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就此確認計劃的實施者。


    宇智波斑跟著手下黑絕在水之國停駐,那時,他的心裏並沒有怎樣期待將要見麵的小孩,因為幫助他實現計劃的最好人選,最好是姓宇智波。


    ——隻有這個家姓氏背後所背負的力量,才能匹敵全忍界、才足以推動他的複活大計向前。


    他的身體日益衰老,再過不久,也許就再也走不動、隻能呆在黑暗的洞穴中,依靠研發出白絕的千手族長的細胞渡日。


    而在此之前,要安排好所有節點。


    輝夜族並不好進。


    這支比躁動的狂犬更難以安靜的宗族,在輝夜竹陰過後,就再也沒有誕生過聰明人,新任的族長一任比一任嗜血好戰,將水之國攪得風雨飄搖、不得安寧。


    不過……相對他、相對宇智波斑這個個體而言,輝夜族卻比哪個家族都容易進去。


    過去宇智波與這幾個宗族的過節之深,隻需他稍微展露身份,再不識時務的莽夫都會恭恭敬敬地迎接他。


    他跟黑絕去到輝夜之前,還是雨天,等進入輝夜的領土後,天就放晴了。


    他一人等在種滿桐木的花廳中,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唿喚。


    “斑。”


    ·


    桃蹊柳曲間,竹蔭下的夾竹桃花叢下鑽出來小小的銀發男孩。


    他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很沒有道理。


    養在族中、未有踏出過這裏半步的少主人,與他的族人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氣息。


    月光下,生有白角的小孩笨拙地從花壇中抬出壓在下麵的雙足,從花壇上跳下來,就站在宇智波斑的麵前。


    幾縷細軟的發絲輕飄飄地翹起來,他與斑的弟弟長得完全不一樣,卻在叫他的名字時,都是一樣的語氣口吻。


    那麽稚氣未脫,那樣的叫人可愛。


    明明是素未蒙麵的兩個人,明明在他出生之前,他的弟弟早已經死去了,明明他已經老之將死,而麵前這個孩子,還天真懵懂,是不知事的年紀。


    宇智波斑笑不出來。


    他抬頭看天,確定這裏的確是水之國,也確定離當年一切已有數餘年時間,久到熟悉的人都死亡,留下的隻是要被肅清的陌生的人和物,


    他確定一切能讓他認識到時間、空間的一切,以否認自己心中的猜想、以壓製動搖的心。


    輝夜的小孩仍抬頭看著他。


    “你……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他問話的聲音也因為衰老而細微。


    也也許是因為衰老,他才會作出這樣天真、仿佛還懷抱希翼的提問。


    小少主攥著雙手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直到他走到跟前,宇智波斑才發現,他的手上還拿著夾竹桃的花朵,桃色的花蕊沁出汁液,在他粉白的指尖染下點點豔色。


    他小小的臉上帶著久睡的紅暈,就著沒有拿花的那隻手揉了揉眼睛,抬起時貓兒一樣的眼眸,帶著氤氳的霧氣、與將要化作實質流淌而下的醺然。


    他也許才剛從花壇下醒過來,他隻是做了個不太美妙的夢,而後看到了熟悉的人的身影,所以他就來了。


    “背我,斑。”


    聲音也是奶聲奶氣的、叫人想到被戳破的牛奶泡泡。


    花廳中靜悄悄的,隻有春蟲的鳴聲低低、此起彼伏。銀發小孩就好像誤闖進惡龍窟的小王子、小精靈,沒有小木劍,就赤手空拳地殘忍屠戮了宇智波族長心中的微弱幻想。


    這是他弟弟啊。


    宇智波斑看著他那雙陌生的碧色眼瞳。


    這是他日思夜想、一想就難過,因此都不敢再想的弟弟,他說話的語氣,看人時候的目光,每一個叫他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細節……


    他就伸出手,想將麵前的小孩抱起來。


    在要碰上的那一刻,輝夜族的主母走過來,將小孩從他身邊抱走了。


    她的神情很緊張,完全是一個害怕孩子惹到大人物生氣的普通母親。


    她的身子背向斑,便將小孩的身影擋得嚴實。


    “為什麽會在這裏?”


