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雅臉上笑容未變, 腳步從容:“我們已經算不上很熟了,畢竟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好幾年沒見麵。”


    “你們原來也是同事嗎?”白紈素按下電梯下行鍵, 口吻雲淡風輕。


    但喬雅顯然不是塗亦瀟那種思維簡單的女人:“我們是學生時代的朋友。”


    “你們是校友嗎?”白紈素心裏打鼓, 她覺得自己迫切追問關於鍾楚寰的事情似乎有些心急了。不知道她剛才的問話設計得夠不夠自然、喬雅會不會認為她問得有點多。


    喬雅略微彎下膝蓋, 如珠如玉的俏臉靠近白紈素的小臉——她穿上高跟鞋超過一米七的身高相比於白紈素嬌小的身板算是高挑, 臉上掛著溫柔而莫測的微笑:“我是政法大學畢業的,他是金融經濟大學,當然不是校友。不過,我們是因為共同愛好認識的。”


    白紈素沒有再問下去, 而是愣了神。


    “小妹妹,你也喜歡偵探小說吧?”電梯門開了, 喬雅直起身,率先邁開腳步,踏入電梯, “以後可以多交流哦。”


    白紈素進入電梯轎廂,一言未發。


    她是個聰慧的女人。


    **********


    帶著喬雅進入法務部之後,溫然等人自動前來迎接,場麵一度有些熱鬧。


    白紈素這才知道,喬雅來到這裏之前是知名律所的律師,已經當上了初級合夥人,這也難怪法務部的職員明明沒見過麵,卻都要對她十分殷勤了。


    她乘電梯下了樓,來到一樓接待大廳。大廳裝潢得和有些酒店大堂的咖啡吧差不多, 寬敞明亮、有綠植裝點。時近中午,大廳裏空空如也,隻有客人等候過的桌子上還攤著些一次性紙杯、煙灰缸裏堆著煙蒂,保潔還沒來得及打掃。


    “您好,我是行政部的,我們主管今天告訴我行政接待由我來負責。接待大廳現在有人管理嗎?”


    公司諮詢前台的兩個女孩子麵麵相覷。


    這小丫頭看著這麽嫩,這張小臉簡直和未成年差不多,沒見過世麵吧?接待大廳有什麽活,哪裏需要人來管理,行政主管分明就是使喚她玩的,變相流放。


    兩個女職員麵對麵噗嗤一笑,其中一個還是拿出微笑迴答:“大廳現在隻有一個保潔負責。既然行政接待有人管了,那你把登記簿拿走吧。”


    來賓登記這種工作又累又煩,能甩給別人幹嘛不甩給別人。對方正好是個實習生,多半不懂得怎樣推脫。


    “好,現在就給我吧。”這正是白紈素最想要的。


    最初接到行政接待的指派之後,白紈素並沒有生氣惱怒。一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人不管站在什麽樣的位置都要得到,更何況她距離自己的目標就剩下一步之遙了。


    在別人眼裏,普通員工想接近那位“x先生”當然不可能。他們之間隔著29層樓,以及數不清的層級。但在她眼裏,既然已經有了交集,又處同在一個屋簷下,唿吸著同樣味道的空氣,她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他們隻是兩個不同的人而已,現在隔著的隻是一扇門。


    至於怎麽去了解他,用什麽辦法摸清他,這隻是時間與手段的問題。


    隻要他會走進這扇門,就遲早會再看見她,再跟她說話。如果坐在十層的大辦公區,這反而是不可能的。


    魏璿是公司老板,來賓裏麵肯定少不了跟他熟絡的人。通過一個人的交際圈,很容易了解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更何況她背後還有程若雲,整天接觸三教九流的姐夫,手裏有一張四通八達的信息網。


    行政接待工作能有很多機會跟他們聊天、認識他們,更何況這些人的姓名、聯係方式很多都會寫在登記簿上,這可是一本寶貝,決不能浪費。


    白紈素慷慨收下了登記簿,那兩個前台姑娘還在偷笑呢。


    她把登記簿放在了接待室門口的小桌子上,並把前台訪客登記的牌子直接拿到了接待室門口,又把靠近接待室正門能被看到的幾張桌子上扔著的水杯和雜亂的煙頭給收拾了。


    前台的兩個姑娘看著她忙前忙後,其中一個好心提醒:“小姑娘,你是實習生吧?接待室其實不用一天到晚看著的,訪客在這裏本來就是消磨時間等人,接待得怎麽樣誰會在意呀。本來還有保潔打掃,要是看到行政部的人開始收拾了,保潔就該不幹活了,那裏麵的活以後就全是你的了,你一天到晚不看著都不行。”


    兩個姑娘告訴白紈素,她的工作方式不夠聰明,不懂得投機取巧。不過白紈素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介意:“行政接待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要算我的業績,我怎麽能甩給別人呢。”


