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在垂死掙紮的夏暑似乎不願甘心的離去,忽如迴光返照一般往草木澄黃伊始的江陵殺了一個迴馬槍。白日裏,灼人的豔陽蒸的人口幹舌燥,兩眼發花,恨不得一頭栽進江水裏尋得一個透心涼。而到了夜間,秋老虎便退避三舍,刮起簌簌秋風,循著衣裳的間隙往人懷裏竄,直到來不及添衣加裳的人連打幾個寒顫才肯罷休。


    藍忘機已在江陵待了月餘,溫氏占據有利地形,雖有魏無羨屍兵奇襲,卻久攻不下。無懼無痛之感的屍體所向披靡,可神智全無,不分敵我,見人就撲,無法於眾修士形成配合,稍不注意便會被誤傷。且會操縱走屍的隻有魏無羨一人,最多出現的狀況便是魏無羨一人操控走屍攻向岐山溫氏,而江澄藍忘機等人隻能隔江觀戰,原地幹著急。


    岐山溫氏吃了幾次走屍的虧也看清了這戰局,更加狡猾起來。走屍一來便退,反正這些沒有靈識的東西行動並不迅速,隻要不正麵遭遇,迂迴圖之不至於傷筋動骨。有時隻怕是閑的有些無聊,還時而夜間派人來突襲,時常還於睡夢中,就聽營內警哨大響,溫氏眾人便無聲無息地殺了進來,能砍幾個是幾個,好像料定江氏這邊人手不足更消耗不起,隻要隔三差五處理掉一批人,時間久了也就敗了。


    江澄早被岐山溫氏這種流氓行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整日陰沉著一張臉,手下門生都不敢與他說話,生怕稍不如意就會被他憋著的一腔火氣蒸騰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接連的碰壁,讓本來胸有成竹的魏無羨失去了耐性。他一再將原因歸結為屍體數量不夠多,走屍不夠兇狠,任誰勸都沒有用,仿若魔怔了一般,瘋狂的找墳挖墳,馭屍所奏笛音也越來越詭異,聽得人牙根發癢難耐,像是垂死老者的呻/吟,正在透支著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每每這樣下來,魏無羨臉色都較之前蒼白,原先隻覺得氣色有異,現在看來可叫做病容了。藍忘機幾次出手阻攔,都被魏無羨不耐煩地拒絕,久攻不下的煎熬縱使藍忘機也不免壓抑了滿腔的焦灼,就算已經竭力壓製,卻也在魏無羨厲聲拒絕藍忘機時再也控製不住,語氣重上一二分便會換來魏無羨更難聽更決絕的話語。


    在剛解決完一波溫氏的突襲後,眾人還驚喘不定,魏無羨就又要出發去找墳。藍忘機看到他麵無血色,步伐不穩,斷然出手阻止。魏無羨自然不聽,藍忘機心裏一急,還沒來得及收入鞘中的避塵就閃耀著冷厲劍氣橫在了魏無羨的麵前,劍鋒上還掛著溫氏的血。


    魏無羨一下子也火了,奪過身旁一名修士的劍就與藍忘機打了起來。魏無羨隻出招不注靈力,幾迴合下來招式漸亂,藍忘機以為他身體抱恙有心停止打鬥,卻被執劍而來的魏無羨差點劃破胸膛。藍忘機心中一跳,隻見側方紫電飛出,纏住魏無羨手上的劍,倏地一扯,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江澄衝出將二人推開,臉色鐵青,陰惻惻地左右各看一眼,這才發現周邊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圈身上血汙還未淨的修士門生。江澄忍無可忍地罵道:“看什麽看,還有力氣看熱鬧怎麽不去對麵殺溫狗。”他瞪了藍忘機一眼,最後把話頭轉向了魏無羨道:“魏無羨,你要和藍二公子互相看不慣,等江陵拿下了再打,你們愛怎麽打怎麽打,我管不著。但現在算怎麽迴事,你能不能消停點?你也別整天找不到人到處去挖墳了,我也沒錢給你撒了,不如好好坐下來,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辦。”


    沒人能料到的是,藍忘機同魏無羨的打的這場架真讓江陵局勢有了轉機,商量出了辦法。


    三日後,數十條載滿了屍體和佯裝成屍體的修士們緩緩駛向了溫氏所在的渡口。修士們在前,屍體在後。眾人橫躺於船上,屏息噤聲,雖有□□分把握溫氏不會再對著滿船屍體放箭。可謹慎起見,魏無羨還是讓每個人身上都壓了一具屍體以防不測。藍忘機身上這副,魏無羨是精心挑選過的,還算新鮮,但在秋老虎的荼毒下,仍然無法抑製地散發出了令人作嘔的氣味。


    藍忘機用避塵劍柄微微地托著那具屍體,以防它真的壓在自己身上。然而被汙泥粘成一團團的長發還是避無可避地掃在藍忘機下巴處,藍忘機闔眼凝神,幾乎已經入定一般。相比起被發絲騷擾,藍忘機更不願意將那屍體翻過來與之來一個大眼瞪小眼。


