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劍事件過去,總算大家又都坐下來。


    但局勢和剛才談笑風生當然大有差別。


    秋藍秋星手捧著熱茶,猶自抖個不停,秋月除了發抖之外,還帶著那麽一點劫後餘生的憤怒,當然,洛雲最後說的那句話也讓她生氣。


    什麽叫哭相最糟糕?


    要不是那混蛋有劍在手,秋月姑娘又年輕貌美不想早夭,恐怕秋月早就飛撲上去賞蔚家這個狂徒幾個耳光了。


    鳳鳴欲做出疑惑的表情,偏頭看看洛雲,又看看秋月。


    剩下小柳和容虎,見到大家這樣的狀態,也提不起什麽聊天的興致。小柳喝幹一碗茶,看看窗外天色,就站了起來,“我該走了。”


    鳳鳴等這才迴過神來。


    “這麽快就走?”


    “這有一些大王吩咐的事,要趁著這次過來芬城地方,快點辦完。我這次來,事前並為向永殷太子報備,還是快點迴去才好。”說著,朝風鳴泰然自若地行禮告別,就著風鳴扶著他起來的空檔,低聲道,“鳴王不要送了,天已經大亮,雖然是在江上,也難免惹人注目。我自行離開即可。”


    風鳴暗誇他做事細心,真的和容括很像。


    唉,自己什麽時候能夠學到容恬這個層次呢?


    於是從人都沒送,派了容虎當代表,將小柳送到甲板,悄然離開。


    客人們總算都離開了,風鳴立即大伸懶腰,還連打了兩個哈欠。


    秋藍就站在他身後,輕聲問,“鳴王要不要進去歇一會?天大亮了,小柳一走,容虎就會下令起錨。睡一會再起來吃東西,好不好?”


    鳳鳴懶洋洋眯著眼睛,點點頭,頓時被幾名侍女送進房伺候躺下。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仍舊是洛雲抱著劍坐他床頭。


    鳳鳴本來就睡了一覺,並不真的累,口供稍微眯了一會,已經不倦了,睜開眼睛,又瞅見洛雲就在眼前,反正無事,便仔細看洛雲。


    洛雲的精力比他充沛多了,昨晚守了鳳鳴一夜,此刻半冧倚在床頭,感覺到鳳鳴少許動靜,竟然立即驚覺,睜開眼睛,正巧碰上鳳鳴的目光,不耐的問。“你看什麽”?


    難以想像,這個年紀和鳳鳴相近的少年,眼神中能呈現如此哧人的冰冷表情。


    鳳鳴被他一瞪,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閉上眼睛,不一會,又宛如想惹老虎的兔子一樣,不怕死的睜開眼,繼續打量洛雲。


    他在蕭家,到底受了些什麽訓練呢?


    對於洛雲,鳳鳴總有一分異常的好奇。


    “你不會困嗎?””......“


    “洛雲?””......“


    “......“”洛雲,喂”


    鳳鳴鍥而不舍的低語,讓閉目養神的洛雲不得不睜開眼睛。“少主到底有什麽吩咐?”“沒有......”洛雲橫他一眼,剛閉上眼睛,鳳鳴的聲音又往他耳臘裏鑽了。


    “喂,聊一會吧,我悶了。”


    “我是保護你的,不是給你解悶的。”像是故意為了表示對鳳鳴的不耐煩,洛雲抱著劍翻了個身,用背對著這個喋喋不休的少主。


    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隔了一會,鳳鳴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幹嘛欺負秋月?”


    “誰欺負她了?”洛雲這次迴話的速度,超乎想像的快。“你啊”“我沒有”“用劍抵著一個姑娘家的喉嚨,不是欺負是什麽?”迴答她的,是長時間的沉默。“洛雲?”“-------”“洛雲,喂,洛雲------”這樣騷擾他,他不會拿劍抵著我的脖子吧?“洛------”僵硬的背影倏然一動,嚇得鳳鳴立即閉嘴。