    二人對視一眼,表情微妙地聳聳肩:這小姑娘情商可真是不高,要麽一入職就被發配來一樓接待了呢。她在衛迅的實習生涯,怕是一直要端茶倒水了吧。


    **********


    夕陽西斜,白紈素迴到十層的工位上時,塗亦瀟正裝好背包,整理衣服和頭發,準備下班。


    “亦瀟,下班的時間還沒到呢。”鍾楚寰的眼神雖然沒離開電腦屏幕,表情也是淡淡的,語氣卻像是結了霜。


    “就差十五分鍾了,我早上有提前打卡呀。”塗亦瀟看了看工區的掛鍾,口吻有幾分撒嬌,“今天有購物節,好多同事都提前打卡走了。”


    “你入職幾年了,這點規則還不知道嗎?”鍾楚寰對她的嬌氣一點也沒包容,“咱們部門沒有彈性時間。另外,作為主管,部門員工不下班你就最好不要下班。”


    塗亦瀟滿是委屈地看了看身邊的小職員,那女孩噘噘嘴,吐了吐舌頭。她隻好把背包放迴工位上,又坐下等著下班。


    “咱們大部門的老板太冷了,白長一張自帶流量的臉,本人一點熱度都沒有。”小職員見塗亦瀟撒嬌碰了壁有點難堪的樣子,跟另一邊的鄰座低頭耳語,“不吃撒嬌這套。”


    白紈素拉開工位上的椅子坐下,鍾楚寰總算抬起眼皮看了看她。


    “中午沒吃飯?”


    午休前正好有幾個演藝公司的人來談藝人合作,午休之後商務部門又來了人,白紈素沒趕得上吃飯,現在正餓得發虛。


    “你怎麽知道的?”白紈素又累又餓,好不容易才抓住機會喝了點水,但胃裏空蕩蕩,更是虛得慌。


    “我看你工卡在桌子上。”鍾楚寰從自己工位上抄起個盒子推到她桌上,又遞過去一個飲料杯,“現在吃。”


    塗亦瀟偷眼看去,透明盒子裏是巧克力蛋糕,廣場上那個熱門甜品店裏的。白紈素輕輕掰開飲料杯的蓋子,裏麵裝的飲料還是熱的,一股牛奶熱巧克力的香氣四溢開來。


    這都是女孩子最喜歡的甜品。她也不道謝,打開就吃。


    塗亦瀟滿臉通紅,冷冷地翻了個白眼。部門員工不下班她就不能下班,活幹完了也得在這裏幹坐著,等著這小姑娘吃完巧克力蛋糕?


    她又酸溜溜地看了旁邊的小職員一眼。剛說完老板不吃撒嬌就打臉了,董事長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樣,人家不用撒嬌就有人焐著呢,或許這就叫恃寵而驕。


    “晚上想吃什麽?”在地下車庫,鍾楚寰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身邊的白紈素。家裏食材不夠了,要想做晚飯就得現買。


    “晚上我想逛街。”白紈素的迴答出乎意料。


    鍾楚寰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怎麽突然就想逛街?她這人真是幾分鍾就變個花樣,還不帶打招唿的。


    “想去哪逛。”


    “時代廣場,”白紈素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想去新望百貨。”


    “你打算那買什麽啊?”鍾楚寰看著她笑了。都說女人上了一天班,再累也可以在購物中心重生,這話對她來說莫非也管用?


    “誰說不買就不能看了?”白紈素惱了,眉頭一緊,“我就看看又不要錢!我得看看我以後要穿什麽衣服,別等我傍上大款了,連高級牌子也不認識,錢都要不來。”


    這小姑娘又開始胡說八道,腦子裏不知道在轉什麽鬼主意。鍾楚寰知道以她的脾性就算自己拒絕,她也會自己去,那還不如不拒絕。


    反正她有什麽心事也不會跟他說,她身上有秘密,對他根本不加信任。


    “那走吧。”他啟動車子出了地下車庫,向東駛去。白紈素用眼角偷瞄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心裏又有些異樣了。


    新望百貨看上去麵積不大,裝潢雖然高級卻也頗為低調。光顧的客人不多,空氣裏都飄著一股奢侈味。


    白紈素當然沒有逛過這種高端品牌雲集的商城,但鍾楚寰卻覺得這裏並不新鮮。如果是他一個人,平常也不會想起要來,正好今天帶著她來,順便在樓上的餐廳把晚飯解決了。


    “你餓不餓?”


    白紈素不答言,先走到服務台要了一本商城的購物手冊。


    看她翻著彩色的宣傳冊一頁一頁看得津津有味,鍾楚寰有些詫異。難道真的如她所說,她是專程為了“傍大款”來研究奢侈品牌?


