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的惡戰並未來臨,幾處檢查寮情報往來同時消失,讓老謀深算的溫若寒嗅出了危機。介時各地出現了許多岐山口音的修士,穿著當地居民的衣服,四處打探詢問。聶明玦察覺後隨即發難,不再遮遮掩掩,於清河河間直接對溫若寒宣戰。


    一騎快馬迅速截住了正帶領大隊人馬分頭壓向眉山的溫旭同溫晁。眉山虞氏對於溫若寒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蝦米,而真正的心頭大患乃是站在家門口叫囂的清河聶氏。


    清河距離岐山最近,聶家與溫家又有家仇在身,聶明玦一旦撕破臉,必是全力以赴,雖說獨他一家翻不出什麽浪來,可一旦河間失守,岐山就猶如在家門口豁開一道口子,不可不重視。於是溫旭被溫若寒召迴岐山,領軍河間戰場全力對抗聶明玦。而溫晁則被調迴無駐地仙家的雲夢,收集財力物力,以支持隨即而來的大戰。


    對於眉山來說,危機暫時解除。虞老宗主很是心疼江澄這個外孫,欲傾全家之力助江澄重建雲夢江氏,討伐溫晁,奪迴蓮花塢。


    藍忘機欲言又止。


    眉山虞氏畢竟實力不足,還不敵從前的雲夢江氏,冒然前往雲夢,恐怕和送死並無區別,再加上一個神秘莫測的溫逐流,連江楓眠和虞夫人都能輕易殺害,在場之人隻怕沒人會是對手。


    好在江澄尚有理智,搶在藍忘機之前拒絕了虞老宗主的建議,他道:“如今諸家伐溫,我卻不能隻想著家仇。如今大批溫狗奔赴河間戰場與聶宗主對峙,且蘭陵金氏也於琅琊宣戰,岐山正是空虛之時。不若趁此機會,奇襲。”


    聶老宗主道:“阿澄,你想的太簡單,溫若寒的實力你不知道,一人可敵萬夫,你切不可魯莽。”


    藍忘機深以為然,在江澄猶豫之時,他道:“岐山,教化司。”


    溫若寒人在不夜天,而教化司卻離不夜天有半天的路程,等他察覺異樣差人支援時,他們早已得手撤走。如今戰事逼近,教化司並非要緊處,防備定然鬆懈,如若江澄能夠攻上教化司,取迴百家公子所配仙劍,歸還於各家,那麽江澄之名便會遠播,那時再說重建雲夢江氏,所得到的支持就不止眉山虞氏一家了,而他這個江小宗主的位置才能坐的平穩和體麵。


    江澄手摸著下巴思索一陣,眼睛驟然發光,似乎也領悟到了藍忘機的深意。他幾乎興奮地摩拳擦掌,說話也不再死氣沉沉,他雙手握拳點頭道:“對,對!岐山教化司,我的三毒。”他看了一眼藍忘機接著道:“還有魏無羨那個臭小子的劍,再怎麽樣也要把他的破劍給取迴來。”


    藍忘機聞言心中卻是一顫,魏無羨的劍,“隨便”,這劍名,荒唐。那麽,魏無羨會不會在岐山,所以才遍尋不到。想到此處,藍忘機道:“我與你同去。”


    江澄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的心思早就飛到了岐山教化司,那個曾經讓他憋屈地想打人的地方。他搓著手,心頭一直纏繞的迷茫驟然煙消雲散,想到自己即將用阿娘留下的紫電抽得溫狗咿呀慘叫,磕頭求饒的樣子,他眼中迸發出的猩紅光亮就猶如一頭徘徊了很多時日的餓獸看到了一塊血淋淋的鮮肉。


    上一次望著岐山教化司朱紅的大門時,天上的太陽與正門中間的豔陽烈日雕花形成上下一條直線,刺眼的陽光似乎往溫氏太陽紋中注入了充盈的力量,讓天上的太陽和地上的太陽一齊炙烤著所有的人,滾燙卻壓抑,似乎任何生物進入了這道門就會被灼燒得從隻剩空殼。


    今次再臨教化司,頭頂的雲層格外黑厚,那輪烈日在雲層後格外努力,也隻能透過稀疏的縫隙在地上投射下一塊塊陰影。


    在此守衛的溫家修士並不多,與預想中一樣,大部分人都被調往了不夜天和河間戰場。藍忘機與江澄幾乎沒費多少功夫便登上了教化司的校場。一眾棄劍投降的溫家修士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言語。而另一邊則是負隅頑抗的修士屍體,一排排整齊地擺放著,紅色家袍與屍體身體裏流出的鮮血糊成了一塊,仿佛織成了紅毯,迎接江澄與藍忘機的來臨。


    江澄一腳踢倒一個跪的端端正正的溫家修士,居高臨下地問道:“說,幾個月前被你們收繳的世家子弟的劍在哪裏?”


    那名修士被江澄這一腳踢得在地上打了個滾才艱難地停住,撐起一半身子,帶血的手顫顫巍巍指向一處道:“就在那邊的屋裏,東南角有幾個大木箱。”


    江澄依言便去,有門生喊住了他:“江小宗主,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江澄頭也不迴,冷聲道:“殺了。溫狗不配活著。”


    藍忘機看向那些被宣判死刑而絕望地瑟瑟發抖的溫家修士,有幾人的麵孔還有些眼熟。明明是同樣的臉,此時的模樣卻與當時手持皮鞭,嘴中罵罵咧咧,一言不合便抽人的光景判若兩人。有時因為腿上手上慢了些,有時因為背誦溫門菁華錄不夠抑揚頓挫,有時更不知是什麽理由也許隻是單純抄茬,挨過辮子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數。而藍忘機曾經因為腿傷,行動不便,就有溫家修士在發放飲水時未等他伸手接住便故意鬆手,水打濕了衣裳,而藍忘機一天沒有水喝。這名修士正跪在那群人中,他似乎清楚地記得藍忘機的臉,自始自終都不敢抬頭。