    慘了,難道惱羞成怒?人家不過聊聊,溝通溝通感情嘛。


    鳳鳴警戒地蹬著他,直到他站起身,緊緊捏著劍,頭也不迴地走出艙房,鳳鳴才鬆了一口氣。


    好可怕。


    這個人的氣勢,真的和她老爹有得一拚。唉,自己這個蕭家少主可有得頭疼了。


    鳳鳴在大船上雞飛狗跳之時,一葉輕舟順阿曼江而下,抵達了離芬城不足十裏的一處僻靜的靜泊口。


    杜風剛剛踏足實地,兩旁的草叢間立即閃出幾名打扮成永殷平民的男人,朝杜風微一躬身,“公子來得好快,請隨我入內,公主已經在裏麵等候了。”


    轉身領著杜風往草叢深處走。


    這裏甚為荒涼,泊口也早被永殷人棄用多年,越往裏麵去,草高過人,密密麻麻,能將一個成年男子身形完全掩住。杜風在這荒草之中,仍然舉走悠然,不到片刻,眼前荒草之中,竟突然出現一個小帳篷。帳篷雖小,但由精牛皮縫合而成,垂角處帖著一層密密金鉑,每片金鉑上陷約顯出各式圖案,似乎逐一經過打磨雕刻,精致華貴,絕非尋常人家可以擁用。


    對於這個不應出現在這裏的帳篷,杜風卻沒顯出絲毫詫異。領路的人到了帳篷簾前,似乎不敢繼續進入,轉身對著杜風又是一躬,低身道,“屬下不敢擅入,公子自己請吧。”杜風頷首,自行掀開簾子,一投目,首先觸及的,便是一個靜靜屹立在帳中的嬌弱背影。


    “公主。”


    “你迴來了。”背對著他的女子似乎正在獨自沉思,聽見他的聲音,猛震一下,瞬間又平複下來,轉過身來,明亮的眸子看著他,低聲問,“事情都辦妥了?”


    站在帳中的,赫然是若言最心愛的妹子,他的得力助手,妙光公主。


    杜風露出他的招牌式的溫和笑容,點了點頭。


    看著他的笑容,妙光卻心裏微覺發冷,餘浪,你害人的本事,真是越來越來厲害了,天下間,還有誰是你害不到的嗎?“


    餘浪受了她的誇獎,卻絲毫沒有居功自傲的意思,微微一躬身,淡然答道,“隻要是為了離國,餘浪可以害任何人。”


    “任何人?”妙光目光驟然犀利,又立即消去,變的如少女般天真單純,抿嘴笑道,“王兄聽了這個,一定會很高興。”


    她不想再順著這個活題談下去,請這位被王兄暗藏多年的重要人物坐下,自已也陪同坐下來,問道,“你真的把玉蕭送到了鳴王手中?”


    “當然。”餘浪迴答後,眼光掃過來,似漫不經心地往妙身上一晃,便默默收迴了視線,淡笑著問,“公主擔心屬下做事不牢靠?”


    “不,我隻是想,鳴這個人笨笨的,確實容易上當


    但容恬敢放他出來,一定在他身邊安排了不少厲害角色。例如那個容虎,就是個很謹慎的人,你騙鳴王容易卻怎麽騙得過他們呢?”


    “原來公主擔心的是這個。”餘浪頓了一下,施施然把和鳳鳴等相會的過程說了一遍,道“我原本還想著怎麽能使他們不起疑心,而把玉簫送到鳴王手中,不料老天助我,鳴王居然自己開口和我索要信物,我看他,也很喜歡那玉簫。果然,解下遞給他,他就歡歡喜喜的要了。‘他侃侃而談,語氣綬和溫柔,旁人若不知道,隻怕還以為他在迴憶和一名故交問心的友誼,誰知道此人用心竟如此狠毒


    餘浪邊說邊用眼角仔細觀察妙光的神色,未了,低聲加了一句,“我離開的時候,特意指導鳴王如何吹簫,他天資也算不錯,雖然初學,簫音倒頗可入耳。”妙光肩膀微不可察地輕震,“他,他已經用過那玉簫了?”