    “媽媽……”


    他仿佛一下子從困頓中驚醒了,沒有意識到地在向母親撒嬌,那雙沾著夾竹桃汁水的小手抬起來,仿佛歸林的乳燕撲在了銀發女子開放的懷抱中,也撤走了對斑的觀注。


    他靠在媽媽肩上,卷翹的睫羽不安微顫著,細軟的銀發蹭在奶白的兩頰,赫映命就帶走了他,也帶走了那隻停駐在斑心尖上振翅的蝴蝶。


    黑絕從他腳邊冒出頭來。


    他們一起看著母子倆走遠,隱入竹林破碎的陰翳裏。


    “看到他頭上的角了嗎?”


    黑色的絕說道。


    “他是泉奈。”


    宇智波斑迴答他,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也給自己解釋,“他轉生了,可他還記得我。”


    黑色的絕“哦”了一聲,他此時還是宇智波斑的「意誌」,所以他明白泉奈在這位宇智波族長心中的地位。


    兩個人在黑夜中沉默了半晌。


    黑絕就接著說:“他的體內流著與六道仙人相似卻不盡相同的血脈,是轉生眼萬裏挑一的培養皿,那是一雙能與輪迴眼相匹配的眼睛,能夠推動忍者曆史前進的滾輪。


    那頭頂白色的角就是證明。”


    “好吧。”


    過了一會兒,也許隻是一小會兒,宇智波斑喃喃自語道,他的聲音輕輕的,“那好吧,不久我就要迴去火之國了,你就留在這裏跟輝夜交涉。”


    黑絕就笑了:“我會圓滿完成任務的,他們的族長也一定會很高興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的聲音沙啞且難聽,在語末也帶出譏諷的笑音。


    能夠獲得「神明」的力量,這可是這亂世裏的哪一個家族都無法抗拒的東西。


    “畢竟,他可是我的弟弟啊。”宇智波斑也用矜持的笑音迴答,語氣中並不掩藏深深的自豪與篤定。


    「任務」一定會完成,因為實施的人是哥哥,接受任務的人是他引以為傲的弟弟。


    ——————————————————


    彌漫滿戰場的花粉並沒有影響到上空。


    黑色的絕從帶土的半身中脫離而出,他也拿走了屬於後者的那隻輪迴眼。


    就像長門的眼睛被帶土拿走,現在帶土的這隻眼睛也被黑絕拿走,而眼睛兜兜轉轉,其實隻是完成了一次輪迴,從第三次忍界大戰,到第四次忍界大戰,最終迴到第一次忍界大戰的發起者,也是它原本持有者的手中。


    他離開時,有一部分的黑色軀體就與君麻呂擦身而過,君麻呂可以看見對方嘴角的微笑,像是深海中饜足的白鰭鯊。


    宇智波斑的背刺原來隻是使這個過程提前完成了,即使他不出手,在靠近到十尾過後,附身在帶土身上的黑絕也會動手的。


    他想讓一個人死、他如果真想置一個人於死地,就一定會製備下具體的、萬無一失的方案,就好像當初終結之穀製定自己的退路一樣萬無一失。


    「綠草頭……」


    黑色的絕是綠草頭,白色的絕是卷卷臉,他們都是朋友。


    君麻呂卻不敢認了,因為宇智波斑是輝夜的引路人,也算是他的大朋友,可是現在他的大朋友卻殺了他的反派夥伴。


    他抱著帶土,精心準備的衣服又重新被對方胸口漫出的血弄髒了。


    反派大夥伴黑色的短發早已在施術後變得雪白,君麻呂抱著他,手掌墊在他的後腦,輕輕將那些白發壓在掌心。


    對方依舊顫抖得厲害,像做最後掙紮的絕症患者,雖然這樣無濟於事的爬起又摔下,隻能使血流得更快。


    可他不甘心。


    他還什麽都不明白,即便身體外形都長成了大人,他卻好像還是當年冬夜那個偷偷跑到卡卡西家去見君麻呂的小少年。


    他煩惱地拒絕了銀發少年的“同睡”,將君麻呂裹成一團地抱住在懷裏。


    那時,少年帶土說:「我的心裏有一把火,總要一天會燒掉一些什麽。」


    但那個時候,他隻是在做出承諾,而現在,他卻要被這把火給焚燒殆盡了。


    君麻呂有一些討厭他的自以為是、做壞事的人怎麽總會感覺自己是與眾不同,不被背叛的?


