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癡癡凝視著他,虛弱地問:“我快死了嗎?”


    “胡說!”容恬惱怒地低喝,又放軟聲音,無可奈何地歎息:“不要亂想。你隻是太想念我,昏迷了幾天,現在醒了,什麽事也沒有。”


    鳳鳴瞪圓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容恬。


    “讓我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的。”鳳鳴伸手,撫到容恬臉上,仔細感覺著一點一滴,半晌道:“是真的呢。”含著淚珠輕輕笑,忽然神智完全清醒過來,赫然震動,驚道:“你進了東凡王宮?天啊,你瘋了嗎?”從床上驟坐起來。


    容恬摟住他,雙臂力氣大得不容他動彈半分,親昵地用額頭摩娑他的後頸,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


    迴到容恬的懷抱,鳳鳴頓覺安心,壓低聲音問:“王宮守衛森嚴,監視我的人沒有一打也有十個,你怎麽竟敢潛進來?快放手,這裏什麽地方,你還這麽大膽,要是有人進來看見怎麽辦?”


    容恬好不容易重見鳳鳴,把他摟到懷裏再不肯放手,轉頭吹滅房中燭光,兩人一同鑽進大床,同蓋一床大被。


    容恬問:“鹿丹虐待你嗎?竟讓你病成這樣,我定要狠報此仇。”手指泥鰍一樣鑽進鳳鳴小衣內,細細摸索一會,皺眉道:“瘦得不成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


    鳳鳴又是激動又是好氣,竟不阻攔,容他在自己身上亂摸,輕聲問:“你怎麽在這個時候潛進東凡王宮?太後暗示你有對付東凡的計劃,又不肯告訴我,裏麵到底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事?這些天你都在哪?”


    容恬換個姿勢,將他摟得更舒服點,又去嗅他的發間,歎著道:“隻有你的身子才這般香。”才徐徐迴答說:“我從永殷境內追來,查知瞳兒對王位有不軌之心,領兵與瞳兒戰了一場,故意輸掉戰役,裝成戰敗身亡的樣子,拱手讓出西雷。”


    鳳鳴驚叫一聲,連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喘著氣低聲問“你瘋了嗎?”


    容恬不以為然,淡淡道:“你生死不明,我不能在西雷耗費時間,而且,隻要我死的消息傳到東凡,鹿丹不再有所顧忌,絕不會在將你利用殆盡前輕易殺死你。如此一來,我便有時間救你。”


    “我還以為失去西雷是疑兵之計。”鳳鳴張大嘴巴:“竟有你這樣的大王,輕飄飄就將王位拱手讓出。”


    “隻是暫時讓出。”容恬見鳳鳴蹙眉,溫柔地吻他的眉心,笑道:“戰役之後,我趁瞳兒尚未迴都城,隨即趕迴去暗中接走太後,並痛快地放了一把火,造出太後自焚的假象。然後領了我平日藏匿起來的五千死士,日夜不停趕赴東凡。”


    鳳鳴聽得呻吟起來:“天啊,你丟掉整個西雷,還燒了自己的王宮,帶著五千人馬就往東凡闖。你知道平昔現在有多少人馬?每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心有卻著實感動,要不是為了他,容恬絕不會陷於如此被動的境地,鳳鳴一口熱氣哽在喉中,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忽然神色一動,低喝道:“小心,有人。”


    兩道人影無聲無息潛到床邊,隔著放下的床簾,低聲到:“這裏的人都處置幹淨了。”


    “外麵暗中埋伏的監視者也處理掉了,一共有七個,也不知道哪個是鹿丹派的哪個是軍青那邊的。”


    居然是容虎和烈兒。


    鳳鳴又驚又喜,掀開簾子低聲喊道:“天啊,真的是你們。”


    烈兒送上一個大笑臉:“鳴王,我們可終於找到你了。”


    容虎欣喜地笑起來,黑暗中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鳳鳴興奮了一陣,忽然想到一事,心髒猛頓:“你們說這裏的人都處置幹淨了?是不是……”


    “我們在茶水裏做了點手腳,侍女們都昏睡過來了,那些沒有昏睡過去的日常侍衛,被我領著幾個高手,一刀一個,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兩天東凡王宮人人自危,守衛放鬆了許多,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得手。”


    鳳鳴擔心的就是隨茵那幾個身世可憐的侍女,聽了容虎的迴答,稍微安心一點。轉頭問容恬:“那麽我們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


    容恬朝鳳鳴笑笑。


    烈兒和容虎相視一眼,同時低頭。


    房中頓時一片寂靜。


    鳳鳴察覺有異,愕道:“難道你們闖進來,殺了所有的守衛和監視者,竟沒有事先想好出去的方法?”