    “是,依我看,他如此喜歡那玉簫,一定會日夜不離身的帶著它,常常練著吹奏,製作玉蕭的沉玉玉質極鬆極脆,很容易剝落成粉。他用嘴去吹,不知不覺,那些粉未就會跑到他的喉嚨裏。。。。。。。”


    “夠了,”妙光驀地冷然低喝。餘浪毫不驚訝她的冷冽,停了下來,問,“公主在生氣嗎?”妙光一聲低喝之後,已經知道不妥,反而笑的比原來更燦爛,“哪裏!我隻是為王兄高興,這事的詳細經過,我看,還是應讓王兄第一個知道為好,我做妹妹的,可不敢搶王兄的先。”


    原來如此,公主也不必為大王高興的太早。“餘浪看向妙光,眼神異常柔和,“沉玉粉原本無毒,隻有遇到文蘭。”


    “那。。。。。安神石呢?”


    “在屬下手中。”


    妙光伸出晶瑩美麗的玉掌,“拿來”


    餘浪沉默。“怎麽?”妙光見他不動,臉色不喜。“不是說在你手中嗎?”


    餘浪迎上她的眼睛,用一向的溫和語氣道,“這件東西,還是放在屬下手中比較好。”


    “放肆”妙光怒喝一聲,擺出離國公主的架子,冷哼道,“你好大膽子,竟敢這樣和我說話,放在你手上比較好?這是誰的說的?”


    “大王說的。”餘浪輕描淡寫的四個字,直如一箭射在妙光身上,她不敢置信地呆了片刻低聲問,“你說什麽?”


    “這是大王說的。“雖然祭出的王牌把妙光的傲氣頓時打落大半,餘浪卻一點也不顯得得意,他的態度,比方才更溫柔,更恭敬,他輕輕歎了一聲,仿佛不心把下麵的話說出來,因此用最低沉,最誠懇的語調,“大王密令,安神石,必須保管在我的手中,不能轉交任何人,尤其是公主你,”


    他看著妙光半青半白的臉,又低歎了一聲,道,“公主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向大王求證,”


    “我怎會不信你?”妙光咬了咬下唇,皓齒間擠出兩個極輕的一句話,但很快,她又恢複了笑容,似把所有的事都拋開一樣,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王兄說的不錯,留在你手中確實比較好。反正這次,鳴王是逃無可逃了,多虧了你。”她朝餘浪一笑,揮手道,“下去吧,我要立即給王兄寫信,告訴他計劃已給成功。”


    遣退餘浪,妙光鋪開寫信專用的上等絲帛,凝思片刻,蘸墨下筆。一口氣寫了三四行,當寫到“鳴王已中計”時手卻不知為何驀然一抖,墨汙了絲帛一小片空處。


    妙光呆看那墨汙片刻,忽然拋了筆,也不顧那寫到一半的書信,就地一坐,抱著雙膝,抽噎著,壓抑著,用不敢讓任何人聽見的細微聲音,哭泣起來。


    博國國境,


    含歸城中,一座處於僻靜小巷的三流客棧。


    子岩從床上睜開眼睛,警覺地轉頭,向左邊看去。靠在另一邊的木床上,隻有淩亂的被褥,本應該熟睡於床上的人,卻不見蹤跡。子岩坐起身,從枕下把不離身的短劍取也來掛在腰上,下床穿靴,順著房門繞下樓梯來到客棧簡陋的天井。


    夜晚的含歸,沉溺在溫柔的漆黑中,這個時分,尋常人家的燭火多已熄滅,眺望過去城內偶餘的幾點火光,直如天上的星星般顯眼。


    “大王。”子岩步入天井,在那抹高大的身影後停下,低聲道,“明一還要趕路,大王需要多休息。”


    夜幕下,容適的身影,似乎比白日更雄偉強壯,王者的輪廓,被夜色靜靜包裹著,子岩即使本身身村高挑,但總不禁用仰望的角度打量容恬的側臉,棱角分明的臉,是鳳鳴最愛欣賞的英俊不羈。


    子岩懂得容恬的心事,“大王,在為鳴王擔憂嗎?”


    不知道丞相與大王一夜長談,到低說了些什麽使固執的大王答應讓鳴王放手而為,不過自大王讓鳴王一人出遊七國後,這一路上,身為帖身待衛,與大王形影不離的子岩,輕易就察覺了大王的不安擔憂。


    每天不要命的趕路,共同市恐怕,也隻是為了到達東凡後早日趕到鳴王身邊而已,怎樣的思念,可以使總是有著銳利眼神,心腸比鋼鐵還硬的大王憂心忡忡,無法入眠?子岩覺的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隻有熱戀中的人,才能明白這種滋味吧?