    “是不是喜歡上了哪件衣服,什麽牌子和款式的?你告訴我,我帶你去……”他差點就把“買”字給說出來了。


    怎麽,還想給她買衣服了?這幾天亂七八糟的東西想得一多,可能頭腦是有點糊塗。他們什麽關係,就開始想著給她花錢了。


    “我們去逛逛吧。”白紈素抬起大眼睛看了看他,他又不好拒絕。


    他們先從一樓逛起。白紈素挨家挨戶地看包、看鞋、看衣服和手表。不僅要看款式,還要打聽打聽這奢侈品的衣服鞋包,和普通的東西有什麽不同。


    在二樓的一家男士西裝店,白紈素麵對著貨架上展示的西服外套若有所思。


    “女士,給您先生挑西裝啊?”西裝店的店員當然也是西裝革履的。白紈素見鍾楚寰尷尬地站在店門口,滿臉寫著:我像是口味這麽幼稚的人嗎?


    她就來氣。


    “店長,您家的西裝和外麵的高仿有什麽不一樣,怎麽辨認真假啊。”


    “我們家的西裝都是純手工縫製。”店員解開一件衣服的扣子,掀出襯裏,“像這種通用碼的,看一看襯裏就知道了,都是手工上襯,扣眼也是手工鎖的。尤其是西裝駁頭這裏,這是我們的特殊工藝,機器絕對仿製不來。當然,量身定製的基本都是全手工,不用機器。”


    白紈素扭頭看了看站在一邊插著兜毫無興趣的鍾楚寰,上前就把他西裝扣子給解開了。


    “幹什麽?”幹什麽也不帶不打招唿就扒別人衣服的啊!他慌了片刻,可白紈素顯然沒有別的目的,隻是扒開看了看他衣服的襯裏。


    “這是對門那家的半定製款,價格沒有定製款那麽昂貴。其實我們的工藝差不多,隻是特色不一樣。”


    白紈素一把把他的衣領扔掉,瞪了一眼鍾楚寰,罵了句:“奢侈!”


    怪不得他跟喬雅那樣的女人才有共同語言。


    鍾楚寰也瞪著眼,還皺著眉:我奢侈?我怎麽了?我一個公司高管,不能穿定製衣服?


    白紈素邁開大步就往外走。


    “娶一個又小又任性的太太,生活一定很有滋味吧?”店員拿出了自己認為的幽默與風趣,並遞給鍾楚寰一張自己的名片,“加上麵這個號,有新品的時候可以找我預訂。”


    鍾楚寰苦笑著接下這張名片,就如同接下了一個黑色玩笑。


    轉頭看著店外,白紈素已經站在二樓大廳中央的一家輕奢首飾店的櫃台邊發呆了。


    他把名片揣在衣服口袋裏,悄悄走到白紈素身後,見她在這櫃台邊一言不發,雙眼直直地盯著櫃台裏的東西若有所思。


    順著她的目光摸下去,鍾楚寰看到的是一隻玫瑰金手環,上麵鑲的碎鑽有三種顏色。


    公司裏上班的年輕女性多多少少都會戴著點配飾,當然沒有女孩子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但是白紈素似乎一樣也沒有。


    “麻煩把這款拿出來看看。”


    白紈素正盯著櫃台裏的珠寶首飾出神,陡然聽到身後傳來鍾楚寰的聲音吃了一驚。


    “您要看哪個顏色啊?”櫃員很快就過來了,從櫃台下麵拿出一塊柔軟的墊布鋪上,春風拂麵地招待。


    “白色。”


    櫃台裏展示的珠寶亮晶晶的,白紈素得承認自己被這些東西給吸引住了。不過之所以盯著那隻手環看,正是因為那天在公司裏看見沈溪戴著粉色的那款,想起了關於沈溪的事。


    “我們這款手鐲是最新出的,設計也非常特殊,兩邊都可以打開。”珠寶店的店員又開始展示自家商品的絕活,“從外麵看幾乎看不到鎖扣,是非常漂亮的一個設計,但是扣得卻很緊。打開其中一邊,戴上時合在一起稍微一用力,聽見‘啪嗒’一聲,手鐲就扣緊了。”


    店員在墊布上擺弄完手鐲,又遞給鍾楚寰:“您在女士手上試一試,這個是最小號的,她戴正合適。”


    他接過手鐲,把它打開,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白紈素,意思是叫她伸手。


    他的臉此時明明比冰雪還冷。


    第一次遇見他時,心裏那股燒灼般的怯懦之意又冒出來了,似乎有什麽東西令她無法拒絕。她竟然乖乖伸出了蒼白又纖細的手腕,眼看著他的手拿著那隻手環,手腕輕輕地穿過它的開口。


    他把手環一捏,接口處發出“啪嗒”一聲,仿佛什麽東西鎖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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