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發少年在簷下靠近“日向雛田”,留在黑暗中的人們便是一陣細微的躁動。


    「搞什麽!」


    「不是吧……」


    美少年與美少女的組合美好得叫人感動。


    然而,一想到後者就是自己那位不著調的夥伴、貨真價實的男孩子鳴人變成的,他們心裏便不覺一陣惡寒與憐憫。


    「這算是鳴人的犧牲嗎?」


    「……怎麽都感覺是這家夥占到便宜了好嘛。」


    「不要不要,絕對不要給我親上去啊混蛋!要哭了……」


    「……」


    思緒繁雜間,殿內的眾人沉默著將視線轉移到了真正的當事人身上。


    日向小姐向後縮了一點地馬上搖頭,又伸出手在身前擺了擺,“我…我不知道,君麻呂君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啊,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也弄不清狀況地臉更紅了,頭頂幾乎要冒出熱氣來。


    ·


    君麻呂慢慢站直,抬起了頭。


    “誒……”


    在他的話音落下,金發少年先是一驚,猛地抬起眼了簾,他如一隻被人揪住後頸的幼犬地張大眼睛。當看清對麵人認真的表情、與什麽都了然於胸般的凝注。


    就又萎頓下來——


    鳴人好像泄氣一般紅著臉垮了肩膀。


    “……你早認出我了?”


    在用日向小姐的外貌做出這樣豐富的、灰心喪氣的表情,又用變聲過後的聲音嘟囔著說話時,實在違和得讓人扶額。


    緊接著,他便反應到什麽一樣豎起了眉,“那剛才,豈不是都在戲弄我?”


    明明都知道了,還要這樣故意……


    完全沒有經驗、真以為自己人生中第二次的接吻也要貢獻給男孩子的鳴人,氣得心裏在流淚了,偏偏對方依舊沒發現問題嚴重地睨視著他——在變身成雛田的時候,銀發少年足足比他高一個頭。


    “有這麽生氣麽?”


    “當然,我剛才都要嚇死了!”他的下唇向上一推、環胸別過了臉,然而抱怨過後又是一愣。因為不管是君麻呂問話的語氣,還是他馬上就迴答的反應,都未免太熟稔過頭了。


    就好像他們兩個一直是好朋友、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漩渦鳴人望著圍牆頓了幾息,他感知到了身旁人的突然噤聲,顯然,君麻呂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不起,我沒想過你會這麽在意。”片刻後,他道歉道。


    “不不、沒……你不用道歉的,”鳴人轉迴頭,他對於接受道歉這種事情來說,向來很生疏。


    下意識地想撓撓頭,但忍住了,也壓製住心裏升起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開心,隻能看著銀發少年幹笑兩聲。


    氣氛寧靜得很奇妙。


    ·


    “為了夥伴,你真的很努力。”


    漸明亮開來的庭院中,銀發少年壓抑多日的心情在注目著他時似乎也得到一絲喘息地、放鬆了些許,他忽而跟著笑了一笑。


    就好像一抹柔軟的虹光落在他不染纖塵的睫羽上,使得他多了一些人的煙火氣。


    明明他們的分別是那麽尖銳(佐助奪迴),再遇也隻是擦肩而過的程度(一尾捕捉),然而在這種時刻,漩渦鳴人可以十分透徹地讀懂他的心情,就好像君麻呂一眼也能馬上認出來他是誰。


    “沒辦法,要應付的人可是你嘛,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可是不行的。”鳴人歎氣道,“可是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呢……”


    “已經很棒了,”君麻呂誇他,依舊隻是靜靜笑著,長發披散在身後,兩鬢端莊地切平。


    他漫漫出神了片刻,又說道,聲音帶上了淡淡的落寞,“這樣……很好呢。”


    “你們趕快走吧。”


    看著他的笑容,鳴人心中的快樂倏爾減弱了,反而是滿溢著湧起了一股不知名的衝動,他的唇動了動,被這種感情驅使著直直伸出了手——


    “君麻呂……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在他的聲音裏,銀發少年的眼瞳神經質般微微一顫。


    這樣邀請的話說出口,金發少年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般,他的眼睛向下眯起一息,又抬起眼睫定定看著麵前的人。


    “任性一點來說呢,我想和君麻呂做朋友,不希望和君麻呂成為敵人,所以,我們一起離開輝夜吧。”


