哈利是被一陣櫥櫃敲打聲吵醒的——看他不順眼的佩妮姨媽從來不會對他溫柔,甚至一直在外麵不耐煩地大喊:“快起來!”


    於是小哈利一邊歎氣,一邊戴上眼鏡,認命地從櫥櫃裏出去。他當然會覺得委屈和生氣,然而這裏並沒有人在乎他的那點情緒。


    等他走到客廳時,坐在沙發上的弗農姨夫抖了抖報紙,隨口說道:“去拿報紙!”


    知道了。


    ——哈利當然知道他是指誰。


    這天天氣出奇的好,甚至有陽光撒在屋外草地上,這在英國是很難見的,然而此時哈利卻在擔憂:弗農姨夫會不會讓他去除草呢?


    事實證明哈利的擔憂是正確的。


    在早餐之後,弗農姨夫就命令哈利拿著工具滾出屋子,同時臉上帶著諷刺而高傲的笑容,好似他隻是一隻臭蟲子。


    佩妮姨媽隻哼了一聲,顯然是默認的;而那隻比哈利大幾個月、身體卻足足大了一倍的達力表哥更是蠻橫地把餐具甩在地上,大喊著:“給我滾出去——怪胎哈利!”


    我才不是怪胎。


    他在內心反駁道。


    哈利站在門口,想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說:“可是昨天才除草了不是嗎?”


    弗農姨夫立馬胡子翹起來:“誰知道你昨天有沒有偷懶?”


    “可是……”


    哈利還想說什麽,但弗農姨夫走過來,推搡著把他趕出去,指著他的鼻尖威脅道,“這是你應該做的!”


    ……


    “我沒有偷懶!”他反駁道。


    但站在他麵前的是禁閉的大門,想來是沒人理他了。


    .


    哈利放下鏟子,皺著眉盯著自己的食指,那裏冒出了一個血泡。


    他向身後看了看,又收迴視線。德思禮一家可不會心疼他。


    作為雖然是有血緣關係的侄子,但哈利實際上的地位說不定還不如瑪姬姨媽家的狗。


    沒有人會在乎一個麻煩。


    小孩子總是情緒很敏感。哈利不止一次聽到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在討論他,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聽見。


    ‘莉莉就知道折磨我!’


    ‘該死的,到底誰能把這個麻煩鬼帶走!’


    ……


    “你需要創口貼嗎?”


    哈利抬起頭,發現幾步之外站著一個金發藍眼的小女孩,她穿著漂亮的連衣裙,眉眼精致漂亮得像櫥窗裏的洋娃娃。


    她見哈利沒說話又問了一遍,“你需要創口貼嗎?”


    “啊,嗯,是的,”哈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頭,“我想我需要。”


    女孩被他的迴答逗笑了,也跟著說,“你真有趣,不過你需要先清理一下才行。”


    哈利有些為難,女孩似乎看出來了,又說,“要去我家嗎?我家就在隔壁,我可以幫你消一下毒。”


    哈利順著她指的屋子看去,那就在隔壁。於是他思考了下,然後點頭。


    “我叫安珀·希爾,最近才搬過來。”安珀叫哈利先坐下,她則是從屋子裏找出一個箱子,那裏有酒精和棉簽。


    和德思禮家不同,希爾家的顏色很鮮豔,至少一樓的客廳是如此。牆上甚至地上都是畫作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四處還點綴著哈利認識或者不認識的植物。


    如果哈利長大之後看,興許會覺得很有情調很浪漫。但現在他隻覺得很新奇,小孩子不會討厭這些的。


    “我叫哈利·波特。”哈利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到同齡人的家裏——應該是同齡人,安珀看上去並不比他大。


    安珀把找好的東西放在桌上,抬頭對哈利笑了下,“你好,哈利。”


    哈利立馬臉就紅了,手腳也有些局促。


    “我爸爸在樓上畫畫,他不喜歡別人打擾。我媽媽去逛超市了,她說今天不想帶上我……”安珀一邊說話,一邊給哈利的傷口清理消毒。


    她動作很輕柔,說話時會抬頭看著哈利笑。


    哈利腦子中突然冒出“溫柔”這個詞。


    是的,安珀很溫柔。


    而且很漂亮。


    這在哈利的人生經曆中是沒有的,德思禮一家都不怎麽喜歡他,陰陽怪氣的對待是很常見的,而在學校時,因為有看他不順眼喜歡欺負他的達力表哥的存在,學校裏的同學幾乎沒有人接近他。


    學校老師倒是會對他少許溫柔,不過老師總是管不到太多的。


    ——更多的還是無視。


    所以,安珀是哈利迄今為止遇到的對他最和善最溫柔的人了。


    但是哈利一想到對方隻是新搬來,對他的“赫赫大名”根本不了解,所以才這樣子,就覺得很難過。


    畢竟他們住得這麽近,周圍的孩子甚至是達力,肯定會有人告訴她“實情”的。


    那個時候,她肯定就不會再對他這麽溫柔了。


    她也會喊他“怪胎哈利”嗎?


    .


