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麽……”江靖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應道,這一趟過來本來是想看看江有汜。結果沒想到又見到了這個男孩,而且看他一身居家服和這裝扮得頗有年味的房子。自然也明白兩人是住在一起的。


    隻是沒想到自己那性格暴躁冷厲的兒子,竟然也會把房子裝飾成這般。江靖文看著桌子上的零食,最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沉入江的身上。


    “你……叫什麽名字?”


    “沉入江。”他緩緩抬眸,便看見了她那雙放在腿上的雙手。她身上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氣勢,讓沉入江根本不敢抬頭看她。


    江靖文聞言怔了怔,原本隨意擺放的雙手緩緩絞到了一起。第一次那一麵的時候,江靖文就有著很多的問題想要詢問他。但是那時礙於江有汜在,什麽都沒能說。


    “你的媽媽,是叫沉靜嗎?”江靖文猶豫了許久,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盡管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了,她現在再問起也毫無意義。


    可總是會有不甘心的。


    感受到她周身那淩人的氣勢已經緩緩消失,沉入江又抬起了些視線,最後落在她那被歲月雕刻得已經失了青澀棱角的麵龐。


    “是。”沉入江點了點頭,雙手忽然緊緊握在一起。腦海裏不知怎的就襲來了小時候的記憶,還有母親給他寫的那封信。


    這應該就是一切的源頭了,源自她們兩人的感情。人生的造化是很奇怪的,如果這一切的源頭未曾改變,那麽今天的所有一切興許都不會發生。但這種假如是永遠都不會存在的,所以從那時至今日的一切,都是注定要發生的。


    包括他遇見江有汜,然後討厭江有汜,最後難以遏製的愛上。


    這邊陷入迴憶的不僅隻有沉入江,在沉入江那個肯定般的迴答說出口後。江靖文往日裏氣勢忽然在那一刻全都消失了,她的臉上湧現出迴憶的神色。那一刻她也隻是一個愛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女人,並且足足愛了一輩子。


    忽然感覺胸口處傳來陣陣的悶疼,沉入江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他抬起手緊緊扣住心口的位置,往日裏波瀾不驚的麵孔上溢滿了絲絲的痛苦。


    江靖文迴過神來的時候,恰好發現了這一異狀。迴憶如同潮水一樣,再一次填充了她已經衰微的記憶。她猛地站起身來,走到沉入江身邊半蹲了下來。


    她一手扶住他的後背,看著他臉上不知何時溢出的冷汗,冷靜地問了一句:“藥放在哪裏?”


    “我的……房間……書桌右邊,第二個櫃子。”沉入江緩緩的唿吸著,緩慢地說完了這句話。


    要說藥他以前都帶在身上的,隻是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發過病了,所以便將那藥罐子丟到了桌子櫃裏麵。一股細微的疼痛,猶如千萬針紮一般。傳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微微顫抖著身子,不過還是坐得筆直。江靖文得了迴答後也不猶豫,站起身來就朝著那邊客房的方向趕了迴去。


    “媽媽……她有封信……你說不定,也可以……看一下。”沉入江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想起那個抽屜裏麵。那封信還放著。


    沉入江想著那封信,不僅是要給自己看。如果能讓江靖文看上一眼,興許它真正的使命才算是完成了。


    江靖文聞言微愣,旋即反應過來。再趕了過去,打開書桌右邊的第二個櫃子,在裏麵簡單搜尋了一番,最先找到了一個小藥瓶。還有和藥瓶放在一起的牛皮紙信封。


    上麵是她最熟悉的筆跡——沉靜書。


    江靖文將那信封也取了出來,抬起頭來正欲離開。恰巧卻看見了那張被框在相框裏的老久照片,照片裏是青澀陽光的自己,還有那害羞的愛人。強硬了這麽多年的江靖文感覺到眼眶裏有些什麽在打轉。


    在眼淚要掉出來的那一瞬間,江靖文轉過頭。拿著手裏的小藥瓶急忙走了出去,到廚房裏倒了一杯水後。又迴到了客廳,將那藥瓶的蓋子打開。沉著聲音問了聲:“幾粒?”


    “兩……兩粒。”沉入江努力的平複著有些顫抖的聲音。


    江靖文從裏麵倒出兩粒白色的小藥丸,正打算喂他。但沉入江隻是抬起手,接過了他手中的藥。自己仰頭吞了下去,又自己拿起了那杯水喝了一口。江靖文就靜靜地看著他,過去沉靜犯病的時候,根本就動彈不得。


    每一次自己喂她吃藥的時候,都是疼在心裏。沉入江吃完藥以後休息了幾分鍾,逐漸就緩和了過來,唿吸已經開始穩了。江靖文也陪著他安靜坐了很久。


    “你媽媽也有這種病。”良久,江靖文才輕聲細語說出了這句話。


    沉入江聞言一愣,隨後緩緩點了點頭:“嗯。”


    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後會逝世,很大程度上也就是因為這個毛病。其實舅舅也有,但是沒有媽媽那麽明顯和嚴重。他雖然也遺傳了這個毛病,但是也一樣沒有媽媽那麽嚴重。


    “你沒有你媽媽那麽嚴重,好好保護自己。”江靖文說道,又喃喃般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入江。”


    “知道了。”江靖文的關心讓沉入江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是……是母親在關心他一樣。


    “有汜他知道嗎?”江靖文再次拿起那封被她放在桌麵上的信封,目光出神地盯著那三個字。卻一直沒有勇氣打開。


    “不知道。”搖了搖頭,沉入江迴答道。和江有汜在一起後,他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犯過病了。沒有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也有過那麽一兩次,但那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


    而且一般都是晚上,吃了藥後往床上一躺。又是新的一天,想來也沒什麽可說的。


    “你和有汜……”江靖文猶豫著也沒能全部說出來。


    “……”沉入江像往常一樣沉默著,江靖文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發現了什麽嗎?這件事情是該告訴她的嗎?她知道了又會有什麽反應?又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江有汜呢?會希望她知道嗎?沉入江就這樣沉默著,江靖文拿著那封信,也一言不發的注視著他。


    她是猜出了點什麽,但是……沒有他們的承認自己也不敢就確定什麽。但是沉入江這麽久的沉默,她多少還是有底了。即便沒怎麽養育過江有汜,但畢竟血濃於水。


    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的變化?江靖文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樣的反應。她既不覺得開心,也不覺得憤怒。


    隻是覺得,很悲哀。誰能想得到,她們上一輩的感情在那兒停止。卻又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延續了?上天究竟是在玩弄她們,還是在玩弄他們?


    “你怎麽在這?”


    就在兩人各懷心事的時候,江有汜那十分詫異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沉入江聞聲抬起頭,望向來人。剛迴到家他一身正裝還沒來得及脫下。


    他驚訝的目光注視著江靖文,那其中還夾雜著防備與疑慮。他快步地走向沉入江的身邊,頗有一副護犢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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