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姑娘,她要報複羅長庚就不能沒有絲毫力量。


    但她卻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有沒有靈根,不知道她原來的家境如何有沒有家人,更不知道她今年到底幾歲了。


    而且她之前身為凡女對修仙的事情稱得上一無所知。


    若是從前她一定會為此絕望,但現在她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哪怕是身為凡人沒有靈根,她也要拚盡全力為自己報仇,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古戰場旁邊隻有一個小型修仙煉器宗門,因為這裏煞氣太重靈氣稀薄不利於修煉。


    這是重笙饑一頓飽一頓打聽來的消息。


    她把自己塗的渾身髒兮兮地活像一個小乞丐,打聽到三日後宗門又要為滿了七歲的孩子測靈根。


    據說之前測靈根是要被測者自己負責靈石消耗的,但之前雪生門的上任門主見到小小年紀的卿顏閣驚為天人,便為已經九歲的他測了靈根。


    他的根骨冠絕修仙界,也令許多宗門都承擔起了周圍靈根探測的靈石所需,就為了挖掘一個好苗子。


    確實許多天才都是被埋沒的,後來宗門為管轄範圍內的孩子一年測一次根骨就成了定律。


    重笙不知道這個孩子滿沒滿七歲,她看起來很是嬌小玲瓏。


    為了平平穩穩渡過這三天,重笙什麽都沒折騰就在破廟裏麵找了個小角落休息,每天吃好不容易攢下來比石頭還硬的饅頭。


    這可能是她出生以來過的最苦的日子了。


    器歸宗還未架起旗幟,滿七歲的十多個孩子就已經早早排好了隊。


    器歸宗負責探查靈根的眾人都很熟悉這些人的熱情,拿出靈石和陣法就開始測靈根。


    靈根分五行,粗細分九等。


    這十來個孩子隻有一個有靈根,還是五行最細的靈根。不過這也沒辦法,環境就是會影響人才的。


    眾人正準備收攤,重笙卻帶著已經洗過一遍依舊髒兮兮的衣服到了排隊的地方:“我也想測靈根。”


    衣服和容顏都被她用力洗幹淨了,所以露出了漂亮的臉。


    重笙緊張地握著自己的手,她知道自己若是沒有靈根今天的處境恐怕會很危險。


    遇到羅長庚之後,她早已不憚於用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


    “站上去吧。”也沒人抱多大的希望,隻是見她長得好看有靈根的可能性更大罷了,哪怕她是一個乞丐小孩呢。


    陣法泛出漂亮的光,這標誌著她的靈根是二品。僅次於一品的粗細。


    眾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又去辨別她的五行。


    水火。


    這是很難共生的靈根修煉起來難度很大,但器歸宗一點不會嫌棄有靈根的人。


    “恭喜你,你可以加入我們器歸宗了。你有自己的家人嗎?需不需要通知一下。”


    重笙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水火共生的靈根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修煉之上的艱難,隻為自己不被命運徹底拋棄的一絲希望而暗自雀躍。


    那人心中暗道一聲倒黴,一看也是沒有親人的,看來撈不到好處了。


    重笙順著指引領了兩套新衣服,就在麵上努力抑製嫌棄但依舊溢於言表的同門師兄帶領下去了器歸宗的私人澡堂洗浴。


    她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仔細迴憶師兄隻說過一遍的每日行程。


    先去領入門書籍,明日要早起在廣場上課,上完課去食堂吃飯,吃了飯各自修煉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花靈石問老師。


    靈石除了每月分發十枚,突破境界會有完成任務也會有。


    不過重笙心情一點也不急躁,反而心情如冰一般冷靜。她要穩紮穩打,畢竟她是看著羅長庚因為急躁所以寸步難行的,自然不能犯他的錯誤。


    重笙入門的第三天風平浪靜。


    她開始按照前輩的教導冥想收納靈氣,坐在自己小石屋的床上,周圍的靈氣很輕易就被她吸引了過來。


    老師說,靈根粗細決定吸收靈氣的速度,五行決定靈氣的屬性,身體決定靈氣的容納。


    她的靈根算很粗的一類,周圍的靈氣如溪流一般湧入身體。


    冰涼和熾熱交織,那種疼痛比單純的火燒都要劇烈。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老師在問她靈根時,說了一句難有小成。


    這種痛苦,遠勝過羅長庚拿著長劍刺穿她的心。


    這些日子老師的話在腦海裏盤旋,羅長庚那張虛偽的臉在麵前碎裂。


    她腦海隻剩了一句話。


    身體決定靈氣的容納。


    雖然她從未修煉,但她卻知道羅長庚的靈劍是怎麽打造的,熾熱以軟化冰涼以除雜。


    一種玄妙的感覺進入腦海,周圍的冰涼靈氣不再進入身體,反而全是滾燙的熾熱。


    重笙覺得自己險些要被燒壞了,受不住之後才勉力將冰涼的靈氣引入身體。


    修行結束,醒來發現已經是一天之後。


    她看著自己比之前白很多的手,恍惚間明白了自己剛剛是把身體當做“器”在練了。


    重笙有些不安,因為她並不知道自己走的這條路對不對。但是她對疼痛的耐受一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強,隻要沒有死她就不會放棄修煉。


