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禛微微斂眸, 他瞧見小姑娘眼中明晃晃的拒絕, 不以為意, 闊步走上去,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那就有勞夫人了。”


    夫人兩個字咬得極重, 聲音清冷又撩人, 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那女師傅麵上滿是笑意, 恭敬地將量尺遞到了謝娉婷手中, 說道:“夫人請。”


    謝娉婷木愣愣地接過量尺,她咬了咬唇, 杏眼裏全是不敢置信。


    殿下不是最討厭別人觸碰他的嗎?據說早先殿下在東宮,有個女婢不小心滑倒,碰了殿下的衣衫,殿下就再沒穿過那件衣裳了。


    想到此處,謝娉婷不由戰戰兢兢,她垂首道:“請……張開雙臂。”


    夫君這兩個字, 打死她也是叫不出口的!


    那女師傅隻以為這小夫人是害羞了, 因此極有眼色地退下了,又添了一句:“待會兒夫人將尺寸給一樓的柳師傅即可。”


    那女師傅走了,隔間裏隻剩兩個人,謝娉婷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將量尺放下, 杏眼光亮盈盈,不由道:“殿下,宮中尚衣局製衣精美, 您怎麽還到這裏來做衣裳呢?”


    方才她不欲在旁人麵前掃了殿下的麵子,隻有應承下來,可是眼下四處無人,她哪裏能夠再毫無顧忌地給殿下量?


    周懷禛麵色不變,他哪裏能說今日是特地出宮來尋她的,做衣裳隻是幌子而已,因此鎮定開口道:“孤不過是外出辦公,順道路過此處罷了。”


    他目光冷清,麵上端正,說出來的話叫人無法質疑。


    謝娉婷更是鬆了一口氣,她忙道:“既然殿下出宮還有正事,想來是十分重要的,我做事笨手笨腳,怕耽擱時候,不如殿下自己量?”


    周懷禛瞧著小姑娘眼底的忐忑,麵上的緋紅,他眼底劃過些微笑意,麵上卻冷著,他極為坦然地張開雙臂,淡淡說道:“呦呦快量,孤等不及了。”


    謝娉婷:……


    謝娉婷猶豫一瞬,想起殿下還有要事要辦,她不好再耽擱,於是拿起量尺,走到殿下身後,小心翼翼地替他量了臂長,她將尺寸牢牢記在腦子裏,接下來卻犯了難。


    殿下一向不喜歡別人觸碰他,量臂長還好說,隻是量腰圍,難免要碰到,她提心吊膽地站到殿下麵前,鼓起勇氣說道:“殿下,我要給您量腰圍了……”


    小姑娘麵頰瓷白,長睫微顫,她纖細的手拿著量繩,緩緩繞過他的腰身,周懷禛目光微微一暗,他就這樣仔細打量著她,仿佛時光都靜止了。


    隻是他瞧著她的動作,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連他腰間的一片布料都怕碰到,周懷禛麵上有些冷了,他想起自己近日忙於春闈事宜,的確疏於鍛煉,難道呦呦是嫌棄他身材不好?


    但這樣的懷疑他不能宣之於口,於是隻能憋在心中,自己消化。


    謝娉婷終於替他量完了尺寸,額角已經沁出微微的汗珠,她唿了一口氣,朝著寬肩窄腰的殿下望去,笑盈盈地說道:“殿下,量完了,隻要將這尺寸交給柳師傅,過些日子殿下就可派人來取新衣了。”


    隻是她說完,卻發覺殿下並沒有一絲開心,謝娉婷微微一愣,心中卻不知是何原因,她試探問道:“殿下,您不是有正事要忙嗎?現在量完了,您可以去了。”


    周懷禛聽著小姑娘軟軟的話語,心中卻是一悶。


    他瞧著徐家那位小娘子對韓偓黏得緊,為什麽呦呦卻總想趕他走?


    盡管心中鬱悶,周懷禛麵上還是鎮定極了,他淡淡說道:“那原不是什麽要緊事。”


    話罷,他意有所指地問道:“呦呦可還要逛逛其他地方?”


    謝娉婷更是怔愣了,殿下方才明明說是偶然路過,可是如今這話裏的意思,是要陪她逛街?


    殿下一向冷清不愛熱鬧,今日竟然要陪她去逛街?


    謝娉婷說不出心頭是什麽滋味,她心中想著母妃交代的差事,想去看看那幾間鋪子,但是瞧見殿下麵上不顯,眼中卻暗含著的期待,她的心就軟了又軟。


    她知道殿下是想去的。


    殿下入主東宮十幾年,從小便極為自律,幼時她入宮,瞧見最多的就是殿下臨窗苦讀,跟著太傅學為政之道。


    有一年元宵節,皇後娘娘辦了晚宴,她隨母親一同入宮,宮中燈火輝煌,人人喜不自勝,隻有殿下一個人神色冷清,瞧不出節日的歡慶,對著太傅留下的《六韜》反複思索。


    父皇不慈,兄弟不喜,皇後娘娘在宮中又舉步維艱,殿下自小就沒有太多的歡愉時光,他大把大把的時間,扔在帝王之術上,恐怕根本從未用閑暇的時光,細細瞧一瞧燕京城這繁華的景象,瞧一瞧,他未來要守護的天地。


    腦海中一瞬間劃過這許多,謝娉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輕輕說道:“殿下,去哪裏都好。”


    隻要殿下開心,去哪裏都好。


    周懷禛一怔,他意外地從小姑娘眼中看到了一抹溫柔和……心疼。


    雖然這心疼來得莫名其妙,但他的心卻像是被羽毛輕輕觸碰了一下,酥酥的,麻麻的。


    嗯,他的小姑娘在心疼他。


    這樣的認知,讓周懷禛近日緊繃的心弦盡數消散了,他忍下這股心悸,冷清的眉目柔和了一瞬,輕聲道:“那,去酒樓?”


