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緩迴府之後立刻去父母的院子給母親請安。


    甫一進門,雲清緩就像一隻小蝴蝶一般撲到林氏懷中,甜甜地笑道:“阿娘,我迴來了。”


    林氏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又接過煙柳遞上來的擰幹的帕子擦了擦雲清緩額頭上細細的汗珠:“緩緩,今日和玉兒玩得開不開心?”


    雲清緩扁扁嘴,目光暗暗的,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不開心。”


    林氏看著雲清緩這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眼神冷了冷,放下巾帕將女兒抱在了懷裏,摟著雲清緩問:“緩緩,你說說,今兒個可是發生什麽了?”


    雲清緩想到薛寶釵,就一陣反胃,很小心眼地在林氏麵前添油加醋地告狀:“阿娘,她們榮國府好沒規矩的。讓薛家人住進府也就罷了,還把林姐姐與其他公侯小姐和薛家姑娘拘在一起學規矩禮儀。甚至今天那薛家姑娘還暗中諷刺林姐姐是個打秋風寄人籬下的孤女。”


    林氏手一頓,笑容不變:“是嗎?”


    雲清緩用力地點頭,繼續賣力地上眼藥:“可不。尤其是那賈家公子,圍著我問我有沒有玉也就罷了,居然還……”


    說到這,雲清緩就鼓著臉把頭轉到一邊,叉著腰不肯說了。


    張嬤嬤是一直等著要向林氏稟報的,見狀上前兩步,福了福身,將賈寶玉伸手想要觸碰雲清緩腰間的事,一字不落地給林氏還原了當時的場景。


    林氏眯了眯眼,眸中寒光乍射,朝著張嬤嬤點了點頭:“今日麻煩嬤嬤了,改明兒我遞牌子進宮拜見惠妃娘娘,不知嬤嬤可要同去。”


    張嬤嬤不敢居功,又屈了屈膝蓋:“照顧好小姐是老身應該做的。正好,老身也有不少事想要和娘娘說道說道。”


    雲清緩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賈寶玉,這種人,真的是不給點教訓就不知道陽光為什麽如此燦爛。


    見目的達成,又想起邢夫人的囑咐,雲清緩將白露手中的信拿了過來,舉到林氏麵前:“阿娘,這是賈大夫人讓我給您和爹爹的,說是一定要娘親仔仔細細地看。”


    林氏接過信,放在了一旁,打算等雲正然迴來時一起看。


    就在雲清緩打算迴房時,煙絮進來對著林氏稟報道:“夫人,大少爺和二少爺來給您請安了。”


    雲清緩眼睛一亮,立刻跳下林氏的膝頭,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


    沒過多久,雲清遲和雲清喻走了進來,兄弟倆齊齊朝著林氏行了個禮:“見過母親(嬸嬸)。”


    雲清緩站在林氏身邊,側著身子。等兩位哥哥起身,亦福了福身:“清緩見過大哥哥,二哥哥。”


    雲清喻看見雲清緩,眼中立刻燒起了星火。上前幾步拍了拍雲清緩的頭,笑眯眯地道:“緩緩迴來啦。大哥給你帶了‘聚福齋’的水晶桂花糕和綠豆百合糕,迴去之後記得快些吃。”


    雲清緩雀躍不已,唇角一彎,仰著頭勾起一個甜甜地笑容:“謝謝二哥。”


    雲清喻的心髒瞬間受到一萬點暴擊,被這一句‘謝謝二哥’歡喜的都快找不著北了,鬼使神差脫口而出:“沒事沒事。明天二哥再去鼎元樓給你帶你愛吃的鴛鴦燴。”


    林氏笑盈盈地看著兄妹二人頑笑,寵溺地嗔了雲清喻一眼:“喻兒,緩緩這丫頭,最會裝乖。你也別太依著她了。”


    雲清喻樂嗬嗬地擺手:“沒事的二嬸,緩緩還小嘛。”


    雲清緩一向很喜歡自己的兩位哥哥,想到今兒個在賈府的所見所聞,眼珠轉了轉,決定把今天遇到的奇葩事和哥哥們好好分享一番。遂開口問道:“二哥,祿蠹是什麽意思呀?”


    雲清喻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轉過頭看向雲清遲:“大哥,你給緩緩解釋一下。”


    雲清緩有些鄙視:讓你平時不好好讀書,關鍵時候露餡了吧。


    雲清喻立刻不幹了,用眼神迴道:我年齡還小,自然不如大哥那般博學多才。


    雲清緩:“……”


    那賈寶玉怎麽就能夠這麽有才,給自己討厭的群體想出一個前無古人的稱號。


    雲清遲本來坐在一旁喝茶,溫柔地看著弟妹拌嘴頑笑。此時聽到雲清緩如此問,笑容不變,眼神卻淡了淡:“緩緩,這是你從哪聽來的?”