    他做出堅定的模樣時、簡直整個人都在發著光,輝夜少主看著他伸出來的手,卻沒有立即做出反應,更沒有說話。


    他身上的平和氣息在慢慢消退,漩渦鳴人注視著他,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在越過自己的肩膀落在後方、就停滯不動,那邊的盡頭是庭院的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鳴人偏了偏頭,以為是夥伴們溜走的時候太明目張膽而被發現了,他感覺不好意思地扭過頭,想跟他們說大家可以一起走。


    下一秒,烏鴉化作的人形就立在了他們身邊。宇智波鼬手中提著一把漆黑的刀具攔在了他的身前,從腳下湧起的氣流將長袍吹得獵獵作響。


    順著他的方向,鳴人可以看見站在那裏的藥師兜、四代水影、還有他們身邊,被輝夜族人們簇擁著的銀發女子。


    她的麵容比月色更潔白,眼瞳卻仿佛覆冰含淩,隨著她的出現,場中刹那間便被一陣壓抑的氣息所籠罩了。


    幾隻渡鴉從天空之上飛過。


    ——————————————————————


    “……母親大人?!”


    在輝夜弟弟猛地站起來時,幾乎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口中說的母親會是院外那位樣貌年輕、仿佛少女的白衣女子。


    然而事實如此,輝夜的赫映姬靜靜停在拱門下,銀發柔順地垂下,她的眼瞳在昏暗的清晨明亮得仿佛星辰,隱隱透露出寒冰般的淩然。


    誰也沒能拉住,輝夜弟弟很快就衝了出去,他徑直走出殿中,踏上遊廊,直直地跪下在了庭中。


    冷酷的臉上混合著茫然、懊惱與灰心喪氣,不過一會兒,他額上便滲出汗珠。


    “君麻呂……”


    在赫映姬身邊的冬螢伸手想去扶他,又忍住了。


    明明眼睛上還束著白色的繃帶,她低頭看著跪著地上的輝夜弟弟時,卻又好像是看得清他的。


    赫映姬垂眸看著他一會兒,便神色無甚波動地收迴了視線,輝夜的主母大人的麵容呈現出一種天然的無情,明明生得那樣絕世無雙。


    在銀發少年身邊的漩渦鳴人可以很明顯得感知到她的視線,更知道她看的是誰——


    君麻呂、不是輝夜弟弟的君麻呂向前走了一步,他好像要同他的兄弟一樣,迴到母親的身邊,在他邁出第一步時,鳴人心中便感到一陣發慌、跳得厲害,不由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


    始終沒有升起來的太陽,始終停留在黑暗與光明交界點的庭院。


    君麻呂任由他拉著,身形在原處頓了頓,終於安慰性地、又勉強地朝鳴人第二次笑了笑。


    “不行,媽媽會生氣的。”


    他迴答了鳴人剛才的邀請。


    “可她那麽兇……我看見她就感覺害怕,”鳴人感覺擔心地搖頭,愧疚道,“對不起君麻呂,她明明是你的媽媽,我卻這樣……”


    他緊緊握住銀發少年的手。


    “你不用怕,媽媽不是壞人。”


    君麻呂又說,“都說了,她隻是會有些生氣,不過……我會保護你們,讓她不要生氣的。”


    在側身的、發絲落下淩亂的陰影裏,他碧綠的眼瞳是放空的。


    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的天空,混沌到不詳,就好像歌舞伎中的終幕,在某些角色登場起,就有什麽已經確定了。


    ·


    “包庇著戰犯的宗族,不管怎麽樣,都不可能和平相處。”


    在看見藥師兜跟著赫映姬一同出現時,彼此的立場便已塵埃落定。


    “既然要找的東西主動來了,就不用再躲藏下去了。”


    輝夜弟弟出去過後,宇智波佐助淡淡道。


    他站直身體,大步地現身在了鼬的身邊,經過鳴人與君麻呂旁邊時,宇智波小少爺腳步微頓,卻什麽話也沒有說,隻將麵朝向藥師兜的方向。


    水月與重吾對視了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香磷還想挽留一下的,思來想去,就還是算了,她沒有動作,因為實在太害怕赫映命了,所以就跟剩下的木葉忍者待在一起。


    鼬看了一眼過來的他們,“比我想的有耐心,但你出來的還是太早了點佐助。”


    黑發少年不語,也拔出了腰後的刀。


    在這樣做了之後,他能感受到銀發少年的目光終於似有所覺般轉移過來,就落在他身上。


    宇智波佐助傲慢地沒有轉頭,隻是更握緊了手中的刀。


    然而,他正下心神,真正去與忍界傳說麵對麵,他仍感覺到一點忌憚。


    從入楓林起感知到的惡意在正麵輝夜赫映姬時、更放大了千百倍。


    ·


    注目到對麵的「鷹」小隊,他們劍拔弩張的模樣、仿佛是要正式與輝夜為敵了,照美冥不由皺眉,她麵上仍舊是淡淡笑著的,心裏卻有些不喜。“狂妄的小子。”


    “屋子裏還有木葉的人,”跟在她的身邊的感知忍者、霧隱的上忍青用白眼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屋內的人。


    “赫映,你打算怎麽做?”