    江澄手下門生聞言,動作利索,一劍接一劍結果了那些年輕的生命。而輪到那名修士時,他甚至沒有哼一聲,便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眼睛睜得很大,而瞳孔卻終於在自己身死後才敢盯向藍忘機。藍忘機卻不知自己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若要問他是否記恨溫家,他做夢都想手刃溫旭溫晁,可當曾經羞辱過自己的溫家人睜著雙眼死在他麵前時,他卻毫無快感,心無波瀾甚至有些迷茫。


    藍忘機抬頭看向被烏雲籠罩的天空,卻尋找不到太陽的蹤跡,陰霾之下,校場樹葉橫飛,時而被橫陳的屍體攔住,晃動掙紮一陣才打著旋越過。


    藍忘機跨過這些屍體,隨著江澄進入了放劍的屋子。這是一間普通的堆放雜物的屋子,修仙人士所珍視的仙劍便是這樣被隨意得丟在這樣一個地方,可見在溫家人眼中,百家均是下賤之民,隻配在這肮髒昏暗的角落默不作聲。


    太久沒人打掃,進屋便是一陣裹挾著黴味的灰塵撲鼻。屋內有些陰暗,一盞小小的窗戶透出唯一的光亮,灰塵便在這窗戶射來的光束中毫無章法的翻飛,躍出光束外的黑暗中不見蹤影。


    牆邊靠著幾個寬大的木架,木架上堆著厚厚的書冊,不用細看,隻看厚度和書皮顏色,藍忘機便知那是曾經被逼無奈而背得滾瓜爛熟的溫門菁華錄。說來也是諷刺,他們這些非溫門子弟對其倒背如流,而溫晁作為直係弟子卻知之甚少,魏無羨在屠戮玄武洞用菁華錄中的語句狠狠揶揄了溫晁一番,而那溫晁卻不識自家老宗主說的話,愚蠢地把自家創派人溫卯罵了個豬狗不如。魏無羨對於這一點頗為得意,二人困在洞底時,他不止一次地自誇聰明絕頂,懂得物盡其用,說聽溫晁罵自己祖宗比他親自來罵爽多了。


    那邊江澄已叫人搬開了摞在一起的木箱,打開第一個箱子便看到了藍忘機的壁塵。他將其拿起,迴頭道:“藍二公子,你的劍。”


    藍忘機點頭致謝,伸手接過。那冰涼的劍柄甚是熟悉,不知是否是錯覺,當再次被藍忘機握在手中時,整個劍身似乎比剛才還要鋥亮,好像這把劍對於迴到主人手上甚為滿意而露齒微笑一般。


    江澄打開第二個箱子,看到了自己的三毒。他迫不及待地將其拿起,拔劍出鞘。他兩根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劍身,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像在看待一個老朋友,而三毒反射出的光亮將江澄的眉眼照耀清晰,藍忘機隱約覺得江澄眼中曾經的懵懂少年氣已然無存,說不上老氣橫秋,隻道是一個宗主該有的眼神。


    藍忘機往箱子裏看了一眼,就一眼,便看到一把劍壓在了下麵,一個“便”字從橫七豎八的劍中露了出來。藍忘機心下一滯,便要伸手去拿,江澄卻也看見了,搶先一步將其從劍堆中撈了起來。


    藍忘機的手在半空中僵住,隨即無力地垂下,眼睛卻始終沒從“隨便”上離開。


    江澄將劍拔出一半,半出鞘的“隨便”發出一聲輕輕的鳴響,輕靈地就如同它主人的劍法。江澄看了一眼,眼中卻有天真泛濫,隨即又將劍身收迴鞘中,拍了拍“隨便”自言自語道:“劍我可給你找迴來了,你人最好馬上出現,否則我就……”


    江澄猛然意識到藍忘機也在一旁,尷尬地收了聲,把即將要說出來的“我就叫狗來咬你”咽了迴去,隨即把手中的兩把劍插迴腰間。藍忘機卻壓根沒注意到江澄在說什麽,他緊盯著江澄的腰間,卻發現自己找不出任何的理由讓江澄把“隨便”交給自己保管,甚至找不到一個借口讓他摸一摸,乃至仔細看一看。


    江澄見藍忘機發愣,以為藍忘機在嘲笑他那番自言自語,更覺不自在,他幹咳一聲吩咐道:“來人,把箱子搬走。”他頓了頓道,看到架子上堆砌著的書本,也在一瞬間就認出了溫門菁華錄。江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沉聲道:“把教化司燒了,連帶著溫狗的屍體,就當送給溫若寒一個大禮。”


    熊熊大火將教化司無處不在的烈日炎陽紋包裹了起來,映得低垂的烏雲都在泛紅,縫隙間似乎都要滴出血來。


    藍忘機與江澄拜別。


    江澄道:“江某去各家歸還仙劍,藍二公子如何打算?”


    藍忘機道:“去河間,支援聶宗主。”


    江澄抱拳道:“等我處理完雲夢家事,必來支援。”


    藍忘機頷首,江澄腰間掛著兩把劍轉身離去。


    藍忘機站在原地,江澄腰間一左一右各別一把劍,隨著他的步伐,兩把劍便一致地輕微擺動,連擺動的方向和節奏都是一樣的。直到看不見,藍忘機迴首一望,遠處教化司騰起的濃煙還在升騰,這場大火想必燒的夠透。


    魏嬰,不在岐山教化司,難道被困在了不夜天?又或者他……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沉吟一瞬,壁塵出鞘,藍忘機禦劍往河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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