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如過隙白駒,轉眼已到五月初夏。月湖山上一道孤影,日複一日,從不間斷。


    “半年的努力,總算沒有令我失望。受損經脈已恢複的差不多,靈力真氣行過再沒有滯塞,再有幾日便能洗髓鍛骨”


    一道精光從江墨驀然睜開的雙眼射出,隨著他行功運訣,體內真氣如江濤翻湧,皮膜鼓蕩,由內而外發出陣陣石磬擊鳴之聲。


    這半年來,誰都不知道他承受了怎樣的痛苦。體內經脈經過上千次斷續融煉,每日他都要經受十幾次的剮肉刮骨之痛。


    家族的危機和對仙道的向往,令他生生堅持下來。他不能退,亦不能避。自己失去的,全都要由自己親手再拿迴來。


    貿城武試過去半年,王京使者的警語已沒有什麽震懾效用。寧家最近經常飼機挑釁,對江家礦產虎視眈眈。


    所幸半年的安穩為江家爭取了必要的時間,江淦與江成雙跨入聚氣九階。


    不過,危機仍在。寧家同樣得到三粒聚氣丹,未必沒有聚氣高階。


    沒有足夠的震懾力與宗門的庇護,家族始終如履薄冰。董陳兩家在武試之後早就撕毀合作協議,正看著江寧兩家私鬥。


    貿城暗潮湧動,若江家勢弱,董陳兩家必會落井下石,共分殘羹。


    “時間還是太緊迫,再給我半年,或許我能有所建樹。”江墨歎了口氣,提起身旁酒壇,猛灌了幾口。


    自從月湖修練開始,江墨上山之前總會去往豐膳樓買上一壇烈酒。每當劇痛難忍,便呷上幾口。


    江墨拍了拍衣袍,沒有急著下山。而是繞著月湖,尋了一條石卵小徑,迂迴著朝一座小山崗走去。


    初夏的山,處處透著生機,綠蔭遮蔽。徐徐微風拂過,石徑兩旁的柳枝招展。遠處綠波如海,翠竹節節登高。


    正所謂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無名山崗上,一堆堆黃土塚。墳頭綠竹吊白錢,隨風而動。


    江墨走到一處新墳,席地而坐。清明過去已有半月,墳前還有三柱未燒盡的殘香,幾片黃油紙上放著糕餅與果脯。


    二楞無一親故,除了他,也隻有吳伯前來祭掃。


    江墨拎起酒壇,灑上濁酒,自已也灌了幾口,依著墳塚,仰望著天空。


    “二楞哥,你一直叫我江哥,卻是我害了你啊。若不是我逞強,你還是豐膳樓的小二,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你一直向往修道練武,若世間真有輪迴,希望下輩子你能如願。你的仇,我一定會替你討要迴來。”


    江墨仰起頭,猛喝了幾口,將酒壇拍碎,青濁的烈酒滴滴滲入黃土。


    貿城江家書房,江成看著自己的兒子,內心憂憂。棱角分明的臉上,此時添了褶皺,兩鬢不知何時已染上雪色。


    “父親,孩兒這段時間想在外走走。”


    江成目光望向江墨,兒子半年來已恢複心緒,眼神難得流露堅定於冷靜。想來已經走出修為盡廢的陰影,心中頓覺寬慰。


    “散散心也好,你可曾記得黃掌櫃?”


    “經常會進山收購材料的黃伯,孩兒記得。”


    “為父與這黃掌櫃還有點交情,你此際提起,正好去投奔與他。你自去準備,帶上婷兒,擇日出山。等為父安頓好族中事宜,便去尋你。”


    “不急,如今家中多事,孩兒哪都不會去。”


    江父的安排,他哪能不知其中所含之意。家族正值飄搖,此刻遣他出山,便是想讓他遠離是非,他哪能不知江父苦心。


    他不會走,也不可能走。就算家族有覆巢之危,他也會與家人站在一起。更何況,他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不行,此事為父已有決定,我已修書一封,你帶著婷兒馬上就走。”江成神色一肅,不容反駁。


    “老爹,若家族真到了頻死之地,你覺得寧家會放過我嗎?會放過婷兒嗎?”