    自己太冷靜了,冷靜到不適合熱戀。


    “本王,總覺得有些不妥,”容適從沉思中迴複,英俊的臉神情肅穆,“似乎有什麽地方忽略了。本王忽略了什麽呢?”


    “大王說的......是東凡?還是鳴王?還是越重城?”


    “東凡有丞相,越重有衛秋娘和於林,都不足慮,鳳鳴的出遊驚動天下,反而是最大的目標。”射出犀利光芒的雙目半眯起來,容恬反複思索著,“容虎做事小心謹慎,蕭家高手眾多,別人要傷到他,除非出動軍隊,否則不可能得手,刺殺,偷襲,都不可能,要把他騙走容虎也不答應,至於下毒,本王已經再三吩咐,任何遞到他手裏的東西,都必須先經驗毒。”


    子岩的眸子在黑夜中閃閃發光,聲音低沉地道,“這個大王已經想過很多遍了,鳴王在層層保護下,誰也傷不到,大王,隻管放心吧,”


    “心神不寧。”


    “大王?”


    “本王心神不寧,總覺得什麽地方會出紕漏。”容適的語氣沉了下去,“子岩。”


    “在。”


    “人馬到達博間,最難走的路已經過去了,本王會親自率領他們到東凡與丞相會合,子岩,你立即從這裏迴轉,去找鳳鳴。”


    子岩微愕之際,立即領命,低頭道,“屬下遵命,不過,屬下見到鳴王,要不要替大王傳什麽話呢?”


    “你和他說,”容適頓了一頓,寒氣逼人的黑眸,漸漸融入一縷溫柔,變得和曖淡遠。默默沉吟,唇過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細微保蘊,悅耳的聲音,愈發低沉了,仿佛那個人就站在他麵前,就張著亮晶晶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一樣。


    “要他千萬小心,最可怕的陷阱,往往都瞧不出破綻,不要大意了。”


    “是,屬下一定轉告鳴王。”


    “和他說,好好的......等我。”


    蕭家船隊大張旗鼓,沿阿曼江逆流而上,直向同國進發。


    在華麗的船上待久了也會無聊,除了偶爾遇上風景優美的岸邊拋錨下岸玩玩之外,其他時間多半都是窮極無聊的狀況。


    這種時候,練習吹奏玉蕭便成了鳳鳴最新的樂趣。


    蕭家本來就有樂師隨般,其中也有一個吹簫的,鳳鳴為了練心,特意命人請了這位臨時師傅過來,一陣日子下來,吹得更可入耳了。杜風所送的玉蕭對他來說是一件珍貴的禮物,他碰都不肯讓人碰一下,每次吹完,總要秋藍備好幹淨的濕巾,親自擦拭,仔細係迴腰上。


    秋藍好幾次笑他,“宮裏多少好東西,也不見鳴震波王這麽擺弄,今天杜公子送一支玉簫就寶貝成這樣,要讓大王知道,說不定會吃醋呢,”


    鳳鳴和她他們玩笑慣了,跟著她們一起傻笑,還擺出思索的樣子,“你說容恬會吃杜風的醋呢?還是玉簫的醋?”


    遇上風清月明的夜晚,鳳鳴就在飯後吹上一個簡單的曲子,自娛娛人。


    論吹奏的技藝,當然仍然遠比不上玉簫的原主人,但以鳳鳴修長俊逸的身形,身穿下擺寬大的長衣,肩裹秋月親手縫製的披風,在月下迎風待簫站立,那矯若玉山孤鬆的豐姿,已經足以讓所有觀眾,尤其是秋月等驚歎讚頌。


    “鳴王好厲害。”


    “果然還是鳴王聰明,什麽都是一學就會,我看鳴王吹得比杜風公子還好了。”


    “秋星,你誇人也太過頭了吧?”


    “嗬嗬......”


