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就去舉行婚禮吧。”


    在水之國降臨的第一場大雪中,他如是說道。


    ·


    “這裏,是會客的花廳,我第一次見到斑大人就是在這裏。”


    君麻呂牽著舍人,他們在雪夜中漫步輝夜。


    因為提前在柵欄上蓋了幹草,所有並沒有雪落下去,各類的植株團簇在高大的桐木下,樹上掛了燃燒著的鐵的燈盞,仿佛一點一點暖色的光球,星星點點照亮了空寂的夜。


    說來很慚愧,這是他第一次向舍人介紹自己家。


    “那個時候…我連話都說不全呢,”迴想過去的事情,君麻呂俯身順手摘下一朵開得正盛的花朵。


    “真難得,它居然也開花了啊……”


    既像飛舞的仙鶴,又好像極樂鳥的旅人蕉,有著赤橙的花瓣與靛藍的花蕊,這樣盡態極妍、絢麗奪目的鶴望蘭,夏季會開花,冬季也會開花。


    “很美!”


    在講解完花的模樣,舍人也真心實意感歎道,說完又有些失落,“月亮上沒有這樣的花。”


    即使有,他也看不見。


    君麻呂捧著那朵振翅欲飛的花朵,聞言有些可憐他,就將剛摘的花戴在了他的衣襟上。


    “還有更美的花,盛開在月夜見宮深處。”


    目的地不是這裏,牽著舍人繞過花廳,兩個小男孩靜悄悄地走,腳步落在漸厚的雪地中,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君麻呂走在前麵,舍人亦步亦趨地乖乖跟在他後麵。


    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在哪裏,君麻呂要帶他去哪裏,隻是這樣地慢慢走著,看著他的背影,就很安心。


    灰白的雪花也仿佛被這種範圍所影響,而下落得很慢,天地間一片寂靜,叫人感覺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他們一路走過河堤,走過石橋,鑽入紫竹竹林,路上巡邏的輝夜族人也對他們熟視無睹,開始在竹葉上堆積的雪,在夜間折射出朦朧的光。


    走進這裏,君麻呂仰頭看枝上的雪,又忽而興致勃勃地低頭看了一眼舍人。


    接著,他鬆開了牽著舍人的手,好像淘氣的百靈,俯身藏入進層疊的竹林的影子裏。


    舍人下意識地想拉住他,卻抓了一空,不由身子前傾,也邁步跟上他的腳步。


    冷淡的空氣裏混合著雪的沁涼、以及草木抽條的澀意,一齊被吸入肺腑中,讓人的腦袋都清涼起來。


    月色幽幽,竹林陰翳,不使用查克拉,也並沒有任何的技巧,隻是這樣簡單地追上去,大筒木舍人追尋著他的聲音與氣息,距離保持在兩步或者三步之間。


    這並非追逐,倒好像是一場氣氛和諧的漫步。


    又一叢紫竹的影子擋在麵前,舍人折身繞過,他跑得有些氣喘,精神卻非常好,大筒木小孩一抬手地撥開擋在頭頂竹枝。


    更加明亮的月光落在了他的發梢。


    “抓住你了。”


    他追上去了,並且一把拉住了君麻呂的手。


    “哇……”


    竹林深處便是月夜見宮的中庭,銀發小孩被他拉住手,不覺踉蹌。


    他後退一步,撞進舍人的懷抱,兩個小孩就抱在一起咕嚕咕嚕地從雪地上滾了下去。


    疼是不疼的,倒是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


    雙手按在舍人頸邊,君麻呂從他懷裏爬起來,星空下,他們一坐一躺地在鳥居下的道上對視,又都不約而同地笑開來。


    輝夜太大了,走著走著,雪就落滿了他們的肩頭,舍人的眉毛與睫羽上也都是霜白的雪花,再加上這樣在雪地裏一打滾,連銀白的卷發上也都是白花花的,完全是個小老頭了。


    “你笑什麽啊,你又看不見。”笑完了,君麻呂偏頭狐疑道,他早就明白舍人有凝聚查克拉視物的心眼了,但那畢竟不是真的眼睛,一些事情,是不如直接看見來得直觀的。


    小老頭舍人就收斂了笑容,他羽睫翹著、閉著眼睛仰麵躺在白雪中的模樣,就好像一個雪娃娃,無害極了,“因為君麻呂很開心。”


