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了禦書房,孫公公趕緊跟著走了。


    他出禦書房前,吩咐心腹小公公道,“招唿幾位大人去偏殿用茶吃點心。”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一會兒還會迴來繼續商議事情,讓他們先別出宮。


    隻是禦書房重地,皇上不在,是不許大臣多加逗留的。


    就這樣,幾位大臣去了偏殿。


    永寧宮,正殿。


    皇上邁步進殿時,正碰上太後鳳顏大怒,地上杯盤狼藉,茶盞瓷盤碎片七零八落,皇上進去時,不小心踩在了一塊綠豆糕上。


    寧太妃正勸太後別生氣,“太後別氣壞了身子,安郡王會平安無事的。”


    太後重拍鳳椅,怒道,“平安無事?他昏迷了兩天了,滴水不進,如何平安無事?!”


    她罵著,就見皇上走過來,她鳳眼帶怒,眸底深處是陣陣怒火。


    寧太妃趕緊站起來,給皇上見禮。


    皇上擺擺手道,“寧太妃免禮,朕有話和太後說,你先下去吧。”


    寧太妃直起身子,望著皇上道,“安郡王昏迷不醒,太後憂心忡忡,茶飯不思,皇上別惹太後生氣。”


    皇上沒有說話。


    寧太妃便迴頭跟太後福身,然後退了出去。


    寧太妃都走了,屋子裏其他丫鬟嬤嬤還能待下去,便是孫公公都出去了,然後把大殿門關緊了。


    皇上站在髒亂不堪的大紅牡丹地毯往,直直的看著太後。


    太後也望著他。


    母子兩人,莫說半點母子情分,倒像是陌生人一般。


    皇上舉了舉手裏的懿旨和白綾,望著太後道。“太後要處死沐三姑娘?”


    太後笑了,笑意冷冽,像是穿過了層層寒冰,她冷笑質問,“皇上是要再傷一次哀家的心嗎?”


    皇上站在那裏,他手攢的緊緊的。


    整個人像是繃緊了,要炸開一般。


    太後凝望著他。冷聲道。“紅顏禍水,引得兄弟鬩牆,這樣的女人。難道不應該殺嗎?!她就是死一萬次,也平息不了哀家的憤怒!”


    太後的話透著堅決,她要清韻的命,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


    皇上望著太後。道,“太後要殺沐三姑娘。鎮南侯要救她,你們兩個態度都堅決,朕知道,朕誰也勸服不了。夾在中間,不過是跑跑腿幫著傳個話罷了。”


    說著,他嘲弄一笑。“太後的事,鎮南侯府的事。幾時有朕做的了主的時候,鎮南侯、興國公府都握有十萬兵權,還有獻王叔,他們三個,不論是誰朕都惹不起,這個皇帝,當得朕如履薄冰,不當也罷!”


    說著,皇上把手中懿旨和白綾放下,轉身欲走。


    走了一步,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太後一意孤行,要處死沐三姑娘,朕隨意,她的生死,朕還不放在心上,但要是大錦朝由此發生戰亂,太後和蕭家列祖列宗別怨朕沒有處理好國事,丟了祖宗基業就成了。”


    說著,他邁步繼續朝前走。


    他腳步決絕。


    太後拳頭緊握,尊貴奢侈的護甲嵌進手心,她都覺察不到疼。


    她拍了鳳椅道,“給哀家站住!”


    皇上當真就停了腳步,他轉身迴頭,看著從鳳椅上站起來的太後。


    她端莊高貴,臉上帶著疲憊,還有濃濃的憤怒和疏離。


    曾幾何時,她也曾溫柔的喚自己一聲皇兒……


    可那隻是曾經,那麽的遙遠。


    遙遠的他都要忘記母後也曾疼愛過他。


    有時候,他真想就此死了算了,可偏偏不能死。


    他還有許多想保護,卻保護不了的人,隻能坐在龍椅上,看著成堆的奏折,枯燥煩悶。


    再迴想少年時征戰天下的雄心,早被一點點的磨盡。


    太後望著皇上,道,“鎮南侯手裏的兵權,從你登基之日起,哀家就要你奪迴來,到如今已經十九年了,你奪過一兵一卒沒有?!”


    太後眸底有失望,她知道,皇上要是真想奪鎮南侯和獻王爺的兵權,兵權早在他手裏了。


    可是,他沒有!


    他從來隻會忤逆她!


    皇上望著太後,“奪了鎮南侯手裏的兵權,之後呢?”