    更不會放棄變強。


    不知是不是靈氣在體內衝突很難留存的原因,重笙一個月之後才進入了練氣一層。


    當然,這在這一批學員之中她其實依舊是佼佼者。


    不止是因為靈根粗不怕疼,更重要的是她修煉得十分專注。


    作為佼佼者,卿酒來器歸宗講課的時候,重笙被選中進行旁聽。所謂旁聽就是給前輩端茶遞水,乘機可以聽一兩句。


    重笙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很吃驚,她早已不是當初對修仙幾乎一無所知的自己了。


    卿酒,是雪生門這一代的大師姐。


    雪生門則是器歸宗的上行宗門。


    雪生門底下至少有上百個宗門,卿酒怎麽會剛剛好就來這裏授課。


    這絕不是重笙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其實有些好奇羅長庚那樣的人不要命都想喜歡的人,長什麽樣子。


    畢竟傳聞中,她可是第一美人。


    被重笙好奇的卿酒穿著一身漸藍長裙,雪白麵紗將半張臉全數圍住甚至看不見她的脖子和曲線,隻能行走間隱隱約約看到一些輪廓。


    哪怕隻能看見她露出的一雙長眉清冷入鬢,眼眸亮如皓月瑩星,也能輕易感受到她遙遠而如仙的氣質。


    器歸宗的掌門彎腰親切地喚她一聲大師姐。


    其實這都算是湊近乎的稱謂了。


    卿酒問道:“你安排了什麽時間,我在哪裏講課?我還接了另外的任務,隻能在器歸宗停留半天。”


    卿酒一向很少出門,更別說是接了任務去小型宗門講課了。


    除卻器歸宗的核心弟子,還有許多慕名而來見她的人也都以做客為名留在了器歸宗。


    “這都看您方便,我為您準備了好多種方案。”


    器歸宗宗主這番話其實給了卿酒一種現代文秘的熟練感。她沒忍住露出一絲笑意,剛剛還勉強壓下對卿酒目光都宗主頓時看入了神。


    盡管這些年已經習慣了,但是卿酒心底還是生出一絲排斥感,笑容微斂。


    “你隨意安排吧,明日我會講一講煉器的一些心得體會。”


    器歸宗宗主也是一個聰明人,他很快發現了卿酒那變得冷淡的神色。


    而且他也聽說過卿酒不喜歡別人直視她容顏的傳聞。


    一邊知機地退了下去,他細想了想——讓年輕一輩的少年恐怕也避免不了剛剛的情況,不如叫小孩子去給卿酒仙子送茶吧。


    重笙原本都準備休息了,因為第二天她還得去端茶送水。沒想到師兄突然傳掌門的命令說讓她去給卿酒仙子送茶水。


    其實選中重笙並不奇怪,在懵懂的孩子之中她是最沉穩同樣也是最刻苦的。


    這樣的好機會重笙哪裏會放過,她打起精神給自己梳了個可愛的包包頭,換上衣服就去了茶室。


    卿酒向來不休息,她正在房間之中猜測重笙這會兒是不是在房間裏麵修煉,還是正在睡覺。


    其實以她的修為,用紙人術直接去看她也是可以的,但她偏偏不想這麽做。


    她很享受自己猜測和糾結的過程。


    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打開了門。


    重笙小心翼翼地端著昂貴的靈茶,抬頭就看見蒙了一層白紗依舊不減風姿的女人。


    不論年紀不論性別不論偏好,所有見到她的人應當都會在心裏為美重新定義。


    她不是你想象的極致,而是站在眼前你就停止了一切的想象。


    原來這就是美。


    怪不得羅長庚會喜歡,她見了也喜歡。這是一個好看到即便知道仇人喜歡,她也無法生出偏見討厭的人。


    “小姑娘,看傻了?”


    卿酒的目光落在她的包子頭上含著笑意和溫柔。


    要是讓器歸宗宗主看見了一定會大喊:你雙標,明明都是看呆為什麽待遇完全不一樣。


    “卿酒仙子,我是來給您送茶的。”重笙低下頭麵頰微紅,將茶給她擺放到了桌上。


    “其實我不喜歡喝茶,我喜歡喝花蜜。”卿酒這樣說著,卻摘下了麵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並不是隻有神秘才引人入勝,真實的美其實同樣如此。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看的重笙一陣心髒狂跳。


    無關其他,僅僅是被美的極致震撼了視線帶來的條件反射罷了。


    “謝謝你送茶給我,小姑娘。”


    她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這是我自己雕的玉佩,玉質不是很好,戴上它你剛入門修仙應該會有幫助。”


    重笙魂魄不穩,這也是她急急忙忙趕來器歸宗的原因之一。要不是今天重笙來了,明天她也會抽問題抽到她,而後把玉佩送給她。


    “這太貴重了……”重笙連連擺手。


    卿酒低下頭,把玉佩係在她腰間滿意地打量了一眼,道:“我雕的剛剛好是一株芍藥,同你很配。”


    重笙最後還是收了那玉佩,迴到房間的時候她的頭腦其實是空白的。記憶已經無法重新描摹她的輪廓她的眉毛她的眼睛,讓她的形象在腦海裏重新栩栩如生。


    但她那聲含著柔軟和笑意的“小姑娘”,卻像是按了自動循環一樣,在重笙腦海裏播放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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