    江成望向江墨,見其目中堅定,無奈的長歎了口氣,“趁他們還沒有動手,你和婷兒才有機會啊。以我與你大伯,加上三叔,寧家想盡占上風,也不見得。為父隻怕他們會對你們下手,你們才是江家的希望......”


    江成還未說完,書房之中散出一股氣息,令他雙眼一縮。一時竟無法言語,緊緊盯著江墨。


    “老爹,孩兒一直沒敢說,這半年來受損的經脈已經快複原。本來早就想告訴您,卻不敢肯定功法有變,所以一直獨自修習。”江墨收起氣息,望向父親。


    “隻是其中緣由,不能細述,老爹不要怪罪。”


    “好好好,天不絕我江家,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等機遇。隻要你能完完整整的,為父怎會怪罪。”江成老臉樂開了花,竟有淚光閃爍眼內。從未有過的心緒波動,得知兒子經肪已複,竟激動難忍。


    “為父知道,懷壁其罪,此事絕不能外傳。”江成雙手拍了拍兒子,“你說修習已有半年,為何為父毫無感知,若不是你剛才自行散發所息,甚至絲毫感覺不到你體內靈力。”


    “此事,我也奇怪,可能是功法之異。不過父親大可放心,孩兒隱隱感覺如今靈力尚在原先之上。隻是最近剛剛才得入門,經脈始才修複,還需時日修行,如今空有靈力,還不得鬥戰功訣。”


    平複下心境,江成迴過神來。江墨體內散發的靈力,剛剛初初感受已接近聚氣。短短半年便能修複經脈盡斷的廢體,看來自己兒子所得的功訣絕不一般。


    還好,功法本身有隱匿修為之效,不然,還未有果,便會遭有心人窺視,必會遭來滔天大禍。


    “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也不勸你,我會為你爭取時間,不過若是有危機出現,你不可魯莽,一定要給老子好好的活著。”


    “老爹,我想去礦場,隻有那裏靈氣濃鬱,或許能讓我境界快速突破。”


    離蠻山脈邊緣距貿城北部千裏,此處靈氣濃鬱,蒼木疊翠,山坳之中一排排居舍林立,江家靈晶礦脈便於此地。


    “少爺,我先給你安排住處。”江雷邊走邊給江墨引路。


    “江雷叔,叫我江墨就好,你來江家二十餘年,從小看我長大,江家賜姓與你之時便已把你當成家中一員,於我不必客氣。”


    江雷心中一暖,二十多年前被仇家追殺,逃奔於此山城,幸得江成幫扶,一見如故。


    如今改名更姓,雖為下屬,但江家上下無不真心以待,視如本家。擂台江墨被廢,以他暴烈性子,早已活劈了那寧聰。但事關大局,隻得隱忍於心。


    “江雷叔,給我安排一間安靜居所就行,除一日餐飲,盡量讓人不要打擾。”


    “好,我這就去安排。”江雷心頭閃過疑慮,江墨經脈盡廢,身上無一絲氣息流轉,但看其打算,卻像要閉關修行。


    搖了搖頭,不作多想,且去安排住所,隨其怎樣折騰。


    江墨來此已有三月,中秋在即,卻沒有迴家打算。江成之間帶江婷來過一次,見江墨沒有異樣,修行一切正常,也就放下心來,稍稍叮囑了一番便下得山去。


    唯一令他奇怪的是,這三個月來,寧家竟沒有大動幹戈。老爹隻是聞聽寧家另有要事,卻所知不詳。


    一間鬥室之中,江墨席地而坐,臉色潮紅,周身白氣化霧。雙手飛速結印,天地靈氣涓涓而入,經脈之中血液噴渤而湧,衣袍如風鼓動。


    細看體膚表麵,皮下二顆黃豆大小氣包微微頂起皮膜,以身脊為界,各持半邊,快速行走於身。雖不能內視,但明顯感覺丹腹中有一豆點之氣沉於在內,這應該是聚氣境開辟丹田之象。