    事實上,安珀並不是一點也不了解“實情”。


    她是穿越的。


    不過與這個世界的聯係越來越深時,安珀對前世的記憶就越淺,甚至如今安珀九歲多了,可她對與前世,也隻剩下一些模模糊糊類似於夢的印象。


    可以想象,也許等她再大一些,那個前世就真的如一場夢,對她這輩子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不過如今,她看著麵前瘦小的黑發綠眼男孩,內心還是有點惘然。


    這個男孩叫哈利波特。


    即使安珀隻看過幾部係列電影,但還是知道這個黑發碧眼的男孩,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救世主,以及全球暢銷係列故事書的主角。


    “德思禮……你的姨夫姨母是姓德思禮嗎?”安珀不經意地問。


    “是的,不過我姓波特。”小小的救世主說。


    “當然,你是哈利·波特嘛。”安珀笑著說。她意有所指,然而哈利眨了眨眼睛,明顯不太明白,卻也跟著笑起來。


    安珀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穿到了《哈利·波特》的世界,她依稀記得那個世界是有魔法的,而且主人公還經曆了許多磨難,甚至世界差點發生大災難。


    安珀不太能接受自己生活的世界不和平。


    “我想我們大概是在一個學校,我們可以一起玩。”最後安珀這樣說。


    她倒不是想討好“救世主”,隻是哈利的綠眼睛很漂亮,羞澀內斂的性格也很可愛。當然,或許再過幾年,她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然而現在她看著這個綠眼睛男孩,隻覺得很可愛得像一隻小動物。


    聽到這話,哈利一瞬睜大雙眼,又快速地說“當然可以”,似乎唯恐安珀突然反悔。但說完之後又害羞起來,白皙的臉上染上紅暈。


    安珀注意到了,但隻是很友好地笑。


    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哈利這樣想。


    他的第一個朋友。


    .


    人們對於鄰居的興趣是很大的,很快哈利就聽到德思禮在討論安珀一家。


    “希爾一家看上去都很高雅,聽說希爾先生是有名的藝術家,希爾太太則是音樂學院的老師。”佩妮說著不知道哪兒得來的消息,“他們還有一個和達力同歲的女兒,她很會彈鋼琴。”


    弗農思索了下然後做出結論:“顯然這一家值得我們去交往。”


    “當然,”佩妮快速地說,“我們的小達力需要一個優質的同齡人,不是我說,我們附近的小孩都太……調皮而且無禮,實在讓人擔心……”


    而且周圍還有哈利這樣的壞孩子。


    佩妮對著哈利癟了癟嘴。


    達力對父母這樣討論自己的朋友不高興地大吼大叫。


    於是德思禮夫婦停止了討論。


    哈利對這些話也不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隻是安安靜靜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等這一天結束之後,再迴到自己的小櫥櫃裏。


    他拉開櫥櫃裏的小燈,然後小心翼翼地從衣兜裏拿出一小盒巧克力,輕輕地扳下一塊放進嘴裏,那是安珀送給他的。


    甜膩的巧克力在嘴裏化開,綠眼睛小男孩嘴角上揚,然後又把小盒子收好放在櫃台上,悄悄地關了燈。


    .


    安珀確實和哈利在一個學校,甚至還分到了同一個班。


    當然這個班上還有達力。


    哈利顯然很高興,但在學校卻沒有主動找過安珀,直到在迴家的校車上,安珀直接坐在他旁邊,疑惑地問:“你今天為什麽不理我呢?”


    哈利神色慌亂了下,猶豫著說:“……圍著你的人太多了。”


    是這樣嗎?安珀不太信,“可是我給你打招唿,你也沒有理我。”


    哈利緊張地盯著安珀,然後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中敗下陣來,“……對不起安珀,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麽。”


    哈利有他的苦衷。


    他在學校一點也不討喜,甚至學校很多人把他當成怪胎,他不想讓安珀知道這件事,至少不應該是現在。


    而且這才第一天,安珀就表現得太受歡迎了。


    在一群小孩子中,她長相漂亮而吸睛,在課堂上的表現很出色,然而性格難得溫和開朗。這些特質集合在一起很難不受歡迎。


    他們的差距有些大。


    安珀大概能理解哈利的心情,她不是真正天真無邪的孩童,盡管前世的記憶是模糊不清的,但她還是比同齡人要善解人意得多。


    安珀想了想說:“現在不在學校,我們能說話嗎?”


    女孩蔚藍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樣,包容而溫和,哈利仿佛受到無聲的鼓勵,笑著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


    安珀見他的綠眸亮了起來,也很開心地跟著笑起來。


    在她看來,小小的戴著圓框眼鏡的哈利特別可愛,像是不知名記憶中的那個小巫師。


    哈利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


    迴家後,達力指著哈利,粗魯地大吼:“他這個怪胎——他居然敢和新來的安珀說話!他會壞了我的名聲的!”


    哈利不知道達力能有什麽名聲。


    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後,德思禮一家已經知道希爾一家的名字了。


    佩妮臉色一變,拉著哈利逼問:“你和安珀說什麽了?你有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會讓人省心……”


    佩妮滔滔不絕地講述哈利的“前科”,好似他已經做了什麽不能挽迴的事情。


    哈利臉色同樣不好看,有些生氣地說:“我才沒有對安珀做什麽!”


    旁邊的弗農一下子被激怒了,大聲說:“你就是一個怪物,誰知道你會不會做出什麽,讓別人誤會我們德思禮一家?”


    “我—不—是—怪—物!”


    哈利感覺到自己身邊的空氣發生了改變,客廳似乎有東西飛在空中,還有——佩妮姨媽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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