    江澄身上的屍體更加不講究,感覺隨意一動就會掉東西下來。江澄僵著脖子,心裏將魏無羨罵的體無完膚,轉頭卻看到藍忘機毫不在意的表情,也不願丟了麵子,隻得梗著脖子緊閉雙唇,生怕有東西不小心掉嘴裏,卻因為屏息避臭而不得不張嘴。總而言之,好不狼狽。


    而反觀魏無羨,他依然輕飄飄地立在一小舟上,躲在大船的陰影中躲避著正毒的日頭,如順水而下,悠閑觀景的泛舟遊人,盡顯愜意之態。


    果然溫氏隻試探性地放了幾箭,便不再浪費羽箭。船隻甫一登岸,藏在屍體下的眾人便悄無聲息地兩邊散開,去圍堵躲避走屍的溫家修士。眾人左右合圍將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岐山溫氏困在圈中,也並不進攻。直到一枚江家的信號悄然升空,等在船上的魏無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笛聲驟起,無數走屍如潮水般從後門的船上湧出,咆哮著殺入口袋般的包圍圈。猶如被圈起來的羊群突然混入一群狼,紛亂不已,逃跑無門,慘叫連綿,好似天空都被染成了血色。麵對六親不認的走屍,一時大意的岐山溫氏被殺的潰不成軍,再加上前段時間戰死還未來得及掩埋的溫家修士在魏無羨笛聲的召喚下,也紛紛起屍,頂著猙獰的傷口,就朝著昔日的同僚身上撲去,饒是再意誌□□,麵對同樣身著豔陽烈日袍的走屍,也被驚得魂不附體。


    未防止誤傷,江家眾人以及其他門生修士早已退至船上,隻等魏無羨笛聲停止,眾人再上岸,徹徹底底接管江陵地界,就算溫家來援,有這易守難攻的地形,形勢將會完全逆轉。


    等藍忘機上岸時,整個溫氏駐地一片寂靜。嗷嗷亂叫的走屍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同鮮紅家袍的溫氏屍體裹在了一處,躺了滿地,橫七豎八,竟是一個活口都沒有。


    ”魏公子太厲害了,這才多久啊,溫狗全死了。”


    “太遺憾了,我就圍堵時殺了兩個,還沒盡興呢就沒了。”


    “別吹牛了,要是沒有魏公子,你還能完整地站這?”


    “魏公子,你這是什麽術法,也教教我們唄!”


    “……”


    “……”


    眾門生見了眼前景象,無一不是一臉崇拜之情看著魏無羨,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魏無羨正掀起一側衣角,渾然沒聽到一般,低著頭擦拭著陳情,又拿到眼前吹了吹,才將笛子插迴腰間。江澄目光閃了一閃,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道:“裝什麽深沉,沒聽到他們誇你呢,想要跟你學呢。”


    魏無羨頓了頓,哈哈笑了起來,挑了挑眉道:“我這是絕世秘法,不可外傳,江澄你要不要學,你要學我就教,不過先叫聲師父來聽聽。”


    江澄呸道:“滾,天天跟屍體裹一塊,惡心死了。還說呢,你給我挑的什麽屍體,現在身上都一股子臭味,船上我都快要暈死過去了。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魏無羨笑起來,並不答話,眼睛卻飄向了藍忘機問道:”哎,藍湛,和屍體共眠的滋味如何啊?“


    藍忘機搖頭,算是接了魏無羨的玩笑。他看向遍地屍骸,雖知戰場無情,卻仍然無法接受岐山溫氏一人不剩。魏無羨見與藍忘機調笑不起來,便又轉而調侃江澄,諷刺江澄臭不可聞,像街上要飯的。江澄也迴罵,然而罵聲中夾雜著爽朗大笑。隻見魏無羨幾乎可以入畫的精致側影,在秋日豔陽中熠熠生輝,他眼中笑意燦爛,似乎趕走了這幾個月籠罩在眾人頭上的陰霾。此時的魏無羨,好像才真正笑了起來,像那個曾經的他。


    隻是藍忘機疑問未消,數百溫家修士,難道真的無人投降,無人討饒,皆負隅頑抗死於魏無羨手下的走屍。還是說全滅不留就是魏無羨的本意。


    藍忘機一直想問,卻不忍再打斷笑得前仰後合的魏無羨,再三思量終是忍了迴去,下次吧,下次再問。


    江水滔滔,秋風颯颯,似乎正琴瑟和鳴般催促著秋老虎的離開。江陵再次收歸於雲夢江氏。然而溫氏樹大,這艱難的一戰斬斷的僅僅是這棵大樹上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杈,縱然會有疼痛之感,卻完全未撼其根本。然而,這難得的勝利讓對身處伐溫煉獄的眾家來說,無疑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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