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在覺得自己身處在一部三流電視劇裏。他剛發表完黃金城無罪惡的長篇大論,謀殺案就接踵而至了。被害者,是他的新朋友柳赫。嫌疑人,是他的新朋友jesus。這橋段巧的就像是九十年代初的美國刑偵片。


    昨夜柳赫被臨時安排值班,主要負責巡視街巷,處理一些居民和商鋪間的小糾紛。黃金城一如既往的相安無事,但是柳赫的屍體在今天早晨被發現於黃金宮殿東側的小巷裏。發現人就是抓捕了jesus的當值警備員,賈賢良。


    警局已經被無數憤怒的民眾們包圍了。他們可能唯一公認的好人,就這麽被殺害了。柳赫笑嗬嗬的相片被各種各樣的人群捧著,或跪或立於警備局門前。那來源於他們不同的地域習慣和信仰。ca並沒有在人群中看見小boris和那個老婦人的身影。她知道,那頓本該換來笑容和幸福的晚宴,已經成為了永遠的泡影。


    此刻,眼淚正以另一種形式向她襲來。一個將自己全部時間奉獻給人們的警員被殘忍的殺害了。他剛剛為自己收養的孩子找到母親,就讓他失去了父親。ca甚至不敢去想小boris該如何麵對這一難以接受的事實。苗小小早已毫不演示的哭泣,d4的臉色也陰鬱的猶如災難。而ca自己,又何嚐不是淒入肝脾?柳赫一天前的笑臉還曆曆在目,此刻就已經慘遭殺害。


    而何在呢?他去了警局。


    “能讓我們看看屍體嗎?”何在此刻身處長樂警備局,為避免不必要的糾紛,他隻帶了ca前往。


    賈賢良眨著一對狡黠的小眼,這人看上去年近五旬,獐頭鼠目一臉猥瑣:“你們是什麽人?”


    何在一愣,賈賢良的語調聽起來隻有在九流古裝宮廷劇裏才多見。何在一向處變不驚,他微笑道:“能幫你抓住真兇的人。”


    賈賢良上下打量了一番何在:“口氣倒不小。你憑什麽說jesus不是真兇?”


    何在樂著:“如果已經定罪,那就不用暫時關押了。據我所知,黃金城沒有囚犯。”


    賈賢良翻了個白眼:“你是他朋友?”


    何在保持微笑:“目前還是。”


    賈賢良盯著何在看了半晌:“……你們來黃金城時間不長吧?”


    何在眨了眨眼:“和大部分人比起來,我們和今天剛到沒什麽區別。”


    賈賢良咯咯笑道:“……就猜到。”


    通常情況下,這時候該遞上香煙開始賄賂了。但是黃金城沒有貨幣,不需要賄賂。何在隻好繼續保持笑容:“還請這位大哥不吝賜教了。”


    賈賢良似乎很享受大哥這個稱唿,他拖了張椅子坐下:“看你的態度不錯,咱家就和你說說。”


    何在聽到這兒,心中了然。“咱家”並非太監的特定稱謂,隻是早期白話中不卑不亢,謙中有傲的自稱。但是配上賈賢良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如果不是太監,就真是沒天理了。黃金城裏的居民來源於各朝各代,如果少了這個特殊人群,倒讓何在覺得奇怪了。他笑著拱手:“那就有勞公公了。”


    賈賢良不出所料的笑嗔道:“看你還算識相。要想放了jesus也不困難,隻要投票超過百分之九十就行了。”


    “投票?”何在和ca對視一眼,這是他們從未聽聞的規矩。


    賈賢良的笑容裏滿是對無知的嘲諷:“咱家就知道你們不懂。一看你們就是新來的。”


    何在一向不恥下問:“公公能和我們說說投票是怎麽迴事嗎?”


    賈賢良翹著二郎腿:“咱家來和你們說說。黃金城裏隻要有人違反了規則,那就要被暫時性逮捕。然後由負責案件的警員進行調查。調查結果產生以後,要對所有居民進行公示。然後由所有居民共同決定嫌疑犯是不是有罪。如果判定有罪的投票超過一半,那就視為罪行成立。如果無罪的投票超過百分之九十,那就無罪釋放。”


    “如果判定有罪的話,他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ca湊上前問。


    賈賢良看了一眼ca:“小蹄子生的倒挺可人兒的。告訴你也無妨,如果判定有罪的話,親衛隊就把他帶走,驅逐出黃金城。”


    “驅逐?!”ca迴頭吃驚的看何在。


    何在苦笑著搖搖頭:“如果這麽簡單就能離開黃金城,jesus早就殺人了。他可是個住了九百多年的海盜。”他轉向賈賢良:“公公,這個‘驅逐’恐怕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吧?”


