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紅藥和藍藥的大量產出,有效減少了隊士的傷亡,蝶屋的大家難得迎來了少許閑暇時光。


    林螢決定去看望當初救了她的川平一家。


    現在她有了正式的工作(蝶屋的護理人員/主公大人的私人醫生),是一個領著薪水的成熟的大人了。所以,她認真地挑選了禮物,準備送給他們。


    然後,她跟大家揮手告別,一個人出發了。


    在傍晚的時候,她找了一戶人家借宿。


    這是一個有著很多孩子的大家庭,這個年代似乎大家都會多生多育。


    雖然屋子狹窄,但夫妻倆很熱情地招待了她,對於隻能讓她和名叫沙代的孩子擠在一屋而感到抱歉。


    林螢當然不會有一絲怨言。


    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人都陷入沉睡,林螢因為認床而有些失眠,她安靜地躺著,不打擾身邊的沙代。


    屋外有菜地被踐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有什麽人在徘徊。


    林螢坐起身,她稍稍拉開窗戶,就看見院子裏,有一個佝僂的身影在慢慢接近。借著朦朧的月光,她看見他額頭上長著尖角。


    “是鬼!”林螢微弱的睡意頓時一掃而空。


    沙代被這動靜吵醒了,聽見她的話眼裏滿是驚恐:“鬼……”


    林螢立刻起身,隨意地披上外衫,係好腰帶,握緊了蟲笛。


    “阿螢姐……”沙代緊張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林螢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沙代躲好,讓大家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我會保護你們的。”


    隻是很尋常的一句話,但是沙代仿佛被觸動了,眼中流下了淚水,淚眼模糊地看著她飛快掠出屋子。


    寂靜的深夜裏,突然奏響的笛音,饑餓的惡鬼吃了一驚,等他反應過來,一隻巨大的黃皮大蟾蜍朝他撲了過來。


    玉蟾血多皮厚,能強迫敵方目標攻擊它。


    林螢依靠玉蟾的嘲諷,一步步將惡鬼拉扯了出去,離開院子,向郊外挪動。


    “怎麽迴事!”惡鬼徒勞地攻擊玉蟾,又驚又怒。


    林螢可是看過了無數少年漫的資深漫迷,她對“反派死於話多”這個道理可是不能更清楚了,戰鬥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像個傻子一樣給他解釋的。


    她一點一點將惡鬼拖到了荒郊野外,沒有一絲人煙的地方,這樣就不會鬧出動靜,也不會讓惡鬼傷害別人了。


    接著,她召喚出靈蛇,死命咬他。同時不停給他種靈蠱,減速、眩暈、鎖足,技能一個個丟過去。


    直到月亮隱去,旭日初升。


    惡鬼在徹夜的無能狂怒中被灼燒成飛灰。


    林螢簡直精疲力盡。


    明明她能判斷出這是一隻弱小的鬼,但是她沒有日輪刀,無法徹底殺死他,於是,隻能不停用各種技能拖延時間,足足三個小時!她的體力幾乎耗光,沒有讓這隻鬼逃掉,把它死死地困在了這裏,硬生生等到了黎明的太陽,消滅了他。


    這就是奶媽,沒有帶上dps,隻能這麽惡心敵人。


    林螢喘了口氣,她的實戰經驗果然還是不足,技能循環混亂,沒有控製好藍量,不然不至於這麽累,迴去一定要好好特訓。


    她種了個蕨菜迴藍,苗疆聖物逐漸成長,等它枯萎之後,林螢的狀態頓時好了很多。


    她正準備迴屋,就看到沙代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她徹夜未眠,在心裏默默祈禱,當第一縷陽光落下的時候,沙代就衝了出去,四處尋找林螢。


    看到她平安無事,沙代嚎啕大哭。


    林螢無奈地抱住她,瘦小的孩子瑟縮著,淚水打濕了衣衫。


    等情緒稍微平複了,沙代才問道:“您是獵鬼人嗎?”


    林螢有些驚訝,因為一般平民都是不知道鬼的存在的,他們大多都當成誌怪傳說,而女孩就好像曾經親眼見過一樣,深信不疑。


    “我不是獵鬼人,”林螢不是鬼殺隊的隊士,也沒有日輪刀,她解釋道:“隻是知道怎麽對付他們而已。”


    沙代抹著眼淚,敘述她的心事。


    這塊大石已經壓在她的心上六年,讓年僅十歲的她背負著沉重的罪惡感。


    “我是四歲的時候被爸爸和媽媽收養的,在這之前,我住在一座寺廟裏,被僧人撫養。寺裏的大家都是孤兒,我們像一家人一樣生活,直到有一天夜裏,鬼來了。大家都被殺了……最後隻剩下僧人努力保護我,他和鬼戰鬥了很久,直到天亮了,鬼消失了。”