    所以之前帶土叫他過去他身邊,問他「是不是連他也要背叛自己」的這種問題時,他不想迴答,也懶得搭理。


    然而,現在見他的報應來的這麽快、這麽致命。


    他又感到深深的憐憫。


    “你還要殺我麽帶土?”


    他悶悶不樂地問,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害怕將麵前人最後一縷生氣也吹散了。


    君麻呂必須知道答案,剛才對方的殺意不似作假,即使這個人是為了救自己,才被宇智波斑得逞、才變成這副模樣的。


    青年伏在他懷中,臉色很蒼白,被挖走的右眼緊閉,帶出一痕血,聽到君麻呂的呢喃,他的顫抖慢慢停止了。


    “……”


    這種無可挽迴的、生命力的流逝帶走了他的戾氣,連聲音也聽不分明,君麻呂細聽了一會兒,依舊沒有效果,他下意識地低頭湊過去聽,眼瞳發散開來——


    帶土說的是:“對不起……”


    一直一直重複著的、痛苦的對不起,好像已經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簡直要將血與心髒一起嘔出的嘶啞與深刻,每說一句,都是一次刺骨鑿心般的體驗。


    他從沒恨過君麻呂的沉默與反複無常。


    他不甘心,從來都隻是因為自己的無能。


    ·


    黑絕拿迴了帶土身上的那隻右眼,又找到了後者藏起來的剩下一隻眼睛,輪迴眼物歸原主,現在一雙都完整地呆在它們的主人眼眶中。


    宇智波斑在他身後說:“現在你在想些什麽?這世界上,擁有轉生眼的你是唯一能夠站在我背後的人。”


    君麻呂卻依舊不成體統地跪坐在地上,他抱著氣息奄奄、漸不可聞的宇智波帶土,靜靜地唿吸著,戰場中摻雜著煙塵的嚴寒空氣被吸入肺腑,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疼。


    木遁的花已將下方化作了人間煉獄,隻有不受影響的十尾才能屹立於其中。


    漂在空中的他們,就好像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幸存者,亦是極惡的主宰者。


    在不絕於耳、或低或高的轟隆聲中,恢複成人類肉身的宇智波族長並沒有著急、去體會叫人熱血沸騰的戰鬥,而是站在穢土解除過後的層層紙屑中環胸而立。


    他黑色的長發在風中仿佛散開的枯樹的枝椏,身姿筆挺、帶著蓋世的氣魄。紅色月光下,再沒有裂紋的顏容是那般俊美逼人。


    年輕的身體,巔峰期的實力,以及那一雙淡紫色的輪迴眼。


    雖然這才算是剛剛起步,但到了這一刻,擁有了夢寐以求的一切,這些都是他可以值得高興興奮的事情,然而,宇智波族長卻皺起眉了。


    “站到我身邊了,泉奈,站起來,那家夥已經沒有活路了。”


    他沒有伸手,甚至理所當然地抬了抬下頜,如果不是將宇智波帶土從這裏踢下去有失風範、會惹弟弟不高興,也許他早就這樣做了。


    這是君麻呂第二次聽到人們這樣稱唿他,他隱隱中能明白一些東西。


    “我不是你弟弟。”


    銀發少年站起來,但他依舊緊緊地抱著帶土,淡綠色的查克拉帶著氣浪地自他足底綻放而開,將他的身體覆蓋上一層碧色的外衣。


    他在平台邊緣迴身,宇智波斑隻能看到他那雙壓低下來的、璨麗的冰色瞳眸,以及眉間眼底殘存的朱砂的紅。


    “斑大人。”


    連聲音也是很死寂的。


    會在睡醒過後找到他、依舊很自然地要他背的小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轉世的弟弟,自他身前傾身而下,身影便消失在花的煙霧裏,沒入其中,再尋不見了。


    “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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