    賈賢良蘭花指一揮:“那咱家就不知道了。咱家又沒有被驅逐過。”


    何在想了想:“如果產生了有罪投票低於一半,或者無罪投票不夠百分之九十的情況,怎麽辦?”


    賈賢良一愣:“那就重新搜集證據再次公示唄。”


    “如果還是不夠數呢?”


    “那就再一次……你是什麽意思?”


    何在一樂:“隨便問問。公公現在打算怎麽辦?”


    “咱家還能怎麽辦?既然都已經攤上這檔子子事兒了,那就搜集證據唄。”


    “這就是我們來的原因,我怕沒有我們的幫忙,公公您得無限期的搜集證據。”何在微笑著。


    “不可能!咱家怎麽會無限期……你敢威脅咱家?”賈賢良反應不慢。


    何在坐下:“那倒沒有。隻不過我堅信jesus沒有殺害柳赫。”


    賈賢良有些不耐煩了:“你憑什麽說他沒殺人?!那個海盜一臉的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類!”


    何在慢條斯理:“jesus從昨天下午開始一直在和我喝酒。今天淩晨是我把他送出的中華街。”


    “……”


    何在笑:“不光如此,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公公。如果jesus被無辜定罪,那麽就意味著真兇還在黃金城裏。如果真兇繼續製造命案,你這個現職警備員會不會因為失察而受到黃金城的懲罰呢?就算黃金城不給予你相應的責罰,居民們會怎麽看待你呢?你知道柳赫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賈賢良一驚,他終於發現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幾百歲的家夥不好對付。


    何在沒給他太長的思考時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精誠合作,找出真兇。您交差收工,我們皆大歡喜。”


    賈賢良斜著眼:“……你們就一定能保證找出兇手?”


    何在樂:“至少能保證不冤枉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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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案件剛剛發生,所以柳赫的屍體暫時還沒有被親衛隊帶走,用白布蓋住停放在案發現場。因為這次事件,黃金宮殿已經暫時戒嚴。


    何在仔細檢查了柳赫的屍體,死因是後腦遭到鈍器擊打,一下致命。其他部位看不見明顯外傷。


    “奇怪了,他被打以後似乎又往前爬了一段。”何在納悶。


    賈賢良用手擋著臉:“看完了就快蓋上!怪嚇唬人的!”


    ca紅著眼睛:“不是說黃金城裏的居民,隻要不是自願死亡,就能永生嗎?為什麽柳赫還是會死?”


    賈賢良斜著眼:“咱家怎麽知道,咱家又沒死過。”


    何在查看著柳赫的致命傷:“你說的沒錯。但是柳赫已經自願死亡了。”


    ca吃了一驚:“自願死亡?這不可能!你知道他今天晚上本來……本來……”


    何在直起腰,拍了拍ca的肩:“我知道。但所謂的自願死亡,是你的大腦已經判定身體無限接近或達到死亡狀態。”他遞給ca一包紙巾,解釋:“簡單的說,在我們的意識形態中,對於死亡狀態已經形成了各種默認的定式。即使我們主觀上知道不承認死亡,就能不死亡。但是我們的潛在意識,依然把身體所反饋的極限狀態默認為死亡。就好像你看到自己的心髒被槍擊中,大腦會默認自己已經死亡,那你就死了。這就是為什麽jesus明知道不會死亡,依然無數次的掙紮在死亡邊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主觀意識戰勝不了潛在意識,當他覺得自己死亡的時候就等於默認接受了死亡。”他頓了一下,補充:“在我們的世界裏,利用心理暗示殺人的手法早就被證實,並且屢見不鮮。”


    賈賢良聽傻了:“……你們兩位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何在一笑:“很複雜的地方,公公不會喜歡的。對了,剛才就一直想問,類似的案件曾經發生過嗎?黃金城已經驅逐過多少罪犯了?”


    賈賢良想了想:“這咱家可記不清了,好像模模糊糊的記得一些,但是又記不清楚了。”


    “公公是什麽時候來到黃金城的?”