    “賈家二房的那位二公子說的。”雲清緩說完,就把賈寶玉的祿蠹言論跟兩位哥哥說了一通。


    林氏本就很不滿意賈府,聽了這話眉心不自覺地抽了抽,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嘲:“這賈家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養兒子的,當真是不知所謂。”


    雲清遲捧著茶盞,用茶蓋拂了拂茶沫,看著澄亮的茶湯淡淡解釋:“蠹,木中蟲也,又引害國之人事。祿,福也,又引官吏之俸給。祿蠹,就是竊食俸祿的國之蛀蟲。”


    雲清喻聽懂了,張大了嘴,瞠目結舌:“大哥,照這麽說,這位賈家公子是相當看不起為官入仕之人。”


    雲清遲笑了笑,隻不過笑容莫名有些冷:“何止是看不起?他根本就是厭惡科舉,鄙棄仕途。”


    雲清喻想了想,仍舊是想不通,看著雲清遲孜孜不倦地追問:“可是他們榮國公府的錦繡膏粱,不都是他厭惡的祿蠹所掙來的家業。既然他這麽清高,怎麽不放棄公府高門,溫香軟玉,學著那等名士以天為蓋,以地為輿。”


    雲清緩拍了拍雲清喻的肩膀,看著他一幅備受衝擊的模樣,頗有些同情:“二哥,你想不通才是對的。”


    畢竟如此又當又立,真的是非常人能夠做到。


    想不通索性不想。


    雲清喻一向樂天,並未把賈寶玉放在眼中,隻是想著迴頭可得和十一殿下還有休常好生說一番這等趣事:“說起來,賈家二房的二公子是名為寶玉吧。”


    雲清緩點了點頭:“好像是。”


    林氏有些好奇:“喻兒,我們府和他們府又沒個往來,你怎會知曉人家賈家公子的名字。”


    雲清喻撇了撇嘴:“是休常說的。今兒個我多嘴提了一句緩緩去了賈府尋林家表妹,十一殿下就問他們家那位銜玉而生的二公子是不是名喚寶玉。”


    想了想有些氣悶,似乎是在怪自己被人搶了風頭:“二嬸你也知道我不關心這等事。休常就點了點頭,說賈府下人嘴上也是個不把門的,不光把姑娘家的閨名傳得人盡皆知,連這等奇事都不知道藏著掖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那位銜玉而生的鳳凰蛋有大造化似的。”


    雲清遲手掌微微一收,手指摩挲著茶杯,眼神微微眯了眯:“十一殿下可有說什麽?可有怒容?”


    雲清喻著實算不上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抓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也沒怎麽很生氣,就笑著說了句‘賈家可真是厲害,皇家都沒有的異象竟然能被他們碰上,果然是有大造化的’。”


    想了想,又補充道:“好吧,似乎是有一點點不滿,但十一殿下無論何時都是溫潤如玉的,所以我也沒怎麽看出來。”


    雲清緩低下眼睛看著腳下的地毯,喉嚨動了動,拳頭不由自主地捏緊,心中狂跳不止。


    皇家都沒有的異象一個臣子家卻有,這豈不是說明臣下府邸比皇室還要尊貴。


    怪不得賈府會被抄家,真的是自己作的。


    雲清遲又喝了一口茶,看著雲清喻仍舊懵懵懂懂的模樣,歎了口氣:“阿喻,這種事以後不要在外麵說了。”


    雲清喻反應過來雲清遲在說他笨,當即跳腳:“當然,大哥你以為我是蠢的嗎?這種事情傳出去,根本就是……”


    抄家滅族的。


    雲清緩沒有聽見二位兄長在說些什麽,她隻覺得她的血液已經被凍住了。往旁邊挪了挪,靠在林氏的身邊,抓著林氏溫暖的手,渾身輕顫冰寒。


    雲家兒女沒有不敏銳的。哪怕是二哥都一定感覺到了六皇子殿下對賈府的態度。


    一定要快些將林表姐帶出賈府才行啊。


    .


    夜晚,雲正然的書房中。


    林氏敲了敲門,披著衣服走了進去,看著雲正然放下了手中的托盤:“老爺,已經很晚了,多注意些身體。”


    雲正然端起托盤上的湯,滿足地喝了兩口,由衷地讚道:“還是夫人賢惠。”


    林氏雙頰一紅,盈盈水眸斜斜地嗔了雲正然一眼:“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這麽的老不羞。”


    說完,走到雲正然的身邊,將邢夫人的信拿了出來,柔聲道:“老爺,這是賈家大夫人給我們的信,說是一定要看,也不知道寫了些什麽?”


    雲正然眉頭皺了皺,接過信邊拆邊說:“該不會是為了賈家兒郎來走動關係的吧?他們府上的賈政可是在工部員外郎的位置上整整二十年沒挪窩了。”


    “那到不至於。”林氏想到張嬤嬤說的賈府近況,搖著頭笑了笑:“這賈家大房二房素來不和,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哪有這麽的好心。”


    雲正然想了想,也是這麽個理,遂展開信紙漫不經心地一掃。卻不知看到了什麽,瞬間麵色大變:“賈家好大的心思。”


    “怎麽了?”見雲正然如此生氣,林氏好奇地拿起信紙看了看,本還在想是什麽大事,哪知一看,當即臉色煞白,怒火噴發。


    信紙飄然落在桌上,燭光照亮了一角,上麵正體小楷赫然入眼:“……老太君與王氏欲使二房寶玉聯姻貴府大小姐……亦欲敗小姐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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