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飛狐雖然在小憐的幫助下修煉成了絕世功夫,放眼天下,已是震古爍今第一人,但是他心中始終銘記著與小憐的海誓山盟,獨自遠赴西域雪山塞外嶺南尋找小憐,奇怪的是,小憐自此音訊全無,杳無人跡,九天飛狐曆經三年尋找未果,從此鬱鬱寡歡,遠離紅塵,將自己關閉在秦嶺深山一個與世隔絕的偏僻角落,時刻乞求上蒼能夠保佑,在有生之年能夠再度與小憐重逢。


    田婉兒對這個故事並不熟悉,蓮兒卻聽師父南海神尼說過,她想到這樣一個多情的男子竟然淪落到如此,不禁慨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世間多少卑鄙齷齪猥瑣的男人,隻會如豬狗一般苟且偷生,如鬼魅一般算計他人,如蛇蠍一般心腸心狠,而如此癡癡傻傻的有情郎真是可遇不可求。白麵閻羅初遇強敵,內心毒障暴漲,冷血殘忍被激發而出,他朗聲道:“一個月前,李如墨被煉月教下了孟婆湯奇毒,我還以為是哪個世外高人在背後幫他,今日才知道是飛狐大俠已經出山,好,好,今日,你我在烽火台一決高下。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麵閻羅縱聲長嘯,笑聲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掠過山川溝壑,掠過樹梢屋頂,隨著他的身影突然向驪山之上滾滾而去。


    葉長老與崔九真急忙掩住耳朵,以免被這絕世內功震斷心脈。田婉兒一愣,蓮兒過來雙手捂住她的耳朵,但自己身體卻搖搖晃晃。


    雷霆般笑聲過後,一片狼藉,功夫較淺紫衣人和錦衣衛都在地上打滾,顯然已經被震斷了心脈,狀若瘋狂。


    田婉兒此時迴頭去看,蓮兒也是臉色煞白,渾身發抖,她一把將蓮兒摟住,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去說。


    蓮兒道:“咱們趕緊去烽火台救田大人。”她調劑氣息,震懾被擾亂的心神,拉著田婉兒往烽火台上奔去。山勢陡峭,但蓮兒素女功很快恢複,兩人到了烽火台,卻見到一幕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一座城堡一樣的烽火台,高高聳立在驪山之巔,高幾十丈,笑看紅塵多少事,笑看王朝多少變遷,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烽火戲諸侯舊地,此刻卻成了人間煉獄。


    田弘以及幾個家人都被綁在高高的烽火台上,下麵堆滿了火藥硫磺之類,他腦袋低垂,頭發散亂,腳下是萬丈深淵,山風吹來,他囚衣如同鼓風一般,整個人似乎都會隨時掉下去,看他憔悴痛苦樣子,顯然是飽經折磨。田婉兒看著高高在上的爹娘,無能無力,隻能放聲大哭。


    白麵閻羅就站在烽火台一角,長發男子則站在另一角,兩人相對而立,表情凝重。


    長發男子道:“白麵閻羅,你看見了嗎?這麽多人無辜喪命,這都是你一手製造的驚天血案。”


    白麵閻羅冷笑道:“十六年前,西湖奇冤鑄下隔世冤仇,非用鮮血來化解不可。”


    長發男子道:“往昔之錯,已然築成,無法更改,但罪不在田弘,罪不在這些無辜逝者。白麵閻羅,收手吧!”白麵閻羅道:“田弘乃是幫兇之一,血債血償,無法化解,我殺了他一家老小簡直是易如反掌,但如此一來,田弘奸人倒成了大明朝的功臣,接著會被狗皇帝賜予功名,風光大葬,在陰曹地府世世享受祭祀,我絕不願看到這個結局。隻有設下圈套讓他犯下謀逆大罪,他才會被狗皇帝剝奪一切功名,隨後在鎮撫司忍受所有人間酷刑,緊接著被拉出午門,在大庭廣眾之下千刀萬剮,每一片血肉都被京城無知的人們買迴去吃進肚子裏,他全家處死棄市,落入千古罵名,這才是我的終極心願。”


    長發男子道:“田弘之上還有崇禎皇帝,他不過一個耳提麵命的大臣而已。”


    白麵閻羅道:“狗皇帝自然逃不過報應,不過,現在這個計劃現在說出來為時過早,我還是先解決當前之人。”


    長發男子迎風站立,沉吟片刻道:“世間斷無解不開的罪孽,百年之後,一切冤孽都變成風,變成雨,飄飄灑灑,無處可尋。閣下還是放下這一切,苦海無涯,迴頭是岸。”


    白麵閻羅怒道:“苦海無邊,迴頭是岸。我忍受了人世間的無邊無際的苦,我隨時可以迴頭,可那些作奸犯科的大惡人大壞蛋,那些高居廟堂的人麵獸心道貌岸然的禽獸,他們做了那麽多惡,又何時迴頭過?他們甚至殺人放火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何來迴頭?既然世道如此,我為什麽要迴頭?”


