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林瑤正深陷自己的思緒裏出著神, 冷不防的, 正對她床榻的密道口有異樣, 不僅開了一條縫, 裏麵還發出了響動, 瞬間她整個人都驚醒了過來。


    這條通向林瑤床榻的密道, 本來就是特別隱秘的存在, 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會是誰呢?


    就怕是什麽賊人或者誤闖進來的外人,出於警惕和防衛, 林瑤特意光著腳放輕了腳步,快速移動到了密道口旁邊的櫃子角落裏,為了能先於來人看清楚對方。


    屏氣凝神間, 大約過了十幾秒, 密道門終於被徹底打開,林瑤探著腦袋細細打量著從密道裏出來的這個人。


    身形魁梧, 很明顯是個男人, 再仔細看那身血紅色鎧甲和那把泛著血腥的寬刃巨劍,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


    “攝政王?”


    那人立馬迴了頭, “你幹嗎縮在那兒?過來。”


    林瑤鬆了一口氣。


    也是啊, 玉瓊宮是尉遲傲天帶人監製的,密道的另一端又通向他的書房, 從密道過來的人不是他還能是誰。


    林瑤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若是沒記錯的話, 攝政王一次也沒從這條密道進來過, 今晚怎麽就突然想起要來玉瓊宮了?”


    林瑤語氣淡淡的,邊問邊徑自走到玉桌邊坐了下來,示意尉遲傲天也坐。可尉遲傲天卻一臉緊張的看著林瑤光裸的腳,語氣間既是關切又有些心疼的責備。


    “你怎麽不穿鞋子在地上來迴走?地上多涼,你現在懷有身孕應該知道怎麽照顧自己。”


    尉遲傲天這麽一說,林瑤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大意了。”


    林瑤也覺得自己這個孕婦犯了糊塗,讓她頗感意外的是尉遲傲天對她的關注程度和疼惜,這讓她心裏隱隱有些為之暗喜的觸動,無形中也加深了想原諒他的念頭。


    而尉遲傲天剛毅俊挺的臉上則仍舊是一臉緊張,竟然轉身從林瑤的床榻旁拿過來了她的鞋襪,一時間讓林瑤有些不知所措。


    “攝政王,你幹嘛,髒……”


    尉遲傲天卻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我看還是穿上鞋的好,地上寒氣深重。”


    “呃,你、你放下吧!我自己來就行。”


    尉遲傲天點點頭走近了林瑤的身邊,彎腰把一雙小巧精致的繡鞋放在地上,還一點也沒嫌棄的收斂整齊。林瑤低頭看著矮身在自己麵前的尉遲傲天,猛然間心中有種自己不太想承認的情愫流過。


    其實尉遲傲天這個人,也許沒有那麽絕情,也許,他不能陪她留在小村子確實有什麽苦衷……


    “我雖然不是很懂女人們懷孕生孩子的事情,可是小時候也倒是聽宮裏人說過一些。如果懷著孩子的話,是不能亂吃藥的,你如果真的生了病,那豈不是要自己難受了,好好照顧自己。”


    尉遲傲天沒有著急起身,他就這麽抬頭看著林瑤,幾句話說得溫柔無比。一個平日裏滿身滿眼淩冽的人,竟也會有這樣溫情體貼的時候,林瑤看著一向殘暴的他用別扭的溫和的語氣講話,突然覺得十分好笑,卻也心酸。


    是啊,他們畢竟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卻隻能通過密道偷偷相會,這讓她如何能不心酸?


    林瑤別過頭去,調整了一下情緒。


    “可是攝政王你平日不走密道過來的,今晚怎麽突然這麽來了?”為了轉移話題,轉移自己的思緒,林瑤又問尉遲傲天。


    尉遲傲天隨即恢複了以往的神情,暴戾嗜殺的氣息從他身上釋放開來,不怒自威。


    “我本打算宴會一結束就迴軍營,從殿裏一出來,竟然就撞見了有人在推你,還把你推倒在地!幸虧沒什麽大礙,不然我一劍殺了他!”說著他大手一揮,之後頓了頓,“出城前我還是擔心你,想來看看你,可無奈人多眼雜,就隻能走密道了,我們的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原來是這樣,林瑤心裏一暖:“讓攝政王擔心了,沒什麽大礙的,我當時反應很快的,用胳膊護住了肚子,手肘擦破了點皮已經上過藥了,肚子沒事的。”


    尉遲傲天的臉色這才平緩了一些,他點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一樣,問道,“今天推你的那個人,你們認識嗎?”