    雪夜靜悄悄的,又漸漸地變冷了一點,君麻呂在黑夜中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唿出一點白氣。


    月亮小王子從來都隻為自己的開心而開心。


    一直以來,他身邊都是按照命令做事的傀儡,他在這樣的環境下,漸漸養成了內斂不外露的自以為是,然而,遇到更自我更任性的君麻呂時——


    他卻沒有憤怒和生氣,甚至還會因為自己對君麻呂獨有的遷就與寬容感到理所當然,因為他的快樂而快樂。


    這是跟他對雛田單純的占有欲、所截然相反的東西。


    當然,這種卑劣的欲望,對輝夜的小少主也隻多不少就是了。


    ·


    “好笨蛋啊。”


    最終,還是對花言巧語感到半知半解的君麻呂嘟囔道,他從舍人身上爬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雪花,又牽著舍人,好心地幫助他也站起來。


    舍人學著他的樣子,把自己袍上的雪拍下去。


    “我抓到你了。”他在空隙裏一本正經道。


    “嗯嗯,你抓住我了哦。”君麻呂也認真點頭。


    “是我贏了對麽?”拍點碎雪,空下來的一隻手也搭了上去。


    “是呢,舍人贏了。”被他牢牢抓著手,覺得有趣的君麻呂稚聲迴答他。


    ————————————————


    他們就繼續向前走。


    舍人抽空檢查了一下衣襟上橙藍的花,檢查有沒有掉,他似乎很寶貝這朵花。


    君麻呂知道,月夜見宮深處移植了更多迦樓羅的植株,都是剛種下不久的含苞的花朵,一籃一籃地人工挑運進去,從早上一直運到夜中。


    可以將整個地下山穀都鋪滿的數量,隻要溫度適宜,這種秋天的花兒的花期,是可以持續到初冬的。


    一定……會非常美的。


    想要給舍人看。


    另外就是,在之前,來月夜見宮陪媽媽的時候,君麻呂見到過這裏地下的建設圖紙,有一點非常在意的東西——


    「話說,那個法陣……到底是在哪裏呢?」


    君麻呂帶著他一路尋覓,摸黑進去了月夜見宮。


    他們身量小,躲在竹簾下,或者是柱子邊,那些行走的、巫女裝扮的侍女們根本發現不了他們。


    一直安然無恙地下到月夜見宮的山穀,穿過盛開的迦樓羅的花海,終於從頭頂的星光照耀下,他瞥見了六道陣法的蹤跡。


    “舍人,這個,像你所說的大筒木的族徽嗎?”


    還在感觸著這處別有洞天的舍人知道,這裏即使目的地了。


    順著君麻呂遙遙所指的方向,他用心眼看了過去,在挖好的湖上,白草還未生長濃密的島嶼,黒石地上,密密麻麻的咒印繪製成為一個巨大的圓——


    像是竹筍的果實、又像是世界樹的花的圖案、重疊的太陽,以及某個未知生物的眼睛。


    大筒木的族徽規則極了,每一條短的直線的連接,都有其獨特之處。


    “是的……”


    不覺間,舍人已經走近向湖心島,半跪到了圖案的跟前。


    「看」上去它新繪製沒有多久,他用手去碰,表現得有些驚訝,要知道,同樣是身為大筒木的遠親,日向一族卻對大筒木的存在毫無所知了。


    “為什麽、輝夜族這裏會有我們族的族徽?”


    而另一時間,他的耳邊,卻忽而又響起了君麻呂剛才所說的話。


    「現在就舉行婚禮。」


    不知聯想到什麽,大筒木舍人白皙的臉蛋上泛出一抹病態的薄紅。


    “是斑大人他們留下來的……”


    君麻呂站在湖畔邊、在他身後解釋道,“我也不知道作用呢,不過舍人——”


    銀發的孩子從袖中探出手,他的手指漫無目的地撫掠過花叢,隨意地從中折下一支,攏在身前。


    黑色的紗布落在他肩後,君麻呂銀發的光澤比星光還要燦爛柔軟,他垂眸淺嗅那朵紫紅色花的纖蕊,稚氣精致的顏容比花朵更濃豔。


    “這裏比起你們月亮上的大聖堂而言,是不是也很棒?”


