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梅會越來越近,可這幾天身為刀門代表的左傾峰越發閑來無事,除了在洛陽城賞景以外,其他事情一律不幹。


    這一天,他應著自知的邀請,到了白雲觀。


    白雲觀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觀,黑白兩色,偶爾能看見一點綠,是一根根翠竹,迎著風雪傲然而立。


    左傾峰到這裏的時候,自知已經等待多時。


    “拖你的福,我的眼睛果真好了。”左傾峰眨了眨眼睛,對著小道士深深地鞠了一躬。


    自知也不客氣,挺直腰板受了。


    他的丹藥值這個錢!


    “那天,謝謝你了。”


    自知誠懇的說道:“如果不是你的話,說不定我那天的頓悟就會被人從外麵打破,到了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他歎了口氣,劫後餘生的愜意,


    左傾峰看著他越發圓潤的臉,忽然笑了:“謝什麽謝,以後等你成了宗師,照顧一下我便可,到那時我逢人便說我有一個宗師朋友,那豈不是倍有麵子?”


    自知哈哈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少年提步上前。


    二人順著光滑的石階一級級走過,邊說邊聊,很是開心。


    忽然,自知指著腳下的石階對少年說道:“你知道腳下的石階有多少級嗎?”


    左傾峰微微一笑:“三千六百級!”


    自知又問:“你知道這個數字有什麽意義嗎?”


    左傾峰眉毛一挑,迴望了一眼走過的三千六百級石階,微微一笑,迴答:“如果我所料不錯,三千六百級石階與人體三千六百穴竅有關?”


    自知點了點頭,一臉得意。


    “你知道嗎?曾經的白雲觀雖然小,可名氣很大,即便比之如今的知守觀、蓬萊山也絲毫不差,尤其是這三千六百石階,號稱天途,分別對應人體三千六百穴竅,你站在那裏,就可以借助石階感悟體內相對應的穴竅,對於四境以下的武者裨益極大。”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台階漸漸的失去了功效,變的可以被風雨侵蝕,成了如今這般模樣,而白雲觀也漸漸的聲名不顯”


    自知語氣淒涼。


    左傾峰再次打量石階一遍,將其映在腦海深處,便頭也不迴的向前走去。


    自知詫異的趕緊跟上。


    “你怎麽了?”


    左傾峰沒說話,隻是走的更快了。


    自知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好跟著。


    兩人繞過正門,從後門摸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碰見了一行人迎麵走來。


    左傾峰歎了口氣,想躲都躲不開。


    自知若有所思。


    迎麵而來的是楚在洲和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衣著普通,可依舊遮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尊貴的氣勢。


    “你怎麽不跑了?”楚在洲兩三步便跑到少年跟前,抬起小臉笑眯眯的很是得意。


    左傾峰沒看她,卻看著那名中年男子。


    男子審視後者半晌,點了點頭。


    “你就是左傾峰?”


    左傾峰點了點頭。


    男子看向一旁的自知,讚道:“道長的弟子果然名不虛傳!”


    自知靦腆一笑:“靖王謬讚了!”


    “哪裏謬讚了!你年紀輕輕便入了五境,底子極厚,稱得上當今第一一境、二境、三境、四境!乃至五境!一旦入了九境,即便是號稱當今宗師以下第一人的李瘸子也不是你的對手!”


    楚天都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顯然對於這個年輕人很是欣賞。


    自知嗬嗬一笑。


    左傾峰則挑了挑眉,這還是他頭一次在其他人嘴裏聽到“李瘸子”三個字,他知道李瘸子是半步宗師,但沒想到他還有個這麽強的稱號!


    宗師以下第一人!


    那如今已經跌境的聶鳳雙同意了嗎?


    “爹,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個家夥,實力強的很。”楚在洲不滿的皺起了眉頭,跺了跺腳。


    少年有些受不了,想閃人。


    楚天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親閨女,搖了搖頭。


    “聽你說過,這幾天洛陽城裏到處都是關於他的事情,為父也略有所聞。”


    “以二境對四境,隻用一擊,也的確是可造之材、隻可惜根骨不行,即便是悟性再佳成就也就隻能那樣了。”


    楚天都說的毫不客氣,看著少年的目光帶著一絲惋惜。


    楚在洲同情的瞥了左傾峰一眼,發現並未表現出被人戳中痛點而失魂落魄或者尷尬,反而麵無表情、平靜至極。


    “爹,你不是還有公務在身嗎?不如你先走吧,我和自知小道長他們再參觀一會兒。”


    楚天都聞言仔細打量著自家閨女,發現自家閨女臉色有點紅,心有所感的看了看左傾峰一眼,皺起了眉頭,但還是不忍心拒絕,隻好點了點頭。


    “謝謝爹!”