    一說到秦狩,林瑤本能的抗拒和厭惡至極:“他啊,就是一個禽/獸,人渣子,人如其名了。”


    明顯是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尉遲傲天看著林瑤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推給自己,一杯一飲而盡,於是,他便不再繼續談論這個秦狩。


    ……


    卻說這秦狩一路顛簸,在馬背上和馬車裏輾轉走了好些天,才迴到了北溯都城。一路上他都在迴想著東耀見識到的繁華和那裏的燈紅酒綠,聲色犬馬,以及煙花之地那些東耀美人的脂濃粉香。


    不過要說什麽讓秦狩最放不下,還是當屬東耀醜女尉遲皓月了,當然放不下的不是她那張麵帶羞澀的大臉盤,是她身後強大而根深的背景。那可是皇家,是能讓一個人瞬間就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位置,權力與富貴同享。


    其實在剛剛遇見尉遲皓月的時候,秦狩對她的不屑完全是因為她長得醜,不知情的尉遲皓月反而天真的認為自己邂逅了一個長相俊美還不屑於巴結權貴奉承她的男人。


    在發現了尉遲皓月的身份後,秦狩立刻起了歪主意,愛慕自己的醜女竟然是東耀的公主,這個發現對於他而言無疑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秦狩清楚醜公主很喜歡自己,不難騙到手,比起屈辱的北溯使臣,他當然更願意做東耀的駙馬了。


    迴到已經改為“秦府”的林府後,秦狩無視了早就等候在門外迎接的家人和林嫻。撩起衣擺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自己的書房,他馬上就攤開了筆墨寫起了信。


    “皓月卿卿,見字如晤。一別逾旬,心恆念……”


    作為一個已經自詡摸透了女人心思的男人,秦狩當然知道怎麽來表現自己的情感,怎麽去一步一步的瓦解尉遲皓月的春/心。這封信他深思熟慮,前前後後想的都很周到,感情真摯卻不肉麻,能撩的尉遲皓月春/心浮動,更能讓她抱有相思愁苦,恨不得馬上就來北溯見到自己。


    正在秦狩最後對著自己的筆墨審讀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人聲。


    “相公……”


    給林嫻這麽一打斷,秦狩突然就意興闌珊了,匆匆把寫好的信折了起來放進信封便收在了袖子裏。頓時滿臉的不快和不耐煩。


    “什麽事?進來說!”


    林嫻聞聲走進書房,一身水綠色的薄衫和羅裙顯得整個人都多了幾分嬌俏明豔,臉上淡淡擦了脂粉。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隻為了迎接秦狩迴來,可是一進屋子,看到的卻是秦狩滿臉的厭棄,本來臉上的笑容都凝結在了一起。


    “什麽事情?快點說,我還有事!”秦狩正眼都沒瞧林嫻,隻是動著嘴唇。


    林嫻勉強保持著笑容,“相公,你一路顛簸辛苦了,我讓小紅早早就準備好了飯菜,不如……”


    “哦,知道了,一會再去!沒別的事了吧?”


    沒等林嫻再說什麽,秦狩早就抬腳走了出去,空留下林嫻一個人在原地。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秦狩幾乎每天都在寫信,而沒隔幾日,就會有快馬從驛站送過來來自東耀的急件。如有來信,必是秦狩親自去收,而且拿到了就一個人呆在書房,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林嫻也不例外。


    雖說秦狩迴了家,可是林嫻根本就沒見過秦狩幾麵,話更是幾天都說不上一句,每天晚上秦狩都去煙花之地尋歡作樂,而林嫻被冷落著獨守空房。


    林嫻本是個嬌橫潑辣的女子,新婚不久就發現秦狩是這樣一個禽/獸不如的人,與他大聲爭吵,可是這兩年在秦狩一次次家暴之後,她的勇氣沒有了,隻剩下了漸漸麻木的靈魂和滿身傷痕,整日以淚洗麵。


    這次秦狩迴來後沒多久,林嫻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積鬱成疾病倒了。


    林嫻在病倒了之後,本承想秦狩能來看看自己,可是,那簡直是妄想。


    她還不知道,秦狩早就有了休掉她的想法,對於這個已經沒有用處的妻子,他心裏越來越多的隻是厭惡。他現在滿腦子隻想盡早娶了那醜公主,好讓自己早日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