    在他說話起,舍人所感觸到的一切都仿佛亮堂了起來。


    天然的聚光燈與圖騰,身後綻放的真正的花的海洋。


    萬物寂靜無聲,萬物都是他們的嘉賓,月月桂是神官,連湖水的波紋都仿佛蕩漾著的愛的波紋。


    天頂投下的光束裏,飄落而下幾點漏網的雪,君麻呂忽然抬步走上來,他在舍人之後踩著水走過,風將他的衣擺與黑紗吹得翩躚,湖下倒影搖曳著,倒映出站起的大筒木末裔的臉。


    後者的心髒繃成一根琴弦,他隻是一晃神,君麻呂就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將手遞到了他的手中。


    這可不同於之前的所有的牽手。


    “大筒木舍人小先生,你願意嫁給我,成為輝夜族的新娘,不因順境或者逆境而改變,永遠地陪伴著我麽?”


    君麻呂一本正經的聲音在空曠高遠的山穀中迴蕩著,他微仰著頭,姿態非常端莊,卻輕易就撥動了那根緊繃著的心弦,使其作出反饋,奏出美妙的愛的迴聲——


    舍人感到暈暈乎乎的暈眩感,他注意到是“嫁”而不是“娶”,但很快就在君麻呂無聲的催促下敗下陣來。


    就好像撲火的飛蛾,被蜜糖絆住腳的小蜜蜂,他深知,自己必須得向葵花追逐太陽那樣,對君麻呂予取予求,否則之後的每一秒都會是煎熬與折磨。


    他的唇艱難地啟合,仿佛被一陣奇異的嗡鳴占據了耳廓,腦中一片茫茫的赤與黛。


    那種被淹沒的感覺又降臨了,衝刷他還在因為自尊而搖擺不定的神魂,塞進他手心的那隻微涼的小手是最後的一根稻草,輕易地像推倒一片玩具積木一般、


    徹底將舍人推倒進情感的浪潮中,隨波逐流。


    “我願意。”


    月亮小王子輕輕說道,他沉浸在月光與飄雪間的顏容帶著一種可怕的平靜。


    君麻呂當然不知道自己摧毀了某些東西,他的愛讓某個困守在自己世界、在未來唯我獨尊、肆意妄為的家夥地位反轉,完全淪為了這段「幼稚愛情」中的被動方,選擇妥協。


    他隻是在開口前忽然想到,自己是輝夜的獨苗苗,父親大人應當不會同意他嫁去月球。


    他覺得這並不是什麽讓人計較的地方,而舍人的點頭也叫他覺得理所應當。


    “現在該你問我了。”他從喉嚨裏哼哼了一聲。


    “我……不知道要要求你些什麽。”舍人寂了寂地,睫羽動了動,才迴答道,聲音茫然得有些遲疑,“君麻呂。”


    君麻呂想了想,“那就要求我依照我給你要求那樣,娶你,長長久久地陪伴你……怎麽樣?我可以直接迴答舍人——”


    他說了個合理又場麵的尋常話,大筒木舍人的心卻被貫穿、自救一樣劇烈地收縮跳動起來,讓他有些不能唿吸,他意識到這句話也許會影響他未來的人生,原來真的有能夠影響到「天命」的東西。


    被給予希望的人類跟頑固瘋長的野草也沒什麽兩樣,也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會因為這句話而成為愛的附庸品。


    他跟君麻呂「求婚」之時,所做出的覺悟,遠沒有現在來得震撼,可他卻甘之如飴,甚至自虐般去聽取最終的審判。


    “我願意。”


