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豆在她的許許多多一次都沒有穿過的“舊衣服”中,犯了選擇困難症。


    想到沈蘇亭就在樓下等她,她又很著急。


    最後,她胡亂從一排衣服中挑了那件去年秋天在日本買的白色小西裝,純白色的麵料上麵繡著銀色的雪花紋,領口處還嵌著一個漂亮的雪花狀水晶飾品。


    那是她和她的父親最後一次出國旅行,而這件衣服就是唐錦年在一家寵物服飾店裏看到了,雖然不是什麽名牌,但從做工到麵料都很高級。


    看著麗姐手裏的那件衣服,她有些傷感。


    可是父親已經走了,她必須要打起精神來應付以後的生活。不是有了億萬家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她不僅僅要在繼母和叔叔姑姑的虎視眈眈之下守住父親的遺產,她還要在將來參與父親一手創立的德信集團的經營工作,守住父親大半生的心血。


    所以,她再也不能做一隻生活悠閑的宅貓了,她要走出去,麵對殘酷的現實。


    搭配著這件白色小西服,她又戴了一頂白色紗製小禮帽。當然不是真的“戴”,她現在支楞著兩個小耳朵也戴不住帽子。不過是一個帽子形狀的頭飾,讓麗姐別小夾子別在她的頭上。


    那夾子扯著她頭上的毛,微微有點兒疼的。但是為了美,她忍了!


    打扮好了,她才下樓去。


    沈蘇亭和祈林叔正在聊天,看見她走下來了,衝她展顏一笑:“小可愛,又見麵了,想我沒有啊?”


    一旁的祈林叔聽了這句話,臉沉了沉。他看見沈蘇亭已經伸出了雙手,準備好姿勢要抱唐豆豆了。他有些不高興,覺得沈蘇亭很不尊重他家小姐。


    於是他趕緊起身,像是老母雞護著小雞崽一樣,搶先將唐豆豆抱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身邊。


    沈蘇亭愣了一下,隨即收迴手。


    唐豆豆也沒想到祈林叔會有這種反應,她其實還挺想坐在沈蘇亭的旁邊。可是祈林叔的一隻手輕輕按住她,她也不好表示得過於熱情和積極。


    唐豆豆下樓之前,沈蘇亭和祈林叔隻是閑聊。


    現在唐豆豆來了,沈蘇亭才道出他突然造訪的原因。


    “一個小時以前,我接到了周敏婭的電話,她罵我無恥,說我派人去偷她的東西。她說我派一個老人家跟蹤她,偷走了她手上最重要的文件。我問她那位老人家是怎麽偷她東西的,她又說不清。她說她已經報警了,讓我等著進監獄吧。我仔細想了想,可能她誤會了,不是一位老人家跟蹤了她,而是一隻貓跟蹤了她,偷了她的東西。小可愛,我猜得對不對?”


    本來沈蘇亭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祈林叔,這一刻突然將目光轉向唐豆豆。


    唐豆豆有一種小時候幹了壞事被爸爸抓包的那種感覺,心裏突然一緊張,趕緊把頭轉向一旁,好像她聽不懂他的話,隻對沙發旁邊那一隻青花瓷大瓶子感興趣一樣。


    祈林叔也不敢搭腔,因為這件事的確是他的疏漏。但是唐豆豆一直被困在那個房間裏,而他在隔壁又一直聽著那屋裏響動不斷,他實在太擔心了,顧不上那麽多了。


    更何況,“被偷的東西”現在就在他的抽屜裏鎖著呢,那個女人已經報警了,怎麽辦?


    眼前的一人一貓都有些慌張,沈蘇亭也不著急得到答案,他就看著他們,繃著臉,忍著笑。


    就怕空氣突然地安靜,氣氛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唐豆豆實在受不了,從沙發上跳下來,往樓上走去。


    祈林叔咳了一聲,抱歉地對沈蘇亭說:“沈律師,我失陪一下,對不起。”


    沈蘇亭也不介意,笑著一伸手,示意他趕緊去追唐豆豆。


    唐豆豆一路小跑,進了她在二樓的書房。祈林叔進來後,看見她正在筆記本電腦上打字。


    他走過去一看,唐豆豆給他的指示是:把那份文件交給他吧,那份文件對他很重要。周敏婭報警了也不怕,東西是我偷的,警察也不會抓一隻貓去坐牢的,你放心。


    祈林叔並沒有馬上迴房拿文件,反而在椅子上坐下了。


    他說:“小姐,你以前不是這麽莽撞的人,跟祈林叔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沈律師?”


    唐豆豆先是一愣,隨即沉默了。


    她不否認,祈林叔就當她是默認了。


    祈林叔滿麵憂慮,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姐,祈林叔老了,有些事真的是力不從心了。自從先生去世後,我一直都在擔心自己照顧不好小姐,辜負了先生的重托。我能理解,你也是芳華正茂的年紀,沈律師又是那麽優秀的人。可是人貓殊途啊,小姐!我怕你會受傷啊!”