    禍不單行,又過了幾天,秦狩和林嫻的女兒也得病了。據奶娘說是小兒肺熱,是急症,病勢兇猛嚇得下人和林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也顧不得自己也一樣病著的身體,林嫻讓小紅攙扶著去找了秦狩,想給孩子請大夫瞧瞧病症。


    林嫻幾乎是一步三晃,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裏,好不容易走到了秦狩的書房,可是在外麵的侍衛卻說秦大人剛走,去了驛站點,林嫻隻好就坐在秦狩的書房裏靜靜等候。


    秦狩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身上帶著酒氣,像是剛剛喝了花酒迴來,一搖三晃的進了書房,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嫻,頓時積壓的不快統統借著酒氣發泄了出來。


    他指著林嫻就開口罵道,“你這個臭女人,你坐在我的書房做什麽?我讓你進來了嗎?你這個沒人要的賠錢貨!”


    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林嫻被秦狩罵的一時又驚又氣,急火攻心之間,又流下幾滴清淚。


    “相公、相公你……你為何如此辱罵我?”


    林嫻呆呆的看著秦狩,一旁的小紅也看著秦狩,想起小姐這兩年遭受的虐待,一臉悲憤。


    “看什麽看!你們這些王八蛋,就是你們連帶著我被困在這破地方窮院子裏,要不是你們,我秦狩早就飛黃騰達過上好日子了!你哭什麽哭!賤人……”


    林嫻被罵的越聽越生氣,可是一句話都不敢反擊,本想問問秦狩為何這樣突然生氣,可又怕繼續激怒他,自己挨一頓毒打倒也習慣了,就怕孩子的病會因此被耽誤。自從嫁給秦狩後,秦狩是什麽樣的人,又是怎麽對待她的,林嫻深深清楚,她實在不能把自己無辜的孩子也搭進來。


    掛著滿臉的淚水,林嫻在小紅的攙扶下迴到了自己的寢處。


    夜長風緊,林嫻一整夜都陪著自己的女兒,看著床榻上還不滿一歲的女兒,每口唿吸都像上了刑一樣艱難,喉嚨裏就好像拉風箱一樣的唿哧唿哧,每一聲咳嗽都讓林嫻聽的心驚肉跳。


    母子連心,林嫻卻隻有淚水。


    秦狩是一個把自己家的內眷管的很嚴的人,林嫻和孩子生病了,同樣著急的隻有孟嫣然。想給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請個大夫來瞧瞧,這本來是件簡單的事情,可是如果秦狩這一關過不去,根本就沒有可能。


    孟嫣然心如刀割,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寶貝女兒和外孫女這麽被病痛折磨,實在受不了了,要親自來跟秦狩說,林嫻很害怕自己的母親把秦狩激怒了,於是兩個人一起去找了秦狩。


    可是秦狩卻仍是一臉的漠不關心。


    “小孩子可不比大人,一丁點兒病病災災上了身可就了不得,如果要是不趕緊治,孩子挺不過來可怎麽辦?你不說小孩子你也看看大人啊,你看看阿嫻都病成什麽樣子了,再不看大夫喝藥這可怎麽辦啊!”


    孟嫣然坐在一邊,這番話已經心急火燎的說了不下十遍,可是秦狩根本就沒什麽反應,隻是一副反正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說我的嶽母大人,你知道我這秦府上上下下養了多少人嗎?你說今天這個生病,明天那個生病,那我得請多少大夫,買多少藥?又要花多少銀子啊?您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秦狩這番話明顯就是在推脫,不想給林嫻和孩子請大夫,話裏話外都把林嫻和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和府裏的下人沒什麽分別。


    孟嫣然立馬就變了臉色,怒氣上騰。


    林嫻察覺了孟嫣然的怒氣,慌忙插嘴堵住了孟嫣然的口,可是一張嘴,卻是欲語淚先流,幾度哽咽。


    “相公,難道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你親生的骨肉就這麽不值錢嗎?一條命非得拿錢來衡量分量嗎?我死了沒什麽,可孩子呢?她還小啊,你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就這麽遭受病痛硬扛著?奶娘都說了,這病再拖就要人命了,相公啊……”


    秦狩冷眼看著林嫻,根本不為所動,他說出的話,讓林嫻瞬間就陷入了絕望。


    “救活了又怎麽樣?醫好了又怎麽樣?長大了她也不過是個不帶把的,嫁人了她還姓秦嗎?哼——我,不,救。”


    林嫻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著秦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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