    長發男子道:“廟堂之事自有天意,我等無法左右,不過,閣下也看到當今天下方亂,水深火熱,皇帝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王公大臣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這何嚐不是報應?但我等江湖人物,除惡揚善,扶危濟困,乃我輩本色,焉能以一己之私而怨恨全天下,怨恨所有江湖上無辜之人?”


    白麵閻羅怒道:“田弘一家我並未趕盡殺絕,還有一個女人,她為田弘守了十六年寡,我也並沒有為難她。”


    長發男子九天飛狐道:“田弘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隻要田弘活著,她即便是守寡內心也是快樂的,而你要殺田弘,無疑是毀了她所有的一切,你還敢說沒有波及到她?”


    就在這時,隻見一個中年美婦忽然走了出來,緩緩走到烽火台下,冷風撲麵,撩起她的衣裙,她麵露深情,不過,這所有的深情隻為一個頻死的人而流露,田婉兒認出此人正是在山野茅屋之內收留自己之人,一時間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中年美婦抬頭看著被吊在烽火台上的田弘,失聲痛哭,她沿著烽火台陡峭的青磚縫隙,一步步往上爬,終於,她爬到了田弘被綁之處,一把抱住田弘褲腳道:“相公,我是阿信,我是你的阿信,我來看你了,你受苦了。”田婉兒想到爹爹曾經給自己所說的那段往事,這女子竟然在此時來陪著爹爹殉情,看來生死兩依依,癡癡情深重,不禁眼圈紅了。


    田弘從昏迷中醒來,低頭看見腳下懸在半空中的女子,淚流滿麵,哽咽著道:“你是阿音,你真是阿音?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倆,我想了你整整十六年。”


    阿音將臉緊緊挨著田弘褲腳,抽泣道:“相公,我也是,我也是。”


    田弘柔聲道:“阿音,你可曾後悔認識我這個負心薄幸之人。”


    中年美婦仰著頭喃喃道:“我不後悔!”人間萬苦相思最苦,多少苦難往事,她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到處去尋找他,但遇見的不是虎豹豺狼就是蛇蠍惡棍。最後,她將女兒產在水月庵附近的草叢中,她萬念俱灰,在一顆孤樹之上上吊尋死,卻被南海神尼所救,從此,一個人青燈古佛,閉關自守,孤苦伶仃。


    田弘長長歎一口氣,道:“你不知道,這十六年來,我夜夜想著你們,可是,我心裏裝著都是國家大事,黎民百姓的疾苦,為天下人忙碌,唯獨忘了你,苦了你,負了你,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們終於在一起,隻是委屈了你。我死了,一了百了,再無牽掛,卻單單放不下你娘倆,前幾日,我剛剛知道你的下落,知道你還活著,我很高興,你為什麽今天要來此做傻事?”中年美婦道:“相公,我是你的阿音,你享福也好,受苦也好,我做不了主,無法陪你,但是你要死了,我一定會來陪你,這件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她緊緊摟住田弘的腿腳,嘴裏輕聲吟唱著一首江南小曲:“我們是風,是雨,我們都是塵世間的微塵,我們都是煉獄裏無辜之人;我們是魚,是羊,我們都是惡人案板上的獵物,我們都是佛祖座前蛛網裏的蚊蠅。”如泣如訴,纏綿悱惻,無數往事湧上心頭。


    在那桃花盛開的西湖邊上,有一個窮苦但美麗的漁家女,她家家祖祖輩輩傳家的田產被惡人霸占,爹娘被殺害,自己更被惡人淩虐欺負,佛祖座前,一個少年英俊的少年救了她,將惡人懲罰,她感受到此生從未遇到過的感恩與心動,她知道他有妻兒老小,有家室背景,根本不可能相守一生,但她願意以身相許,願意為他生一個美麗的孩子,她願意夜夜想著他,戀著他,願意為他去死,願意付出一生的代價。


    阿音一句句低訴道:“相公,阿音日夜為你祈福,默默在暗處,你要死了,我就會義無反顧與你一起,我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田弘道:“你我同心,下輩子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白麵閻羅怒道:“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可能,絕不可能,田弘,我要讓死的轟轟烈烈與眾不同,阿音,我要讓你看著田弘狗賊一家化為灰燼,日日夜夜噩夢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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