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姐夫。”電話裏是程若雲的聲音,沙啞又有些疲憊,“你現在在哪兒呢?”


    想起昨天的不愉快,白紈素好不容易恢複一點點的心情又陰沉沮喪起來。


    她不知道跟程若雲怎麽張嘴,生怕他又盤問這、盤問那。


    “我在朋友這裏。”


    聽她的聲音落寞,像是灌了冰冷的鉛,程若雲心裏也不是滋味。白紈素雖然已經不是未成年了,但她畢竟是當初林紈疼愛的妹妹,他一直以來的心意就是要把這個小妹妹保護好。


    但一轉眼七年過去,小姑娘已經二十一歲了。雖然還青澀稚嫩,但她很快就會成為社會人,有自己的社交圈、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隻是個名存實亡的姐夫,將來也沒有資格再管她。


    “你安全就好。還缺生活費嗎?如果需要錢,我給你打點。”


    白紈素沒想到程若雲沒再問東問西,而是僅僅關心她安不安全、有沒有錢。他不再管束她,或許是怕她再也不會聽他的甚至從此生分,這種小心翼翼的適度疏離不禁讓她鼻子一酸,對自己的任性有些後悔。


    “姐夫,錢我有,我馬上實習了,公司什麽都會給。”


    沉默片刻,程若雲輕輕歎了口氣。


    “素素,你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姐夫還是要護著你,這是我的責任。你想做什麽我可以不管你,但你要及時跟我說,這樣在關鍵時候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姐夫也可以幫你。”


    程若雲最終還是做了讓步。盡管他一直反對白紈素調查關於林紈的事、林俊勇的事,甚至走上命運的複仇之路,也一直對她研究的那些東西拒絕認可。但現在他發現就在自己七年來一直沒有進展的時候白紈素已經背著自己做了太多,她是個極富韌性和忍耐力的孩子,這麽多年來,她把這些深埋心底,固執又任性地按自己的方式,一寸一寸步步為營。


    雖然程若雲一直知道她心有所想,但陡然發現這些的時候不僅僅是覺得有些可怕,也發覺一切已經無法停下了。


    慌亂之際,程若雲徹夜難眠。


    這些年來他確實不應該忽視她。也許現在還有挽迴的機會,把她當個大人看,幫著她,既是最後的出路,也是對她的保護。


    “……我明白了。”


    程若雲欲言又止,最後還語重心長:“你跟什麽人在一起姐夫不管,但你得記住,不管把自己交給誰,都要出於喜歡。別拿你自己去賭任何東西,那樣會對不起你姐姐。”


    “……”白紈素無話可說,繼續一口一口吃著冰。


    畢竟程若雲是有一點點了解她的。況且他還當了幾年刑警,她可能要做什麽,有什麽動機,他猜一猜都會八/九不離十。


    “你有什麽需要姐夫幫忙的,一定要隨時說,千萬別什麽都自己來。有時候能力所限,別太逞強,該求助的時候要求助。以後每天報備就不用了,手機暢通,保持聯係。”


    “知道了,姐夫。”她掛了電話,隨手裝迴口袋裏,突然感到小腹一陣隱痛,繼而抽搐般生疼。


    白紈素趕緊喝了兩口水,卻還是痛得冷汗直冒,臉色和唇色也越發蒼白。


    鍾楚寰把買好的東西放迴地下車庫,又去隔壁商城一樓給白紈素買了化妝品。迴到方才遇見沈溪的櫃台已經找不見兩個女孩子了,料想她們熟人見麵肯定要找個地方聊天,並不會走遠,轉了幾圈才在附近的甜品店裏發現了白紈素。她正捂著肚子趴在桌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他連忙拉著她的胳膊起來:“你怎麽了?”


    “肚子疼。”白紈素聲音顫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勁倒是挺大,但手指卻是顫抖的。


    “吃壞了?”


    白紈素搖了搖頭,他現在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能走嗎?”他抓住她的手,發現小手冰涼。白紈素哪裏能走,她穿的可是短裙。


    若是平時生理期前後她會換上短褲,隻不過住在外麵沒有合適的替換衣物。她今天情緒不好,又一不注意吃多了涼的,這一下來得太突然,隻怕一走路立即就會尷尬了。


    看著她這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鍾楚寰歎了口氣:“你先等一下。”


    他結了賬,問店員要了杯溫水遞給白紈素,又把買完的東西一股腦拿迴地下車庫,迴來時從車上帶了條毯子。


    鍾楚寰拿著毯子來包她的時候,白紈素簡直羞愧至極。有生以來最掉價的事情被他看穿了,而且就這樣被毯子裹著走,所有路過的人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麽糟糕透頂的事情。