    烈兒道:“本來的計劃是五天後才潛入王宮,那時候東凡整個都城都快崩潰了,王宮已經亂成一團,兵荒馬亂中救走鳴王一點也不難。可是內線忽然傳來消息說鳴王病重昏迷……”


    容虎暗中捏了烈兒一把叫他閉嘴,迴道:“東凡的守衛向來寬進嚴出,我們雖然進來了,卻未必那麽容易出去。最晚明天清晨,他們就會發現這裏出事。”


    鳳鳴的目光責怪地瞪向容恬。


    容恬從容道:“雖然冒險,但至少我喚醒了你。”他撫摸著鳳鳴嫩滑的臉,滿懷深情道:“從你昏迷的消息傳來的那刻開始,我就發誓,七天,我忍耐七天。如果七天你還不能醒來,我一定要親自趕來喚醒你,不管那是刀山火海。你要覺得我太傻,不配為王,可以盡管責罵我。”


    鳳鳴雙手劇顫,捏著容恬的衣襟,良久才哽咽道:“你哪裏配當大王,丟掉了西雷,燒了王宮,還潛進敵國的王宮來送死……”


    烈兒忙勸道:“鳴王不要難過。西雷雖然暫時被那瞳家小賊謀了,但大王對內政不穩早有預備,暗中埋伏下不少親信。現在除了瞳家的直屬將領外,其他將領和大臣的心還是朝著大王的,隻是礙於無奈,被迫隨賊。隻要埋伏的高手暗中處理掉瞳家那幾個主腦,大王迴到西雷,立即可以奪迴寶座。”


    容虎咳嗽兩聲:“先不說這些。天快亮了,請大王下令。”


    容恬一直摟著鳳鳴坐在床上,此刻終於鬆開鳳鳴,爽朗笑道:“浴血奮戰,是男兒的光榮,我們闖出去就是。”


    鳳鳴不解地向容恬看去。


    正巧容恬的視線轉來,向他溫柔而曖昧地笑道,柔聲道:“讓我親手為鳴王穿上衣裳,外麵天冷,鳴王小心了。”


    天灰蒙。


    靜悄悄的宮殿,渺無人跡。屍體藏匿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血腥味如有若無飄在半空,被冷風吹散。


    數十道人影無聲上馬,所有人都用麵紗遮住容貌。


    容恬道:“烈兒,到我懷裏來。”


    烈兒跳上容恬馬匹,乖巧溫順地依入容恬懷裏。


    “我們走。”容恬沉聲發令,數騎疾奔。


    鳳鳴扯動韁繩,卻被容虎從旁攔住。


    “我們走這邊。”


    鳳鳴看著與容恬遠去截然不同的方向,愣了片刻,駭然道:“不!不行!”


    容虎沉聲喝道:“這是王令,誰敢不遵?”不容分手,往鳳鳴乘坐的馬匹上猛抽一鞭,“跟我走!”


    一夾馬肚,駿馬嘶叫一聲,放開四蹄。


    “不!我不可以這樣做!”鳳鳴狂嘶一聲,便要勒轉馬匹。


    容虎隨後趕上,策馬欺進,隔空伸手,竟狠狠一個耳光,打得鳳鳴眼冒金星。


    容虎滿臉陰騭,壓低的聲音裏藏著說不出的威嚴:“我奉大王之命,不管用什麽方法,帶你出宮,不得迴頭。”


    鳳鳴隻覺頭頂霹靂連閃,魂魄離體似的說不出言語,五髒六腑仿佛已被容恬的忽然離去撕碎了似的。一道聲音在腦海裏反複迴蕩:容恬要犧牲自己,容恬要犧牲自己!


    “不……我不要聽他的!”鳳鳴喃喃搖頭。


    “大王不用分心照顧鳴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鳴王如果跟隨過去,豈不惹大王分心?”容虎睜著黑漆漆的眼瞳,值此關鍵時刻,再不是往日謹慎小心的模樣,挺胸義正詞嚴,瞬間氣勢強大壓得人無法反抗:“我們走。”又是一鞭,擊在馬匹臀上。


    勁風再起。


    鳳鳴緊握韁繩,看兩邊銀樹飛速倒退,身不由己與容恬越離越遠。


    王宮的守衛不知為何非常疏鬆,完全不像前些日子。鳳鳴迷惑間奔出不到半裏,忽聽見身後不知名處喊殺聲大起,知道容恬等已經與王宮守衛對上,心裏涼浸浸一片,忍不住迴頭看去。


    一股濃密的黑煙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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