    丹田黃豆般的氣團飛速旋轉,體內如石鼓敲擊,轟鳴不斷。賁張的經脈之中靈力如螺旋般卷動,所過之處血管發出令人心悸的嗞嗞之音。


    江墨全身通紅,仿佛置身火爐中鍛燒熔煉,骨骼竟在靈力螺旋絞勁中,紛紛碎裂。那令人舌根一酸的碎骨之聲,一波接著一波,而後再次已靈力為媒,重新揉合在一起。


    整整三個月,江墨每日都在重複這樣的修煉。若不是看著自己一天天的變強,這如地獄般的修練酷刑,非人可以承受。


    恍若以江墨經過半年多的經脈重築,承受過那般痛徹靈魂的折磨。麵對碎骨凝煉,也是忍不住哀嚎陣陣。


    還好,鬥室周圍早已被江雷設為禁地,一般人無法靠近。可是江雷卻是足足聞聽了三月之久,若不是家主來時對他說過江墨正在恢複經脈,早就一腳踹進室門,去瞧個究竟。


    而三個月鬼哭狼嚎般的撕叫,以江雷聚氣四階的修為,亦聞之寒顫,更不用說江墨本人正在承受之痛。


    三個月來沒有一日間斷,足見少主心誌何其堅定。


    這江雷猜測的不錯,如今江墨心誌之堅,心神之穩,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比較。九個多月來,修習弑天神訣,已立將他裏裏外外都有所改變,不管皮肉,經脈還是骨骼,都強化到了一種非人的地步。


    江墨緩緩睜開雙目,隻見眼中白芒一閃而沒。雙拳一握,發出劈啪聲響,仿佛一拳將空氣都給捏暴。


    如今江墨整個人散發著原始狂野的肉身之力,每一寸皮膚,每一寸筋骨都經過弑天神訣一境洗髓煉體的鍛造重築。


    抖去身上猩臭的黑色油垢,江墨露出了笑容。這種體內汙垢,三月來不知排出多少。而今日已經少了許多,自己肉身內外已接近完美。


    如今以他肉身之力,便已經超越他原本的八階戰力。


    “身上受損暗疾最近已全部修複,而且我之經脈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堅韌,真氣行走通暢,好像經脈拓寬了很多,丹田之中的氣息也壯大了幾分。”


    “但自己卻不知處於何種修練境界,如不主動運行真氣,丹田如蜇伏般,點滴氣息不露。前些天父親來過一次,還是未能發現我具體修為。如今一境已小成,找個時機需印證一番。”


    “今夜便是中秋,山城早已萬家燈火,歡天喜地,共賞桂月。父親,為兒在此向你問安了。”


    “墨兒”屋外傳來敲門聲,正是江雷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拎著酒壇。


    “江雷叔,進來吧。”


    “礦中散修都已下山迴家團聚,留下的護衛在外頭行酒吃肉。雷叔知你不喜太過吵鬧,帶了點吃食予你。如若沒事,咱倆一起吃酒如何”


    “好,今夜不醉不休。”剛應聲,酒壇已拋了過來。


    江墨抬手一接,拍開泥封,室內頓時酒香彌漫,舉壇仰頭便喝,“好酒,雷叔你偷偷藏珍了,哈哈,接著。”


    “痛快,我沒啥別的興趣,就好這口,”江雷接過酒壇,一陣海飲,“你可別學雷叔,過了年就十七了,平時可有相中哪家姑娘,叫你老爹說和一下,來年把事辦了。”


    “我還年輕,這萬千大世還沒有看遍,男女之事,尚早。”


    “有誌氣,來,喝酒。”


    “好,一醉方休,倒是雷叔你得給我先找個嬸嬸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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