    祈林叔說出這番話來,老淚縱橫,差一點兒失聲。


    唐豆豆乖巧地從紙巾盒裏抓出幾張紙巾,遞到祈林叔手上。


    然後她的小爪子在筆記本電腦上飛快地翻舞著,打下一段話:祈林叔,你不用擔心這個,我清楚得很,我是貓,不是人,不能談戀愛的。我的確是挺喜歡沈律師的,但我會克製自己,不會越界,你放心。我們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四麵楚歌,楊心妮、我的叔叔、我的姑姑全都盯著我爸爸的遺產呢。我們能依靠的人不多,所以我一定要抓住沈律師。人有人的長處,貓有貓的手段,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祈林叔擦幹了眼淚,看了這段話,又哭了。


    “小姐……你的命好苦啊!咋就變成貓了呢?祈林叔多希望看到你遇上一個好男人,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啊!要是老天有眼,一個雷劈死我,拿我的命做交換,讓我們小姐變迴人吧!”


    唐豆豆就怕祈林叔突然煽情,老管家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完全可以擊垮她努力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


    她一邊“喵嗚喵嗚”地輕叫著,一邊用小爪子拍著祈林叔的手背。


    祈林叔難過了一會兒,把眼淚擦幹淨了,才說:“我迴屋去洗把臉,把文件拿出來交給沈律師。要是警察真查到我們頭上,我去坐牢,我不會讓小姐受委屈的。”


    唐豆豆搖搖頭,打下一行字:祈林叔,你可別傻了,你坐牢了,我怎麽辦?你可得好好活著,你要是有什麽事,我就活不下去了。


    祈林叔又要哭,趕緊捂著臉衝出書房去了。


    唐豆豆歎息一聲,將電腦關好,也出了書房,下樓去了。


    沈蘇亭仍然坐在客廳裏,並沒有因為主人失陪而氣惱。他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案卷,氣定神閑的樣子,仿佛坐在自己家裏。


    他看案卷看得太入神,而貓走路又沒有聲音,所以他都沒有發現唐豆豆下樓來了。


    直到唐豆豆跳上沙發,他才迴過神來,扭頭看著她:“小可愛,你去得夠久的,迴憶起什麽沒有啊?”


    唐豆豆心想:我也不想在書房呆那麽久啊,祈林叔左哭一場右哭一場,我能怎麽辦?


    她搖了搖尾巴,推了推沈蘇亭的手,示意他繼續看案卷,她自己則往他身邊一趴,做一隻安靜的美貓咪。


    沈蘇亭卻將手裏的案卷放迴了文件包中,伸手在她臉蛋上揉了揉,說:“祈林叔好像很反感我靠近你,我又不是變態,我不吃貓的,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唐豆豆閉上了眼睛,心裏有點兒難過。


    在他眼裏,她就隻是一隻貓,他對她的喜愛,是那種人類對於萌寵的喜愛,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愛。


    祈林叔說得對,她要懂得自己的處境……


    哎?祈林叔說得不對啊!她現在的處境不是更加容易接近沈蘇亭嗎?如果她是一個女人,她主動去貼近一個男人的話,別人會說她賤!可她是一隻貓啊,一隻身嬌體軟貌美如花的小貓咪啊,她要是主動去貼近沈蘇亭,隻會顯得她更加可愛吧?


    想到這裏,唐豆豆像是賭氣一般,突然就從沙發跳到沈蘇亭的肩膀上,嘴唇往前一湊,就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一時的意氣用事,唐豆豆親完之後就愣住了。


    這可是她的初吻!不管做人還是做貓,這都是她的初吻啊!就這麽主動送了出去,真是好丟人。


    唐豆豆害羞了,渾身都熱了起來,像是身體裏著了一把火。


    她一縮脖子,就要往下跳。


    卻不料沈蘇亭一把抓住她,把她抱在懷裏使勁地揉了幾下,笑著說:“你這隻小貓咪還真是乖巧,很會討好人哪,我以前最討厭貓狗了,沒想到竟然被你給征服了。”


    嗬嗬……


    唐豆豆自嘲地在心裏冷笑兩聲:你害什麽羞啊?你以為你的初吻很珍貴嗎?人家不過當你是一隻好玩的寵物而已!


    唐豆豆莫名其妙地生了氣,嘴巴一張,就在沈蘇亭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當然,她是收了力氣的,並沒有咬破他的手指。


    沈蘇亭隻是感覺到微微一疼,也沒有往心裏去,反而更加使勁地揉搓著她的臉:“小東西!你還會咬人?我讓你再咬!”


    祈林叔就在這個時候下樓了。


    他看著客廳那一人一貓嬉鬧不停,眼中的憂色更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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