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


    虎丘福地幅員並不算遼闊,數個時辰過後,張澤等人便來到了南離國境內。山馬由靈獸堂弟子朱紅花束縛,變得隻如普通家用馬匹一樣大小。


    朱紅花是名年方二十的姑娘,平日穿著一身紅黑相間的劍袍,一柄紅玉劍背在身後,腰間總掛著數枚靈獸袋。雲岩劍宗是劍修門派,當年鼎盛時期,宗門包容萬象,禦獸、煉丹等道卻也十分興旺,隻是到了如今,禦獸一脈也僅僅剩下一個堂口,再不見當日輝煌。


    朱紅花祖祖輩輩便是雲岩城外的種菜農民,小的時候,家裏人意外發現朱紅花竟有與村狗山雀講話的本事,甚以為奇,知是難得的仙緣,因此趕忙湊了些銀兩,將朱紅花送到了雲岩城內,又托了許多關係,獲得檢測根骨的機會,最終經過幾年折騰,終於入得山門,舉家歡唿雀躍,鄉間鄰裏上門道賀。


    按照朱紅花的資質,本可以投入其他不錯的專以禦獸修煉為主的宗門,可朱家世代為農,一來沒有財力去到遙遠的地方,二來雲岩劍宗對於福地內百姓恩澤深厚,山門高大形象深入人心,朱家大小,發現女兒有當仙人的福分後,自然不做他想,便送往了最近的虎丘山。


    張澤等人在天黑的時候,到達南離國度,徑直入了宮城。虎丘山福地境內,一切世俗王室,皆由雲岩劍宗扶持,雲岩子弟地位超然,每一個國度中,都會為雲岩劍宗留下主殿,作為雲岩弟子們行走天下時下榻之所。


    由於張澤等人來得突然,又無聲無息,走進宮門之後,無人接應招待。偌大的廣場,精致的宮殿,昏黑的夜間,諸位修士有說有笑了一陣,朝著具有雲岩特色的寢宮走去,不知為何,漸漸竟沉默了。


    朱紅花雖是一名農婦,卻長得十分清新脫俗,笑起來,淺淺的酒窩,眼睛像月牙一般,令人過目難忘。而張澤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朱紅花的才幹。當所有人陷入尷尬之際,朱紅花主動包攬了弟子分派的工作,包括張澤、柳輕寒在內,按照門中資曆,均有安排。


    在一堆沉默寡言的弟子上,想要脫穎而出其實十分簡單。朱紅花眼看一路上首席弟子及柳師叔一言不發,諸位弟子也沒有問,到了地方上,大家也仿佛沒有安排,因此便像當年在家中安排弟弟妹妹生活一般,將一班平日裏都有人伺候的弟子們安頓好,一一分好夜裏入住的寢宮。


    張澤便是在此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做得不好,自責之餘,自然便記住了這名名為朱紅花的姑娘。想著在不久想來的比武大會上,眾人少不得還要通力合作,如此相安客氣,到了比武大會上,又如何能夠展現默契呢?


    在張澤暗暗上心之餘,柳輕寒也頗為過意不去,自從如了宗門,自己便每日的被丫鬟們伺候著,倒也沒覺得什麽不妥。如今來到宮殿,一群人愣愣的,像是沒經驗的孩兒,作為師叔,卻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想到此處,輕寒不免臉色一紅。


    一迴頭,瞥見張澤正微微對著自己笑,心裏頭沒來由一糾,臉色更紅,腦袋裏轉了幾圈,卻不知道這小師侄望著自己做甚。


    此時的張澤想的並不多,隻是在迴顧這一路上的經曆,細想著自己的不足,認真琢磨著,為什麽原本興致頗高的同門們,離了宗門,如今卻變得沉悶起來。


    有時候沉悶是一種反抗。張澤細細看著每個人的臉,終於有所明悟,在這些人中,不少人對自己成為門派首席似乎頗有些不滿,當張澤將目光投至同門身上時,有人視而不見,有人尷尬一笑,大步向前,隻有少數幾位,禮貌的點了點頭。


    十個人,百樣心。而一路上,張澤除了禮貌的見過大家之後,便一句話也不講。張澤本身修為便不高,又是仿佛是躥紅,當了宗主弟子,過往並無太多可以說服人的事項。大半年前比武大會上的連勝,在一般弟子麵前,可能是了不得的成就,可在諸位門派精英麵前,卻也不見得多了得。


    張澤一行人中,執法堂諸位弟子心氣最高,在他們眼中,張澤既已經是首席弟子,便更應該團結同門,主動問好。可張澤卻是個沉默內斂之人,一路上一點動作也沒有,因此場麵稍微一冷場,尷尬氣氛迅速蔓延,而眾人對於這名首席弟子的不滿也就此累積。


    想通了這一切,張澤並未太過氣惱,心中雖一度著急,但也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既然已經留了心,在接下來的日子,張澤會主動釋放善意,積極改善。


    眾人來至南離宮殿。終於驚動了南離王室,先是幾位小王爺前來拜會,知是門中首席弟子來了,規模進一步提高,國王親自拜會,並留下一眾王子公主左右伺候。


    南離國雖然屬虎丘福地,但經年下來,也不是常有機會見到雲岩劍宗的弟子。如今來了位首席,諸位王家子嗣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紛紛試圖巴結,畢竟隻要首席一句話,自己便能夠在將來的王位繼承中獲得巨大優勢。


    這一夜,張澤謝絕了王子、公主們的伺候,閉著門,打算誰也不見。王子、公主們無法,又恐惱了上人,子夜時分,恭敬離開。


    門外徘徊的王室成員終於離開,張澤剛剛得到清靜,卻又聽見一聲妙音:“張首席入睡了嗎?”


    那聲音輕渺如仙樂一般,辨識度極強,張澤腦中離開就冒出了柳輕寒的樣子來,心中想著,這大半夜的,小師叔如何找自己來了。


    想歸想,還是很快開了門。


    門外,柳輕寒身穿白色雲裳,腰間係著粉紅汗巾,如桃花一般燦爛。


    “原來是柳師叔到了,張澤未睡。”張澤站在門口,快快請進四句卻說不出口,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卻想起了青靈姑娘,心中十分壓抑。


    接著便見柳輕寒臉色露出一絲猶豫神采,張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無禮,連忙將輕寒師叔讓進屋來。望著輕寒身影,不免想起當初擂台比武時的盛狀,滂沱大雨中,無數目光關注,兩人認真迎戰,如今迴憶過去,卻像是在交流交談。


    那時候,張澤未真正如宗門序列,兩人還師姐、師弟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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