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將來如何,眼下伯府總算是恢複了侯爵,這事就像是卡在她喉嚨裏的暗刺,如今被拔掉了,唿吸那叫一個順暢啊,隻覺得空氣都帶著芳香甜味。


    她的事忙玩了,便跟皇上福身告退。


    皇上擺擺手,笑道,“退下吧。”


    清韻便轉身離開了。


    隻是才邁步議政殿門檻,就聽獻王爺道,“皇上,臣不知道江老太傅當年是怎麽惹怒了皇上,但他文采斐然,功在社稷,臣懇請皇上準許江老太傅官複原職,繼續為我大錦朝效力。”


    清韻眉頭輕挑了下,要是外祖父也官複原職了,那她和沐清淩的靠山可就牢實了。


    獻王爺帶頭,不少大臣站出來幫江老太爺求情。


    可是,皇上神情懨懨,幾乎憤岔道,“此事不必再議!”


    清韻轉身迴頭,隻見皇上從龍椅上站起來,甩了龍袍走了。


    隨即,孫公公扯了嗓子喊,“退朝!”


    一堆大臣跪下,恭送皇上。


    清韻有些撫額,外祖父當年是怎麽把皇上惹毛的,都這麽久了,提起他,皇上火氣還這麽的大?


    為官者,曲意奉承,溜須拍馬,她看不上,可也不用惹怒皇上吧,這還有前途可言嗎?


    外祖父官至太傅,不應該不懂這道理啊?


    退朝了,一堆大臣魚貫而出。


    清韻站在一旁,讓那些大臣先走。


    不少大臣,見了清韻,都報之以笑。


    清韻罩著麵紗,微福身見禮。


    很快。那些大臣都下了台階,清韻轉身離開。


    她走的不快,等她下了台階,然後發現不對勁了。


    青鶯不見了!


    清韻轉身望去,隻見青鶯扶著台階,一溜煙跑下來。


    清韻擰眉,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青鶯搖頭。趕緊解釋道,“奴婢沒去哪兒啊,隻是聽三老太爺和鎮南侯說話。聽走了神……”


    皇宮重地,人生地不熟的,就是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亂跑啊。


    聽青鶯這麽說。清韻嗔了她一眼,怕青鶯沒分寸。惹上禍事,不由的重了語氣道,“朝堂大事,豈能隨意偷聽。”


    青鶯不怕清韻。輕吐了下舌頭,道,“要真是朝堂大事。請奴婢聽,奴婢都不會聽呢。姑娘,你忘了,大堂姑娘傷了臉,三老太爺托鎮南侯買藥,奴婢聽得是這事。”


    清韻轉了身,嘴角勾起一抹笑來。


    藥,隻有她有。


    不論誰買,最後銀子還是落到她手裏,至於錢怎麽到她手裏,她並不在意。


    隻是,以青鶯的性子,要是沒點特別的事,她不會這樣高興。


    清韻笑問道,“鎮南侯不幫三老太爺買藥?”


    青鶯搖頭,道,“答應幫忙啊,隻不過鎮南侯說製藥的大夫,性子古怪,不缺銀錢,賣藥不止看人,還看心情,賣給他要比賣給楚大少爺貴一倍……”


    也就是說,一樣的藥,三老太爺托鎮南侯買,要兩萬兩。


    青鶯咯咯笑,“三老太爺聽後,臉都綠了。”


    清韻也忍俊不禁,尚書府怕她狡詐,獅子大開口,想找鎮南侯買,誰想到鎮南侯買更貴啊?


    想到方才,她被逼的不得不許下重諾,鎮南侯站出來幫她,三老太爺卻袖手旁觀。


    明哲保身的叫人心寒。


    清韻嘴角泛冷起一抹冷笑,當年三老太爺和老太爺爭侯府爵位,三老太爺失敗了,心中必定不甘。


    伯府不能恢複侯爵,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幫忙?


    尚書府寧願找鎮南侯幫忙,怕吃苦隻是其一,隻怕是不想欠伯府什麽,低了伯府一等。


    她倒是想知道了,是沐千染恢複容貌重要,還是尚書府的臉麵更重要。


    有公公帶路,送清韻出宮。


    宮門前,伯府馬車等候在那裏。


    清韻下了馬車後,朝伯府馬車走去。


    車夫站在那裏,臉上掛著殷勤的笑,恭謹的請安。


    青鶯嘴撅了下,看車夫臉上的笑很不順眼,以前三姑娘不得寵時,這些個車夫哪有這麽恭謹的,從來隻捧著五姑娘好麽!