    “乾隆四十六年。萬歲爺剛辦了浙江巡撫王大人,咱家就來了。”


    何在抽動了一下嘴角:“才二百多年,您就失憶了?……我要見見jes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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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sus的監獄很舒適,除了行動受到限製以外,其他一切都和旅店的標間類似。何在來的時候,他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賈賢良打開門,何在和ca走進這個奢侈的牢房。


    “你又和我在同一個監獄裏了。”jesus滿不在乎的笑著。


    何在苦笑:“這次你就別想著越獄了,出去也沒用。”


    “那你的動作要快,黃金城默認的審查周期是一周。”jesus撓著亂成鳥窩的頭發。


    何在愣了一下:“一周?”


    “一周以內如果沒有審查結果,就強製驅逐了。”


    賈賢良倒是很高興:“也就是說咱家破不了案也沒關係?”


    jesus看了他一眼:“責任調查員,也就是你,一起驅逐。”


    賈賢良傻眼:“……怎麽還有這種規矩?”


    “我來黃金城九百多年了,一直都是這個規矩。”jesus一臉的理所當然。


    賈賢良左臉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我現在要和他單獨聊聊,公公不介意吧?”何在笑著對賈賢良說道。


    “不可能!咱家怎麽知道你們會不會竄供?!”


    “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完蛋了公公也跑不了。我還能害自己弟兄嗎?”何在循循善誘。


    賈賢良苦著臉:“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你不會也是天地會的吧?”


    何在樂:“放心,這類非法武裝組織在我們那會兒早就取締了。”


    賈賢良離開的時候反鎖了房門,何在笑著搖了搖頭。任何時代都有這種可愛的傻子,你能做的隻有笑了。


    “耶穌,我有幾個問題。你應該會真實迴答吧?”何在掏出一瓶朗姆,扔給jesus。


    “不一定。要看你問什麽了。”jesus喝酒的樣子依然粗野。


    何在歎了口氣:“遇見你不想迴答的問題,就不迴答,這總可以吧?”


    “ok!”


    “人是不是你殺的?”沒等何在開口,ca替他問出第一個問題。


    “不是。”jesus斬釘截鐵。


    “類似的案件發生過多少次?”何在接口。


    jesus迴憶了很久:“……我不記得了。”


    何在一驚:“很多?”


    jesus顯然在努力迴憶:“不。我想不起來……但是,總覺得似乎有過。”


    何在和ca麵麵相覷,jesus模淩兩可的答案聽起來很古怪。


    “你試著迴憶一下,最近的一次驅逐是什麽時間?”何在啟發他。


    jesus快把頭巾撓破了:“strano(奇怪)……十年前?十五年前?也好像沒有過……”


    “想不起來?”


    “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具體事件……怎麽會記不清呢?”jesus困惑。


    何在想起了剛來黃金城第一夜時的詭異經曆,他擺了擺手:“不要再想了。看來你的記憶有可能受到了什麽東西的幹擾。”


    ca想起海盜家滿地的空酒瓶:“不會是飲酒過量吧?”


    何在樂:“但願是。……耶穌,你認識柳赫嗎?”


    jesus這次很果斷:“黃金城沒有人不認識他。”


    “倒也是。昨天半夜你在哪兒?”


    “……不知道。”


    “為什麽?”


    “我喝醉了。”


    “你是大概幾點迴到家的?”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喝醉了。”


    “……好吧。讓我們來整理一下……你昨天是什麽時間離開家的?”


    “不知道。”


    “……你喝醉了。你不會在喝醉的時候殺了他吧?!”


    “……會嗎?”jesus一臉茫然,連他自己也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何在覺得有些頭疼了:“既然不記得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你又是怎麽知道有一周的審查時限?”


    jesus用嘴角表示著不屑:“那幾個親衛隊的家夥告訴我的,他們說我隻剩一周的時間了。”


    何在眨了眨眼睛:“責任調查員也會一起驅逐,是你在撒謊吧?”


    jesus咧嘴一樂:“你看那太監嚇得夾著……哦,他什麽也夾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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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民眾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離開警局?”


    “他們不會離開的。你不知道柳赫在他們心目中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好吧。”


    “……你馬上去哪裏?”


    “耶穌給我的情報太少了,我需要去搜集更多的證據。”


    “……”


    “你呢?”


    “我要去把boris接到榮暉軒住。我答應了柳赫當他的媽媽。”


    “……很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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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sus被捕的唯一原因是遭人舉報。有目擊者聲稱在淩晨看到jesus出現在黃金宮殿北側,也就是柳赫遇害的地點。在一周期限的壓力與何在的威脅下,賈公公無比配合的給出了舉報者的詳細資料。


    何在此刻隻想好好睡一覺。他覺得自己隱約抓住了什麽關鍵性的東西,這樣東西直指了黃金城的秘密。但那究竟是什麽,他依然沒有理出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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