    “我很害怕,對後來趕來的人說‘那個人是怪物,大家都被那個人殺掉了’。”


    “我本意指的是鬼,絕不是他,但是卻讓僧人被誤解,他被帶走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年幼的女孩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我好想和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謝謝他保護了我,真的非常感謝……”


    林螢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被當成殺人兇手帶走的話,很可能會被關進牢獄處刑。


    盡管她當時隻有四歲,但是沙代的無心之失,讓一個拚死保護了她的無辜之人蒙冤,這是她將會背負一輩子的罪孽。


    她是一個外人,沒有資格原諒她。


    “僧人那麽善良,如果他還活著,一定也會成為獵鬼人吧。”沙代說道。


    林螢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沙代失落地搖搖頭:“我隱約記得僧人的名字很拗口,真是非常慚愧,連恩人的名字都沒有記住,我隻記得他的個子很高,眼睛看不見。”


    林螢一怔。


    她的腦海裏浮起一個身影。


    她在給主公治病的時候,有時候會碰見他和隊士談話,其中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岩柱。


    高大強壯的青年,雙目失明,總是說著說著就莫名流下眼淚,身上披著寫有“南無阿彌陀佛”字樣的羽織,脖子上掛著佛珠。


    “悲鳴嶼,行冥。”林螢念出這個拗口的名字。


    沙代呆住了,她的身體顫抖著,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


    她著急地問道:“您見過他嗎?僧人……行冥大哥還活著嗎?!”


    林螢微笑著說道:“跟你想象的一樣,他成為了一個獵鬼人,而且非常非常厲害。”


    沙代又哭又笑,不住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林螢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她是幸運的,時隔多年,這份歉意和感激還有能夠傳達到的機會。


    年幼的少女也能夠放下悲傷的過去,開始嶄新的生活了。


    林螢將沙代的住址記下,告訴她,她會幫她打聽悲鳴嶼行冥的住址,到時候再傳信給她。


    這是別人不能代勞的,遲到的話語就由她親自去告知給岩柱吧。真心還是假意,岩柱自然能夠分辨。


    然後,她悄悄在枕頭下留下了一小塊銀子,讓這戶善良的人家能夠不那麽辛苦,背上行囊,在沙代的道謝聲中重新出發了。


    兩天後,她順利迴到了最初的地方。


    這個小漁村,似乎沒有多少變化,林螢循著記憶找到了川平家的小屋。


    川平大嬸看到她的時候,非常驚喜。善良的婦人緊緊地抱住她,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臉頰。


    “你長高了,變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了。”川平大嬸感歎道。


    林螢因為她的誇獎有些害羞,“您才是,一點都沒有變。”


    “現在日語也說的很好了呢,怎麽會有時間迴來,工作沒有關係嗎?”她問道。


    林螢給的說辭是她在一間小小的醫館工作,“沒有關係,主人家都是非常好的人。”


    川平大嬸就跟所有上了年紀的長輩一樣,好奇地問她:“那其他呢?有沒有心儀的男孩子?”


    “誒???”林螢漲紅了臉:“沒有!”


    “你也是大姑娘啦!”川平大嬸勸道:“總會有在意的男孩子吧?”


    林螢不禁思考。


    她到目前為止,接觸到的幾乎都是鬼殺隊的隊士,隊士來蝶屋治療和複健之後就會離開,她稍微親近一些的,好像就實彌,主公大人……


    這麽一想,單身的同齡男性隻有不死川實彌?!


    不過那個人對她太兇了,完全沒戲!


    於是林螢隻能窘迫地說:“真的沒有,您不要再問了。”


    “好,好,”川平大嬸隻是出於善意,並不逼迫她,“當家的晚點就迴來了,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螢從行囊中取出了她帶來的禮物,告訴川平大嬸是非常有用的特效藥,然後給了她幾個紫藤花香囊,叮囑她一定要隨身攜帶。


    她就這樣住了三天,離開的時候,川平大嬸給了她一大包迴禮。


    裏麵都是漁村的特色,蝦幹、魚幹、蛤蜊肉之類的海產,因為聽聞她工作的有很多年輕女孩子,川平大叔還特意製作了小巧的貝殼裝飾品。


    明明他們隻相處了十多天,並無血緣關係。


    但就像是擔心著即將遠行的親生女兒,滿滿的都是樸素的心意。


    林螢發現她最近似乎太多愁善感了,所以淚水總是不聽話地在眼裏打轉。


    命運如此捉弄人,把她的人生攪得一團糟,然後毫不吝嗇地給予她饋贈,在這個殘酷的世道,讓她遇到這麽多善良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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