    聞此,褐發的四代水影思索了一會兒,她看到君麻呂身邊鳴人變成的雛田,想到赫映姬與日向的約定,一時有些拿捏不定自己該不該出手。


    這一目光又使得鳴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雖然他的演技的確是差,可用上自然能量和九尾查克拉的變身術卻很強,一時半會還真沒人能看出來。


    白眼的透視看過來,也隻能看見他偽裝後和雛田差不多的查克拉。


    這時他就不得不慶幸在出龜島之前,自己就已經掌握到了九喇嘛的力量。


    隔著庭院窄窄的飛石小道,旁邊是錯落的植株,赫映姬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她曾經也在這裏短暫居住過一段時日。


    隻是,她能做到對輝夜的一切了如指掌,對於自己的兒子卻不行。


    這實在是讓一個母親感到困惑與懊惱的事情。


    “我給過你很長的時間了。”


    “可是最後你還是選擇背叛我,君麻呂。”


    她沒有迴答照美冥的話,而是直接開口詢問道,在用莊嚴的聲音說出這樣固執的話語時,赫映姬好像真的隻是被孩子的叛逆所傷到的普通母親。


    表麵上是木葉、「鷹」與輝夜的鬥爭,但在這時,有些人心裏可以清楚。


    從一開始,這一切都隻是全知全能的輝夜天女給予孩子的考驗。


    她放任敵人進來輝夜,對於卡卡西紅豆的暗中掩護也視而不見,她任由鳴人的「計劃」順利進行,任由他們接走雛田,直至將要成功的時候,才降臨於此。


    這並非立場不同的幾方勢力的對峙,而單單隻是她與君麻呂、母親和不聽管教的孩子的戰役。


    而奔著藥師兜來的佐助與鼬,也許隻是順帶的,也許也是她布置中的一環。


    ·


    “我沒有名字,”君麻呂頓了一下地拒絕了她的唿喚,也將視線從佐助身上移開,他說自己的名字不是君麻呂。


    薄薄的光線來源於輝夜的族人們手中的火把,憑借著此,抬起頭過後,他看見了人群中的宗信,也看見了冬螢。


    “那個孩子也是「君麻呂」,我也是「君麻呂」。”


    沒有名字的人靜靜說道,“「君麻呂」隻有一個,而從他出現起,我存在下去的符號就被剝奪了。”


    知曉這件事情,是他與名義上、也是血緣上的弟弟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對方的憤懣、不甘與若有若無的輕蔑,銀發少年能很清楚地感知到。


    他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的空降,族人才會心生不滿;又因為在未來輝夜的「大計」中,自己要起到重要的作用,族人們才不敢生氣。


    然而,即便是這樣敷衍著自己,在看見真正的輝夜君麻呂的一瞬,有一個聲音依舊殘忍地在腦海中響了起來。


    「承認吧,他們為什麽會懷疑不滿於你?明明身為赫映姬唯一的孩子,即使空降,你也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繼承人。」


    在看重血統的輝夜,可沒有人及得上他。


    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態度,是因為,在他離開輝夜的這麽多年裏,人們尊重的、默認的少主,從來都另有其人。


    那個人,便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赫映姬的第二個孩子、繼承了他獨一無二名字的、現在的「輝夜君麻呂」。


    ————————————————————


    在宗信喊他叫“君麻呂”的時候,君麻呂心裏總是很微妙,冬螢就從來就不會叫他這個名字了,也許她有一些良知,也或許她隻是覺得這樣對真正的君麻呂不好。


    “在這裏,能聽到的,同樣都隻有謊言而已。”銀發少年的麵容沉浮在淡薄的火光下,眼瞳的色彩卻格外清涼。


    “我果然還是做不到對虛假的東西產生感情,無論是輝夜也好,還是欺騙著我的媽媽也好。”


    他已經努力過了,努力成為赫映姬眼中合格的孩子,然而就在剛才,在看見鳴人的那一刻起,看見對方眼中真實的光彩時,他突然……就打算放棄繼續這樣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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