    漸漸,就連向來不屑於這種頹廢無聊事的洛雲,也不知於何時無聲無息地倚在甲板的圍欄上。


    洛雲總是默默地凝視江麵,仿佛沒把那群總是尋找歡樂,笑個不停的男女放在眼裏。“鳴王歇一會吧。吹簫很累的呢,我做了八寶紅豆糕,快過來嚐嚐好不好吃,。”


    “對了,秋藍,我覺得小羊腿,還是昨晚那樣燉燉比較好吃,”


    “秋星是個饞嘴貓。”


    “才不!告訴你,饞嘴貓是烈兒,不過烈兒不在,就輪到秋月啦!”


    但笑聲總是飄過來,其中一把清脆的嗓音,笑起來如嶄新的銀鈴,簡直比杜風吹奏的玉簫更像仙樂。


    “秋星,又說我的壞話,看我揪你耳朵......”


    常常令他,忍不住豎起耳朵,在眾人的笑聲中捕捉。


    由於同國王子對蕭家少主的敵對態度,越靠近同國,蕭家高手團的動作就越頻繁,不斷派出探子打聽同國境內情況。


    船上的護衛更加森嚴,洛雲和容虎等兩派人馬破天荒的配合,完全一致地接連否決鳳鳴好幾次提出的停船靠岸下去逛逛的命令。


    理由很簡單,他們到來的消息顯然已經傳到了同國,同國仇視鳳鳴的人極可能已經派出殺手,隨時隨地尋找刺殺鳳鳴的機會。


    連靠岸玩耍的機會都被剝奪,這下可真的越來越無聊了。吹簫也不能從早到晚的吹,三名最明白鳳鳴心事的待女當仁不讓為鳳鳴籌劃有什麽有趣的玩意,可是有趣的玩意早就一一玩過了,最後提出有用建議的,居然是洛雲。處事向來公道的容虎當即表示讚成,“鳴王也該練心一下劍術了。”


    秋藍也跟著容虎點頭,“練練也有好處,本事大一點總是好的,誰知道在同國會出什麽事呢,鳴王劍術練好了,就算萬一遇上什麽危險也可以自保。”


    鳳鳴正悶的發慌,無可無不可,當即點頭答應,不過半個小時之後,他就發現這個點頭的後果,真的頗為嚴重。


    一直在其他大船上統領蕭家殺手團高手們的洛寧,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過來求見鳳鳴。這人看來和他的劍一樣直接,登上甲板,看了正振作起來做準備運動的鳳鳴一眼,就提出了他的要求,“屬下鬥膽,請少主允許洛雲陪少主練劍。”


    這個要求讓在場的容恬派人馬和鳳鳴本人都打了個哆嗦。


    和洛雲練劍?


    聽說蕭家的殺手都不怎麽會劍下留情的連訓練也是一向如是。比起洛雲來,大家從心底裏覺得容虎是個更好的選擇。


    感覺到從人的沉默,洛寧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地問,“少主看不起蕭家的劍術嗎?洛雲的劍法雖然遠比不上老主人,但他從少練劍,根基還是打的緊實的,”


    棉中帶刺的話,配合起洛寧陰沉的臉,典型是蕭家冷血無情的鳳格,鳳鳴很自然地連想起他親生老爹一聲不吭拔劍就刺的壞習慣。誰敢“鬥膽”拒絕?


    麵對天下聞明的蕭家殺手團老大,秋藍也被震得不敢亂開口,情急中拉了容虎的袖子一把,睜著惶恐的眼睛低聲道,“快幫忙。”


    容虎本待跨出一步,想了想,卻又按捺住了,眼睛看向沒有任何示意的洛雲。秋藍又急促地扯他一下,並且哀怨地看他一眼,容虎卻牢牢站穩了。


    雖然常代表容恬派係和洛雲發生爭執,但是評借高手的反應,容虎直覺地確定洛雲對於鳳鳴並非隻有厭惡和不屑。


    這人也許將來會成為鳴王在蕭家的真正助力,加入鳴王可以收服他的話再說,容虎知道自己是無法在練心時對鳴王狠心的,倒是洛雲,可以期待。思索的時間其實很短,不管秋藍等待女臉色多難看,慢慢成長起來,漸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鳳鳴聰明的點頭,“呃-----好。”