    君麻呂繼續未說完的話。


    他站在舍人的身前,清靈的聲音像是吹落了的一顆火種,悠悠飛入前者冰冷的心,掀起一片燃燒著的、熾熱的焚身之火。


    ·


    幽寂的山穀間,連雪落的聲音都能夠聽見的。


    輝夜小少主將迦樓羅的花抬起到自己唇邊,淺淺含住。


    按照大筒木的習俗,他要作為新郎,將椿餅送給新娘品嚐。


    這是最後一道儀式了,沒有椿餅隻好以花替代,隻要咬一小口,很簡單就能結束。


    “舍人。”他站在族徽下,叼著花含糊道,尖尖的牙磕破到花瓣,很快舌尖就嚐到一點苦澀的汁液,君麻呂含住花,笨拙地指揮舍人低頭。


    他扶住後者的肩旁,另一隻手攀住按住舍人的後腦勺,輝夜的新任新娘呆呆的,在僵持了一息過後,終於聽懂暗示地開始低頭。


    在這一瞬,君麻呂好像聽到了他叫自己的名字,又好像是沒有的……


    隻因那個聲音充滿了某些壓抑的欲望,讓人想到黏膩湧出的黑泥,和像雪孩子一樣高潔驕傲的舍人完全沾不上邊。


    但又有那麽一瞬,這個聲音又跟那個徬晚,問他名字、跟他說「明天見」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在“嘉賓”與“神官”的見證下,在穹頂不吝灑下的星光與花瓣中,他們擁抱在一起。


    那朵紫紅色的花首先挨上了舍人微啟的唇瓣,他的唇色很淡,唇形卻有些飽滿得可愛。


    而後,他張開唇,將花瓣咬在齒間,豔麗的汁水很快自撕裂處滲出,浸濕了他的下唇,也將其染上淡淡的紅。


    君麻呂的唇珠也被漫過來的汁液打濕,他感到一點點濕潤的涼意,不由眨了眨眼,氣氛有些微妙。隻是一朵小花,作為連接的係帶般同時咬住。兩人鼻尖相對,連眨眼,都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睫羽掃在肌膚上所帶來的癢。


    他覺得適合了。


    「結婚儀式」已經結束了,君麻呂齒間鬆開一點苦澀的花瓣,自然地向後,想要脫離舍人的懷抱。


    他是壓根不想吃掉這麽苦的花的,想要扭頭吐掉,然後舍人的手卻牢牢扣住了他肩膀——


    隻來得及發出一點疑惑的聲音,他來不及閉上的唇就被堵住了。


    君麻呂聽見濡/濕的咀嚼與吞咽的聲音,就好像是沙漠的旅人終於發現一株汁液充沛的英雄花,於是拚命去汲取與吞噬著。


    舍人的手抓得他那麽緊,君麻呂完全動彈不來,那朵可憐的花在他們唇齒間融化了,苦澀間帶著一點清甜的殘骸與汁液落到口中,又跟氧氣一起,被舍人一絲不漏地掠奪走。


    他的渴求與洶湧的欲望通過相觸的唇,完完全全地灌進君麻呂的喉嚨,來不及吞咽下去的汁水從唇角溢出。


    有那麽一瞬,輝夜的小少主感覺自己要被他也嚼碎吃掉了,他硬氣地推了推,但沒有推動,一直等到舍人親夠了,舔舔他的唇珠,將他鬆開來,他憋著的眼淚,也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不是隻咬一口就夠了嗎?”


    怎麽全吃了,還把他的也搶了……明明苦得不行。


    不用照鏡子,嘴巴肯定紅了。


    帶著哭腔的小聲質問著,君麻呂又不想理他了,可是舍人知道怎麽哄他,也喜歡哄他,抱著他廝磨了一會,君麻呂就害羞地忘了這件事了。


    “以後不要這樣啦,嚇我一跳……”他嘟囔道,轉迴身看著舍人,頰上還掛著淚珠。


    “我把花的種子送給你,這是輝夜獨一無二的花,等你把它養好了,像這裏一樣,在月亮上開成海洋——”


    “我就去月亮上找你。”


    那個時候,他也差不多長大了。


    舍人垂眸拉住他的小指,他又恢複了小紳士一樣的可愛微笑,微光下,微卷的銀發挨著他精致如玉的顏容,他看上去矜持自若,就像童話中優雅的王子一樣,聲音是微啞的。


    漫長的午夜過去了,天空一片晴朗,下過雪的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他說:“我相信你君麻呂……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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