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誓祖(二)


    李大夫的那聲歎息他懂,可懂也沒用。


    鄉下人病了都是先自己扛,扛不住了才會去找村裏的赤腳大夫拿些藥。他爹當初傷了腿他又在書院讀書根本就不在家,他娘一個婦人又慌又亂,但還是尋了村裏大夫來的,隻是那大夫的藥不管用,他爹又怕花銀子,死活扛著不說,這才會越拖越嚴重。


    如今他們家那本就不厚的家底早就已經見了底了,一三口的生計竟都要靠著娘親去成衣鋪子接些繡活,日以繼夜的刺繡才能維持。


    說來也是怪他,若他不念書,他們家怎麽也不可能會窮成這樣。可父親對他卻又寄予了厚望,名字都給他取了個誓祖。


    誓祖,誓祖,誓要讓他記得光宗耀祖。


    可是光宗耀祖,對清貧的農家來說真的是太難了,一本啟蒙的書籍就要一二兩銀子,更不要談其他的筆墨紙硯了的花費了。


    像他們這種清貧的農家本就少有讓孩子去讀書識字的,別家小孩懂事了有路子的能求了人送去當個任人奴役的學徒,就已經是件讓左鄰右舍都羨慕的事情了。而沒路子的人家,小孩根本就沒人管,每天都在田地裏野著,混到十來歲也就都跟著自家大人下地做工了。


    農門出貴子,真的太難了。許多農家子的一輩子也就是那樣,當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莊稼漢子。


    偏他陳誓祖是個特例,他是父母親人到中年才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兒子,而且除了他,他們再沒別的孩子了。所以父母親不僅期望著他能出人頭地還待他如珠如寶,根本就舍不得讓他就這麽去過那一眼就看得到頭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可貧民農家靠天吃飯,能風調雨順吃飽穿暖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若年景好,一年再能攢上一二兩銀子那就更能讓人歡喜了。


    但莊稼人哪有那麽容易攢上銀子啊,佃人田地的佃農地要交比稅收更多的租子給田地的主人,還要時時擔心主人家漲租。有田地的農戶雖說可以少交些稅,但隔個一兩年也還有徭役要服。


    徭役上又都是苦工,一個不小心就能累死人,不想去就要交銀子,否則就會有官差上門鎖了人強硬的拖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徭役結束迴來的人多是瘦的脫了形,許多人迴家後都要病上一場的,這樣雖然少了役稅卻又要花費湯藥錢。如此這般折騰下來,窮人隻有更窮的份,又哪裏能攢下多少錢財。


    嗬嗬,窮人啊,在這個世道裏那是連病都生不起的存在。


    偏他父親是個倔脾氣,明知讀書費銀子卻還一直不肯放棄讓他去讀書的念頭,竟是攢了十年,才在他過完十歲生日後送他進了鎮上的私塾念書。


    如今八年過去了他已經是秀才了,秀才名下可以有幾畝免稅的土地,按理來說不用交稅了他家中也該是能過得好些了的,可是為了供他念書,家中那幾畝還算好的田地早就已經賣出去了,留下的僅是二畝賣不上價的下等薄田,田地免稅對他來說根本就用處不大。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抬,連地都不怎麽會種。沒有他爹又是種地又是去鎮上做工辛苦供他讀書,他就是個連束脩都掙不迴來的廢物。


    百無一用是書生,他陳誓祖如今才算是徹底的理解了這句話的含意。


    不甘心做個無用的隻能靠父母養著的書生,陳誓祖平日裏也會抽些時間去書肆裏抄些書,或擺攤給人寫些書信掙錢。


    上元佳節這麽個掙錢的好時機,陳誓祖當然也不會放過。


    上元節最不缺的就是花燈,最好賣的也是花燈,沒錢買好材料做那些上等的好燈,陳誓祖才做了這些小巧又普通的荷花燈來河岸邊擺了攤。


    完全沒想過會有迴頭客的陳誓祖直到潤玉和鄺露又站在了他的小攤前才不確實的問道,“二位貴人這是還要買兩盞花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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