    楚在洲欣喜萬分。


    楚天都則毫不停留轉身離去,隻是下了台階以後又迴頭看了一眼,吩咐幾位供奉暗中保護,便打道迴府。


    而在後門內的三人,氣氛有點尷尬。


    自知眼觀鼻鼻觀心,走在二人後麵,表情玩味。


    左傾峰瞥了跟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冷不丁問了句:“你今年十一歲了吧?”


    楚在洲一愣,明顯被少年問住了,可很快就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那你還這麽天真?”左傾峰又問,語氣很是調侃。


    楚在洲小臉通紅,她低著頭,低聲說道:“不知為什麽,那一次看見你之後,總覺得你長的很漂亮,想跟你一起玩,你願意跟我一起玩嗎?”


    左傾峰沒搭腔。


    他看著略顯滄桑的白雲觀,幻想著當年白雲觀如日中天的盛大場景,歎了口氣。


    “古今興亡多少事,悠悠,不見長江滾滾流。”


    自知讚了一聲,


    楚在洲覺得莫名其妙。


    “我說自知小道長啊,你聽說了書院那事了吧?有什麽看法沒?”


    自知想了想,說:“聽過了,君不器這人的確很強,現在的你還不是對手。”


    左傾峰看著他,問:“他在你手上能撐過多少招?”


    “不多不少,最多兩招!”


    自知腳步輕盈,越過二人,繼續開口說道:“左師弟,有佳人相伴,就不要想著岔開話題,我現在有點事情,先走一趟。”


    左傾峰看他,他還真就走了,走的很是瀟灑。


    還揮了揮手。


    “輕輕的你走了,正如我輕輕來。”少年低著頭,也想走。


    可女孩跟的緊,兩隻小手搓來搓去,嘴巴嘟嘟,攥著自己的裙擺,大眼睛飄過來飄過去。


    “傾峰哥哥,我可以這麽叫你嘛?”女孩嬌滴滴的問。


    左傾峰頭也不迴:“隨你。”


    可很快,他就後悔了這個決定,


    “傾峰哥哥,你看這朵花美不美?”


    “傾峰哥哥,你看這裏的天好藍啊!”


    “傾峰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呀?”


    左傾峰沉默的走在前麵,對於這種春心萌動的小女孩,他隻能說,嗬嗬。


    他很快就追上了自知,並且在他的耳邊說道:“是你叫我過來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遇見這個粘人的丫頭,你說怎麽辦吧?”


    自知裝模作樣的思考一番,試探性的問道:“要不生米煮成熟飯?”


    左傾峰:“……”


    他平靜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愕然,他看著天空,差點淚流滿麵。


    楚在洲跟了上來。


    “傾峰哥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左傾峰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後者一臉委屈,說不出話。


    自知“唉”了一聲,安慰後者:“左師弟乃性情中人,雖然說話直了些,可說的都是實話!你一定要往心裏去。”


    楚在洲一聽,更加委屈,眼睛通紅。


    左傾峰飽含深意的看了自知一眼,伸出了大拇指。


    自知含笑繼續安慰:“你畢竟是個女孩子家,有些話不方便說,是怕你誤會,但還是得告訴你你這種行為很不知廉恥!”


    楚在洲腳步一頓,終於還是哭了。


    左傾峰頭一次發現,原來安慰人也是需要技術的。


    他對於這些話會給女孩帶來什麽樣的傷害從不考慮,隻是覺得自知說的很有道理,時不時的點頭讚同。


    自知同樣沒有考慮,隻是把平日裏師兄們的話轉述過來,有條不紊的說著,講的“頭頭是道”。


    楚在洲不再哭泣,隻是看著左傾峰的臉,認真的問道:“你喜歡我嗎?”


    左傾峰仔細想了一下,同樣認真的說道:“不僅不喜歡,還覺得你很煩。”


    他說的很是幹脆利落,因為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孩實在是無理取鬧,竟然相信一見鍾情這些事情?莫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的緣故?


    他隻在乎敵人和朋友的感受,至於自己和其他人的感受,在他看來,就是個屁。


    而他的朋友不多,聶爽算一個,如今又多了一個自知,可並不包括眼前這個十一歲就春心萌動的女孩。


    盡管十一歲已經不小了。


    可既然已經不小了,就不要再一味地想當然了。


    楚在洲用手擦幹臉龐,不失風度的告辭離開。


    左傾峰頭也不迴,跟著自知去了白雲觀後殿。


    在那裏,有一位老者正等著他的到來。


    “你師父他老人家沒跟你說請我過來有什麽事嗎?”左傾峰問道。


    “師父他老人家想的什麽,我們這些做徒弟哪能猜的出來。”


    自知搖了搖頭,雙手背後,領著少年入了後殿,推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左傾峰正了正衣冠,大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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