    其實不用太後迴答,皇上心中有答案。


    奪了鎮南侯手裏的兵權,再交給興國公。


    他不過隻是一個傀儡,一個他有能力反抗,卻不能反抗的傀儡皇帝。


    皇上緩緩把眼睛閉上道,“那些事,太後別為難朕,鎮南侯和獻王叔手裏的兵權,太後想要,盡管去搶,朕絕對不會多言一句,朕能做的,隻是保證大錦朝在朕的手中,和在父皇在世時一樣,至於這皇位,誰有那本事搶到就歸誰。”


    皇上這話,成功把太後的怒氣撩撥了一個新高度。


    若是眼神能殺人,太後的眼光早將皇上鞭撻了無數遍。


    “誰搶到就就歸誰?!當日/你登基,答應哀家的事,你忘記了不曾?!”太後怒道。


    皇上平靜的望著太後,“朕沒忘記,隻要太後拿出聖旨,朕今日就禪位。”


    太後怒不可抑,她望著皇上,“聖旨的事,除了你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聖旨丟失,是不是你所為?!”


    太後的懷疑,叫皇上臉色皸裂。


    他甚至隱隱痛心,原來他在母後的心中,就是這樣一個小人。


    他攢緊的手,緊了鬆,鬆了緊,他笑了,“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朕是不是該以死以示清白?”


    他的笑,帶著淡淡的譏諷和嘲弄。


    太後鳳眸帶怒,“你!”


    皇上嗬笑一聲,“欽天監已經招認了,當時禦書房內,除了興國公之外,還有定國公和左右相……”


    堂堂太後,為了保住安郡王,不惜讓欽天監造謠,害無辜之人性命。


    這事傳揚出去,皇上身為兒子,以孝為先,不能明目張膽的罰太後。


    可要是不罰,不足以平民憤,更給不了鎮南侯交代。


    依照先例,他會送太後去守一年的皇陵,以贖罪孽。


    太後氣的牙關咬緊,恨不得把鎮南侯剁成肉泥泄憤,可她沒那本事,她壓抑著心中怒氣道,“皇上是不管安郡王的死活了?”


    皇上望著太後,“太後要朕怎麽管?把沐三姑娘賜婚給他嗎,就算朕會答應,鎮南侯會答應嗎?獻王爺會答應嗎?”


    搶鎮南侯府的人,這事鎮南侯不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處理不少,必起戰事。


    這樣大的事,皇上承擔不起。


    皇上越說,太後越氣。


    還是那話,要是皇上早早的收迴鎮南侯府的兵權,京都還有鎮南侯府說話的地兒?


    太後心疼安郡王,可讓她挑起戰事,她還真沒那個膽量。


    尤其是安郡王將來還要繼承皇位,他的名聲不容有絲毫瑕疵。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清韻能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安郡王怎麽就看上了沐三姑娘,她有哪裏好了?!


    外麵,寧太妃敲門道,“太後?”


    太後就道,“進來!”


    寧太妃就推門進去了,她走到太後身邊,低聲勸太後道,“太後,安郡王用情至深,又明白事理,他會相思成疾,也是因為得知楚大少爺一身的毒,行房即死,怕沐三姑娘白白耽誤了一輩子。”


    “可沐三姑娘和鎮南侯府楚大少爺定親了,鎮南侯不允許她再嫁給旁人,這事要真強求,隻會兩敗俱傷,讓獻王府撿便宜,依我看,要不叮囑那些太醫,說楚大少爺身上的毒有解,不出幾個月,他就好了,郡王爺瞧了,或許就不再強求娶沐三姑娘了呢。”


    太後聽著,望著寧太妃道,“可安郡王昏迷兩日,一直不醒。”


    要是安郡王醒著,她或許還能勸勸他,可是人根本就不醒啊。


    寧太妃為難的看著皇上道,“安郡王相思入骨,一直昏迷不醒,要是他能醒過來,這事就好辦了。”


    皇上眉頭隴緊。


    太後望著皇上道,“安郡王昏迷不醒,逸郡王還在棲霞寺鬧出家,哀家隻想到要沐三姑娘的命,這一個法子,皇上要是有好辦法,哀家隨你!”


    皇上斜了寧太妃一眼,道,“朕能有什麽好主意,都是找朕賜婚的。”


    除了順他們的意,答應賜婚,沒人會滿意。


    太後鳳眸一冷,她轉身坐迴鳳椅,道,“皇上給鎮南侯府大少爺賜婚可以,但必須保證安郡王平安無恙,逸郡王不再鬧著要出家!”


    除非安郡王沒事,否則太後不會善罷甘休的。


    皇上帶著太後的條件迴了禦書房。


    單獨傳鎮南侯商議這事。


    鎮南侯很生氣,“兩位郡王爺惦記我的孫媳婦,病的病,鬧出家的出家,還要我找大夫給他們治病?”


    讓他治病,他不送砒霜去就不錯了!


    逸郡王要出家,他去幫著剃度?


    皇上望著鎮南侯,問道,“鎮南侯沒把握達到太後的條件?”


    鎮南侯冷了臉,道,“區區小事,還難不倒臣,但若是臣辦到了,太後答應的事,無法兌現,臣會讓安郡王永遠昏迷下去。”


    永遠昏迷,說白了,就是死。


    皇上沒有給答複,而是給孫公公使了個眼色。


    孫公公去找太後了。


    很快,帶了太後的答複迴來,她不會出爾反爾。


    鎮南侯這才道,“傳一位太醫,跟隨我去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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