    “多謝少主。”洛寧一擊成功,隨即抽身。


    對鳳鳴隨意但是嚴肅地躬身為禮後,轉頭看一眼洛雲,擺出父親的樣子,“好好陪少主練劍,”施施然後離開主船。


    有那麽一瞬,容虎發誓他從洛寧眼神中瞧出了什麽但感覺一現即逝,沒有比例中項他足夠的時間琢磨


    隔了很久,臉色難看的待女們終於意識到鳴王練劍的對手已經不可更改了,不得不振作起來,重新長開令鳳鳴心情好一點的笑臉,為她們心愛的鳴王做各種準備


    “鳴王,換上這個好嗎?”秋月從自己的艙房取來一套黑色的練武服,和秋星一同伺候鳳鳴穿上,“這是奴婢新做的呢,倒真巧,居然派上用場了,鳴王你瞧,上麵繡著你上次說的三月春,這花瓣繡得像不像?”她指著鳳鳴上衣下擺處的刺繡問


    “嗯,好漂亮。”


    “鳴王,玉蕭先放下吧,別不小心弄壞了,”秋藍在鳳鳴腰間取下寶貝用手娟包好了,放在自己懷裏。


    “鳴王,先喝一小口水。”


    三名侍女小心殷勤地寵溺地伺候著鳳鳴,仿佛他等一下要去和惡魔對陣,相比之下,更突顯洛雲站在一旁像個無動於衷的木頭。


    容虎當然不敢讓他們用真劍練習,親自從倉庫裏挑了兩把木劍,掂量了一會,給了一把洛雲,把另一把遞給換好練武服的鳳鳴,低聲道,“洛雲的劍很快,鳴王如果能練到不被他的劍尖觸到,那就很好了。”


    鳳鳴點了點頭。


    三名侍女緊張地站在一旁看,侍衛們雖然沒有圍過來,但多數眼睛都往這邊瞅。


    大江之上日朗風清,洛雲早就在甲板中央等著了,看著鳳鳴走到麵前,臉無表情地行了個禮,直起身來,眼神一凝,頓時渾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如果說他平日給人的感覺很冷,那麽現在,就是冷到了徹底。


    那是一種劍手的無情。隻有從小經曆嚴苛訓練的人,眸中才會呈現凝結如冰的低溫。


    秋月秋星,甚至秋藍,幾乎於同一刻倒抽一口氣,感覺心窩一跳。


    霎那間☆,洛雲的劍已經動了。


    鳳鳴早有準備,卻仍在劍尖差點觸身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容恬昔日的訓練總算或多或少留下一點底子,他幾乎全靠本能地退了一步,傾斜著肩膀卸過劍尖,順勢向左跨出一步,持劍的手往上一格,反挑洛雲肋下。


    “篤”。


    木劍交擊的鈍聲響了一下。


    洛雲擋住了刺向肋下的一劍,眼神稍露詫異。鳳鳴似乎沒有他想像中的沒用。


    鳳鳴反擊奏效,當然趕緊打鐵趁熱,神色一沉,擊肋不成,劍尖轉下,以劍的側邊硬碰洛雲的劍尖。這是容恬苦心教導他的一招,不過實戰的時候總不敢拿出來試用,因為隻要力度和角度掌握不好,劍身沒有恰到好處撞上敵人的劍尖,那自己吃的苦頭可就大了。


    這一次剛好可以拿來試用。


    “篤”。


    又一聲鈍響。


    鳳鳴大喜,在東凡王宮內惡鬥實戰一場後,自己果然有進步,竟能準確無誤擋到洛雲的劍尖。正高興中,腕上木劍忽然一滑,再也感覺不到和他相抵的劍尖,這就如正全身力氣挨住牆壁的人忽然發現牆壁不見了一樣,失去支撐,重心當即不穩,向前一衝。


    糟糕,這次又要丟臉啦!


    心內大唿還沒有結束,腦後風聲驟起,洛雲木劍下沉後往上斜挑,重掃在他右邊腋下。


    火辣辣的狂痛傳達到腦門頂處。


    鳳鳴持劍的右手幾乎痛得麻痹,木劍哐當一聲掉在甲板上,俊逸的臉滿是痛苦。


    “啊!”


    “鳴王!”


    驚叫聲頓時四起,容虎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鳳鳴和洛雲之間。侍女們爭先恐後衝到鳳鳴身邊,憐惜地扶起他。


    “疼不疼?”“傷到哪裏了?”