    白紈素又疼又羞恥,鍾楚寰倒是臉色淡定。毯子裹到了身上,她咬著下唇,臉色且紅且黑,索性閉上眼什麽都不看了。


    迴到地下車庫,白紈素被安頓在副駕駛座位上,鍾楚寰給她扣好了安全帶。


    “四號,你以後自己記得。”他啟動車子。


    他嘴那麽毒,竟然沒有嘲笑,還算有風度。白紈素無意當中又被他知道了一條隱私,頓時感覺偃旗息鼓,像棵脫水的小白菜一般蔫了。臉上一會發涼,一會發燒,沒敢抬眼看:“謝謝你。”


    她也會說好話啊?鍾楚寰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卻沒說話,隻管開他的車。


    白紈素已經連續兩天沒能好好走路進門了。鍾楚寰連人帶毯子把她放在客房的床上叫她先躺著,委托護工去給她買女士用品。


    他不知從哪翻出一個暖水袋,打開灌上溫熱的水,拿進屋裏時,見白紈素無力地躺在床上,頭發散落,臉色煞白,像個被胡亂丟下的洋娃娃,隻有眼睛還是會動的。


    鍾楚寰無奈地把暖水袋給她放在她肚子上,她卻突然動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叫他給她按著。


    空氣凝滯了幾秒,她才張嘴,一句話圓了自己的不講道理跟得寸進尺:“我小時候每次難受,姐姐都會這麽幫我按著。”


    鍾楚寰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她的小手按在暖水袋上,覺得她話說得雖然理直氣壯,卻還是很沒道理。


    她可能就是麻煩的化身,無非是麻煩長得可愛了點。


    “你先把止痛藥吃了。”他把裝藥的小藥盒放在桌上,從裏麵拾起藥片。


    白紈素固執地扭過頭:“我不吃。疼的時候不能隨便吃止痛藥,會上癮。”


    “胡說八道。”鍾楚寰皺起眉,“從哪聽的歪理邪說?吃一顆0.3克的鎮痛藥不會有任何副作用,起來,吃藥。”


    白紈素隻好幽幽地坐起來,卻沒接過他手裏的藥,而是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瞪著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疼,眉間看起來怪糾結的,好像生氣那般。


    鍾楚寰舉了半天的藥也沒見她伸手,藥片停在半空十分尷尬。空氣又凝住了,他們之間的空氣裏似乎始終懸著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致密沉重。


    他臉色沉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神色中的暗昧越來越重。他把手臂緩緩向前伸,藥片遞到她的嘴邊。


    白紈素並沒有給他麵子乖乖張嘴的意思,當然,以她的脾性也不可能表現出任何乖順的一麵。藥在她的唇邊停滯了片刻,他本可以拿迴去,但目光停留在她兩片粉紅潤澤的唇上,她的嘴唇沒有抿緊,依舊是暈染般的顏色,上麵留下一行淺淺的齒印。


    她也沒有不吃的意思。


    他把藥又往前遞了一點點……一點點,送進她的唇間。


    白紈素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看著他把藥片送進自己嘴裏,他感到少女的牙關微張,沒有拒絕。


    不小心觸到了她的嘴唇,有香味般的柔軟。


    鍾楚寰立即垂下了眼瞼,將目光切斷,又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水遞給她喝。


    外間響起開門的聲音,護工迴來了。聽到來自外界的聲響,鍾楚寰被白紈素按住的那隻手突然抖了一下。趁她喝水,他乘機抽出手起了身:“我去拿衣服給你。”


    她把雙腳縮進毯子裏,躺在床上蜷成了一團。心在跳,比平時略快,一下一下有力地敲打。


    白紈素一向是很好強的人,盡管她想要,卻從不輕易要別人的關心,那等同於輕易展露了自己的脆弱。似乎索要了任何溫柔,就是放棄了盔甲,露出了軟肉。


    但她用她的任性倔強竟然向一個人要來了她想要的東西,她自己設的線,自己好像踩過去了。


    女孩子在這種時候就是容易胡思亂想得特別多。他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像是真的溫柔,但她屢次對他探測,卻發現自己始終看不穿他。


    因此內心始終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他是危險的,他是魏璿身邊的人,一定要防備。


    可不知是什麽樣的東西誘使著她一步一步,使她毫無察覺,寸寸深入。


    白紈素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處在安全之中,她仿佛在向一處未知的旋渦逐漸滑落,全身柔軟無力。


    鍾楚寰替她拿了家居服、護工買的衛生用品和她換洗的內衣進來放在床的一角:“身體好點了就趕緊換上。”


    疼痛感正在逐步消減,白紈素坐起身,拾起那些衣物直奔對麵的客用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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