    清韻瞥了車夫一眼,由青鶯扶著上馬車,一邊道,“先不迴伯府了,去江家一趟。”


    車夫怔了下,連忙點頭應下。


    馬車汩汩,朝前駛去。


    兩刻鍾後,馬車在江家大門前停下。


    清韻掀開車簾,便見到門前兩大石獅子,威武雄渾,鎏金的匾額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守門小廝,趕緊上前請安。


    安定伯府會來江家的,隻有清韻這個表姑娘。


    青鶯下了馬車後,扶清韻下來。


    清韻臉上罩著麵紗,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小廝殷勤的在前麵帶路。


    另外一小廝趕緊飛奔去稟告。


    要知道,從江家被貶,到現在都快兩年了,清韻隻迴過江家兩次。


    她腦中對江家都沒什麽印象了。


    江老太爺,罷官前,位高權重,官至太傅,深得先皇信任,這府邸,便是先皇賞賜的。


    兩年前,江老太爺被罷官,險些連先皇禦賜的府邸都保不住。


    幸好皇上孝順,覺得先皇賞賜出去的東西,他不能要迴來,否則是對先皇的大不敬。


    一路往前走,清韻一邊打量江家。


    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佳木蘢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


    玲瓏精致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映在青鬆翠柏之中,花團錦簇,剔透玲瓏。


    比伯府要闊氣,也更雅致的多。


    走在九曲迴廊上,聽著遠處丫鬟在嬌笑,銀鈴般的笑聲傳的很遠。


    剛邁過二門,清韻便瞧見遠處有人走過來。


    最前一人,年約三十五六,穿戴不凡,神情溫婉,眉梢透著喜悅。


    她身側還有一個姑娘,身材纖細,蠻腰贏弱,玉骨冰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叫人觀之忘俗。


    再見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錦裙,裙角上繡著細碎的櫻花瓣,梳著流雲髻,頭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略施粉黛,朱唇不點及紅。


    正是江家大姑娘江筱。


    在清韻打量她們的同時,她們也在打量清韻。


    清韻罩著麵紗,看不清容貌。


    隻見她走來,雲髻峨峨,斜抱雲和,—肌妙膚,弱骨纖形。


    她背脊挺直,步伐從容,身上穿著秋香色彩繡滕紋散花錦裙裳,隨著走動,腰間玉佩下,綴著的流蘇,隨風搖曳。


    江筱快步上前,還未走近,就笑道,“真的是清韻表妹來了,我還是當丫鬟逗我們玩的呢。”


    江大太太也在笑,她的笑臉叫人覺得親切,“安定伯府準許你來,定然是恢複了侯爵了。”


    清韻上前,福身給江大太太請安。


    還不等她屈膝,江大太太就扶起她道,“難得見一麵,還這麽多禮做什麽,方才老夫人聽丫鬟稟告你來,可是高興壞了,快去給她請安。”


    江筱在一旁,望著清韻,笑道,“清韻表妹怎麽帶著麵紗?”


    清韻手碰著麵紗,笑道,“前些時候,不小心劃傷了……”


    不等清韻說話,江大太太就沉眉了,“當真是不小心?你不用替她們隱瞞。”


    她這是懷疑沐清芷她們劃的,她們欺負清韻的事,江家清楚,隻是伯府為江家所累,不好替清韻出頭。


    清韻點頭道,“舅母,清韻真的是不小心,和她們無關。”


    江大太太不信,望著青鶯。


    青鶯就迴道,“姑娘前些時候進宮,坐寧王府若瑤郡主的馬車,出了些意外,撞在若瑤郡主頭上的金簪上劃傷的。”


    青鶯提及若瑤郡主,這要不是實情,借丫鬟幾個膽子,也不敢汙蔑若瑤郡主。


    江筱擔憂道,“會不會留疤?”


    女兒家,受些傷不怕,怕的是留疤。


    清韻鼻子微酸,有這麽多人真切的關心她,她心中溫暖,連忙搖頭道,“隻是些輕傷,不會留疤。”


    “那就好,”江大太太放心道。


    幾人往前走。


    路上,清韻問江筱道,“表姐,外祖父、外祖母身子還安好吧?”


    江筱點頭道,“身子都還算硬朗,隻是前些時候,聽說安定伯府要將你許人,祖父和祖母著實焦急了兩天,後來鎮南侯府答應聯姻,祖父祖母才略微安心,隻是後來……你的親事起起伏伏,祖父祖母的心也跟著起伏不定,就是現在,祖父祖母還覺得有些對不住你。”


    不管鎮南侯府門第再怎麽好,楚大少爺再怎麽得鎮南侯的寵愛,江家可以不計較他外室庶子的身份,可那一身的病呢。


    說是能治好,可什麽時候能治好呢?


    清韻有些不好意思了,楚北身上的毒能解的事,她又不能明說。


    她能說隻要那廝不自己作死,就能不死嗎?


    “勞外祖父外祖母擔憂了,”清韻歉意道。


    江大太太就嗔瞪清韻了,歎氣道,“你娘福薄,早早的就去了,不然,你和清淩何至於被安定伯府那般作賤,你爹是好的,重情重義,隻可惜總是離京辦差,苦了你們兩姐妹。”


    江大太太說著,江筱推了她一把道,“娘,總說這些傷心事做什麽?”


    一點點傷感,被江筱一打斷,江大太太抬手戳江筱腦門。


    被江筱俏皮的躲開了,她拉著清韻到一旁,低聲,捂嘴笑道,“你今兒來的巧了,楚大少爺也在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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