    “沒事,”鳳鳴努力倒抽著涼氣,“不疼的……”


    當然絕對不可能不疼,洛雲果然和容虎不能比,一上場就沒留餘地。雖然用的是木劍,但畢竟尖處很利,鳳鳴腋下的新練武服已經被劍尖狠狠劃開了一道口子。


    可想而知那是多強烈的鈍痛。


    “我看看。”秋藍把衣襟小心翼翼揭開,查看被傷到的地方。


    看見鳳鳴右腋下白皙幼嫩的肌膚此刻紅得幾乎滲血,三名侍女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秋星難過地用小手撫摸,“疼嗎?奴婢拿熱毛巾敷一下好嗎?”


    秋月怒極,霍地轉頭就瞪著洛雲,“你這是練劍還是要他的命?”洛雲並無追擊,收迴木劍靜立一旁。聽見秋月的怒斥,隻用亮如點漆的眸子冷瞄她一下,壓根就不答話。


    秋月眼睛瞪得更大,待要衝過去,卻被秋星一把拽住,皺眉道,“和這種人吵什麽?先把鳴王扶進去再說。”


    鳳鳴苦笑道,“我能走……”


    她們哪管這個,齊心合力把鳳鳴搬進艙房,為他脫了靴子,扶他在床上躺下。秋星又腳不沾地端了熱水進來,因為要敷傷口,秋藍秋月七手八腳幫鳳鳴脫了練武服。


    鳳鳴拗不過她們,隻能由她們擺布,側著臉翻了一下床邊的練武服,真的破了一個口子,對秋月頗為過意不去,喃喃道,“嶄新的衣服,隻穿一會就破了。秋星,你等一下幫我補一下吧。”


    秋星應了一聲。


    秋月卻把練武服一把扯了過來,又心疼又難過地低聲罵道,“鳴王這脾氣什麽時候改?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這時候還去管衣服?一件練武服算得上什麽,我明日再幫你做兩件就是了。”


    鳳鳴知道這些侍女最見不得自己身上有傷,擔心她們萬一哇的一起哭出來,那可比再挨洛雲一劍還慘,趕緊擠出笑去哄,“我不是可惜上麵的三月花嗎?難得繡得這麽好。早知道就不穿這個去練了,嘿嘿。”


    秋月見他說得傻氣,也不知哭好還是笑好,眼角處影子一晃,,洛雲這個冷血的家夥居然也跟了進來,頓時怒氣上升,“你進來幹什麽?還嫌打得不夠重嗎?”未經思索,手一揚,就把練武服鋪頭蓋臉地朝洛雲狠摔過去。


    洛雲眼也不眨,舉手就把扔過來的“暗器”接了,不作聲地瞅著秋月。


    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就顯得冷酷無情,加上有用劍抵著秋月脖子的前科,眾人瞧見他瞅著秋月的眼神,神經都糾了起來。


    連秋月也被他瞅得頭皮發麻,不禁害怕,心惴惴然地看著他。


    “鳴王!”


    幸好,容虎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而且還顯得挺精神,像遇見了什麽喜事。


    “鳴王,”打破房裏的沉默,容虎快步走了進來,精神奕奕地稟報,“子岩來了!”


    這個意外的消息完全把洛雲導致的氣氛給活絡了。


    鳳鳴首先跳了起來,“子岩?”他驚訝地叫了一聲,接著因為扯動了傷口而慘唿了一聲,秋藍等人慌忙來饞他時,他又已經振奮起來了,跑向艙房的時候簡直活蹦亂跳,看清楚剛剛登上甲板的人果然就是子岩,立即衝過去,兩手搭住子岩的肩膀上下審視,“真的是子岩!”頓一頓,喜洋洋地問,“容恬呢?”