    眼下已是正午十分,恐怕她用了早膳過來,就一直未曾進食,到了這個時候,是該餓了。


    周懷禛料得沒錯,謝娉婷急著看賬本,早膳也不過匆匆用了幾口便擱下了,她此刻腹中空空,還真有些饑餓。


    聽了殿下的話,謝娉婷險些以為他是她心裏的蛔蟲,連她想了什麽都知道。


    但是殿下沒在宮外用過膳,恐怕也不知道,上河街吃食最棒的酒樓在哪裏,出於地主之誼,謝娉婷說道:“殿下去過同春樓嗎?那裏的鍋子做的好極了!”


    周懷禛麵色不改,微弱的光落在小姑娘的鼻翼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暗夜裏的星星。


    他心中一動,微微斂眸,不忍心戳破她那樣簡單的歡喜,告訴她他早就已經去過了,因此隻是低聲道:“好。”


    謝娉婷聽他迴答,心道殿下果然沒去過,不由更想帶他去試一試同春樓的美食了。


    她下了樓,將記住的尺寸報給柳師傅,又轉身問道:“……公子,您要什麽款式的呢?”


    周懷禛微微一愣,他的衣衫,尚衣局自春季便開始製作,即便是今年不再製新衣,翻著個穿他也穿不完,今日來羅綺閣,不過是想見她而已。


    衣衫是什麽款式,他一點也不關心。


    謝娉婷見他久不迴答,便以為他是不清楚有哪些款式,便一一將那款式念給他聽了,又問道:“您喜歡哪一種呢?”


    周懷禛一言不發,他闊步走近了,對著她道:“你喜歡就好。”


    此話一出,謝娉婷瞬間怔愣了。


    那柳師傅掩唇一笑,道:“小娘子,你夫君的意思,隻要你給他挑的,他都喜歡。”


    柳如素在這家鋪子做師傅也有些年頭了,達官貴人見得不少,可夫妻如此恩愛的,還是第一對。


    謝娉婷的臉色轟然一紅,她不敢看身側人的眼神,連忙掩飾自己的局促,匆匆道:“那就……每個款式都來一件!”


    卻不料,此話一出,柳如素笑得更燦爛了,她忍住笑聲道:“這位公子,您的夫人是覺得您穿什麽都好看呢。”


    周懷禛麵色瞧著平靜如水,他廣袖下的手微微一動,耳根子卻紅了紅,他微微側目,瞧見她局促的樣子,不由笑道:“凡是店中有的款式,也通通給我夫人做一件,日後派人來取。”


    謝娉婷聽了這話,麵上的紅熱燒的她此刻恨不得找塊冰冷凍一下。


    殿下叫人通通給她做一件,不就是變相誇她,穿什麽都好看嗎?


    凡是生意到來,商家沒有不開心的,柳如素臉上笑開了花,她殷勤道:“兩位如此恩愛,真是羨煞旁人,衣衫我定會讓人盡快做好,等您來取。”


    周懷禛聞言,微微頷首,他眼角餘光往旁邊一看,便瞧見一個女子正用帕子捂著嘴,笑得前俯後仰。


    來人正是徐妙錦,她聽著太子和呦呦兩人的話語,簡直覺得被喂了一嘴的麥芽糖,甜到發膩,甜到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韓偓在她身後跺了跺腳,本打算趁殿下沒發現,將妙錦帶走,可沒想到此刻已經晚了,他麵露尷尬,嘿嘿笑道:“那個,我們不是故意的!湊巧,湊巧!”


    周懷禛陰冷的目光緊緊盯著韓偓,他十分耐心地等著麵前人說出真話。


    韓偓尬笑了半刻鍾,終於憨憨地收了笑,頗為自責地說道:“公子……是我們不該偷看!”


    徐妙錦並不願意像韓偓那樣沒有骨氣,她機靈地朝著謝娉婷眨了眨眼睛,微微做了個口型,“呦呦!救我!”


    謝娉婷緊張地朝周懷禛看了一眼,見他麵色仍舊不虞,又瞧了眼可憐巴巴的好友,隻得扯了扯周懷禛的衣袖,軟軟說道:“公……公子,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徐妙錦眼中一亮,她緊緊地盯著太子的舉動,果不其然,在聽到呦呦這話後,太子殿下的眉目舒展了,戾氣沒有了,甚至周身散發出一股春風和煦的氛圍。


    周懷禛瞧了眼麵前乖巧的小姑娘,他淡淡應了一聲,“嗯。”


    下一刻,冷厲的眼風便朝著韓、徐二人去了,露出警告的意味來。


    韓偓:……


    嗚嗚嗚,殿下對他好冷漠,殿下難道忘記了嗎?是誰在他情場失意時默默陪在他身側的?!又是誰今日將郡主約出來的?!


    周懷禛隻當沒瞧見他那副心傷的模樣,挑眉道:“還不快走?”


    韓偓徹底沒話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皺眉】:呦呦她都不碰我,難道是嫌棄我身材不好?看來日後要加強鍛煉了!


    呦呦:殿下他身材太好,隻是我不敢碰……


    蠢作者:哈哈哈哈(≧w≦)小學雞互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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