    “大王命屬下向鳴王問好。”一路風霜地日夜兼程趕來,子岩曬黑了一點,越發顯得精悍能幹,微笑著道,“大王不放心鳴王,要屬下先趕過來,他處理了東凡的事情,隨後就到。”


    手舞足蹈的鳳鳴臉色一僵,頓時耷拉☆了腦袋。


    “我也猜到他沒有這麽快過來。”好半天,他才把頭抬了起來,不過臉上已經恢複了一點笑容,拍拍子岩的肩膀,邀他和自己一道往艙房走,“你來了也不錯,別管容恬,咱們好好做咱們的事情就好,這可是丞相交代的……”對於容恬派係的人來說,子岩的到來無疑是一件好事。


    晚上,秋藍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私房小菜,她這個頂級廚師貫注心血而成的佳肴,當然色香味俱全。


    吃飯的時候,由秋月安排席位,隻擺了六個。


    於是,鳳鳴、秋月、秋星、秋藍、容虎、子岩都入席,就將六個席位都占滿了,獨剩下洛雲一個。


    他今日傷了鳳鳴,連素日待人最溫和的秋藍都看他不順眼。他也不介意被排擠,照樣將劍解了,抱在懷裏,隨意找個角落待著。


    子岩下午聽容虎把和蕭家殺手團會合的前後事情都聽了個大概,也猜到其中緣由,便聰明的保持沉默。


    反而是鳳鳴總覺得過意不去,對秋月道,“怎麽少了一個位置?”


    “少了嗎?奴婢數了啊,不是六個嗎?”秋月橫那可惡的家夥一眼,睜著純潔的大眼睛裝傻,“我可沒看見第七個。”


    “秋星……”


    “奴婢也沒有看見誰啊?”兩節煤真是同心同德。


    鳳鳴想翻白眼。


    你們怎麽比我還幼稚?這麽大了還玩這種小圈子遊戲……


    “洛雲,”知道侍女們的脾氣也不好惹,鳳鳴轉而對洛雲打招唿,“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好不……”


    “我不餓。”


    “呃……”


    不是餓不餓的問題,如果讓蕭家眾人看見我們這樣欺負你,也許會加劇內部矛盾……


    洛雲才不管鳳鳴心裏想什麽,忽然沉聲道,“少主。”


    “嗯?”


    “白天那件練武服,還是新的。”“對啊,破了個洞……”


    “就這樣扔了嗎?”


    “是有點浪費……”尤其上麵還有秋月的針線。


    “扔了又怎樣?”秋月對洛雲的冷腔冷調份外覺得刺耳,忍不住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挑釁般地揚起頭☆,“不是你說蕭家財大氣粗嗎?一件衣服值什麽?一天扔一件也輪不到你管。你舍不得,盡管撿了去穿,我們鳴王嘛,可從不穿有補丁的衣裳。”


    眾人頭皮又不禁一陣發麻。


    這個秋月,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洛雲目光掃過來,容虎和子岩心有靈犀,情不自禁朝秋月挪了一點,免得動起手來護不住她洛雲卻隻是哼了一聲,竟站起來頭也不迴的走了。


    眾人麵麵相覷,隔了一會,才被飯菜的香氣喚起胃口。


    “嘿,來,吃飯……”


    沒有了洛雲,氣氛真的好了不少,雖然鳳鳴心裏還是過意不去,不過嚐了秋藍新發明的馬鈴薯燒芋頭之後,也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子岩成了整個閑聊的中心,話題自然離不開容恬。他在眾人追問下,把離開越重城的事情仔仔細細地敘述了一遍。


    剛剛說完容恬擔心鳳鳴有什麽閃失,容虎倒先笑了,“大王真的過於小心,就算我不中用,可蕭家殺手團也不是空有虛名的,若讓人在他們保護下傷了蕭家少主,蕭家的臉哪裏擱去?”


    秋藍為他今天居然眼看鳳鳴被迫答應和洛雲練劍,仍有些微惱,抿唇道,“今天不是傷到了嗎?腋下紅了那麽大一塊。那個洛雲真是……”


    話音未落,門口一個人影鑽了進來,居然又是洛雲。


    真是說神神到,說鬼鬼到。


    頓時大家都閉了嘴。


    洛雲毫無所覺似的,進了門,聲音平板地稟道,“又有探子迴來了,少主要不要親自見一見?”


    鳳鳴想了一會就搖頭,“沒什麽新情報吧?如果沒有就不要見了。”想起自己也許剛到同國就會被同國的大軍圍起來暴打,不禁把臉皺了起來。


    希望見到同國慶離王子的時候,他可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向他說明自己並不是殺害他父王的兇手。


    但願這人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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