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藻才跟閻鶴解釋完,下方洞口就有了動靜,要不是閻鶴一直注視著那裏,還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先是兩條紅色長須伸出來,應該是在試探外麵的情況。


    大概是花藻放在洞口處的魚肉起了作用,肚子正餓著的龍蝦來不及像往常一樣再警惕一些,一隻暗紅色鉗子一伸,利落地把魚肉夾住收了迴去。


    過了一秒,一隻湯盆那麽大的暗紅色龍蝦揚著鉗子走了出來,剛才消失的魚肉正被它嘴邊的顎足抱著,一邊走一邊往嘴裏塞東西。


    大龍蝦整個身體都走了出來,花藻卻沒動作,反而用挑剔的眼光瞥了它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它身後。


    閻鶴覺得有趣,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隻見大龍蝦身後,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串的龍蝦,像是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從大到小整齊排列著。


    一個個舉著大鉗子耀武揚威,囂張威武地往前走,躲在沙地裏被它們的腿紮出來的小蝦小魚,能吃的都被它們用鉗子夾著往嘴邊送了,不能吃的就抖抖腿,嫌棄地扔到一邊。


    很快,這一隊龍蝦就走到了剛才被一群魚爭搶的死魚邊,於是隊伍終於暫時停下來。


    大龍蝦用鉗子撕下來一塊肉,剩下的往後麵一扔,第二隻龍蝦連忙接住,自己又撕一塊……


    撕到最後,剩下的就是沒什麽肉的部位,被最後一隻最小的龍蝦用兩隻鉗子舉著,努力吃掉能吃的地方。


    閻鶴甚至從裏麵看出了一點逗趣的心酸,然而更心酸的還在後麵。


    隻聽花藻小聲說到:“就從後麵那隻開始吧,聞姨說做幹鍋不能用太大的龍蝦。”


    花藻還是不太滿意的,可這個珊瑚礁太小了,連龍蝦窩都沒幾個,挑都沒得挑,還怎麽辦?隻能先湊合一下。


    “下次我去遠一點的地方,給你找更好吃的,雖然你現在身體好多了,可深海蚌還是可以多吃點,那個最補身子了。”


    花藻絮絮叨叨,一邊讓身體隨著海水浮力遊了起來。


    閻鶴想到夢裏讓她搬得格外狼狽的磨盤大小的蚌,心頭一動,突然問她:“就是以前你給我找的那種蚌嗎?”


    夢裏的時候閻鶴還不明白花藻為什麽要那麽艱難的非要搬那麽大的蚌作為食物,是因為那種蚌對身體有好處嗎?原本閻鶴還以為是花藻貪吃。


    聽花藻笑著“嗯”了一聲,閻鶴心情更複雜了。


    花藻卻沒那麽多想法,閻鶴是她的伴侶,需要她照顧的時候,她當然要好好照顧他,就像現在鶴鶴也在掙錢養家照顧她一樣。


    動物世界裏,沒有誰應該養誰的思想,甚至很多種族裏,雌性負擔的責任更大。


    所以在花藻看來,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閻鶴一分神的功夫,花藻已經遊了起來,整個身體傾斜著,保持尾巴朝上的姿勢,一伸纖細的手臂,就悄沒聲息地把最後那隻還舉著魚骨架的最小的龍蝦抓走了。


    而前麵的龍蝦卻一點都沒察覺,繼續跟著大部隊往前走。


    閻鶴迴過神,不用花藻說,已經把拴在礁石上的網兜解開,而後笨拙地學著花藻,小幅度晃腿,讓自己的動作去迎合海水運動規律,遊到了花藻旁邊。


    兩人就這麽一個“偷”龍蝦,一個撐開網兜口。


    丟失了六隻小夥伴,整個隊伍都縮水了一半,前麵的龍蝦才發現有敵情。


    登時這些龍蝦就改變列隊,尾巴抵著尾巴,圍成一個圈,舉著鉗子仰著上半身,殺氣騰騰望著上方的兩個龐然大物。


    “哎呀被發現了!”


    花藻笑嘻嘻拉著閻鶴往上麵一退,又看了看網兜裏又打成一團的海鮮們,說:“也差不多了,再前麵的就太大了。”


    閻鶴自然是隨她的意,兩人就不管下麵還在氣唿唿揮舞鉗子的龍蝦們,扯著收獲滿滿的網兜遊走了。


    大概是離開海水好幾天了,花藻不願意立馬就迴去,拉著閻鶴在珊瑚礁徘徊一陣,又試著往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遊了一段。


    最後還是花藻擔心閻鶴第一次下水,久了對身體不好,這才略帶不舍地上了岸。


    哪怕沒說,可花藻對閻鶴現在好不容易擁有的健康還是很在乎的。


    雖然曾經身體不好的鶴鶴也很好,可她喜歡鶴鶴不用難受,不用生病,不用多走幾步路多吃幾口東西都要皺眉。


    因為出來的時候是偷偷溜出來的,別墅裏又隻有兩個人,閻鶴跟花藻迴去也沒被人發現。


    時間太晚了,已經過了幾天人類生活的花藻在自己房間泡澡的時候就直接睡著了。


    閻鶴也在夢裏夢見了五彩斑斕的珊瑚礁。


    不過後半夜的時候,感覺到壓迫感,漸漸恢複的記憶讓身體記憶也恢複了少許,閻鶴熟悉地側身,將壓在身上的重物摟進懷裏。


    ————


    “鶴鶴你看,這是我收藏的書,你要是無聊,就翻看來看吧!”


    海水裏,頭上頂著幾根海草的花藻笑容燦爛地高舉著雙手遊了迴來,這是她一早就遊迴去拿過來的珍藏寶貝。


    閻鶴發現自己正渾身滾燙乏力地靠在一個幹燥的沙灘礁石洞裏,明白自己應該是又做夢了,夢見的是曾經的記憶。


    雖然身體上難受,閻鶴卻也並不擔心,淡定坦然地看著自己跟花藻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


    花藻把東西送了過來,整個人窩進閻鶴懷裏,明明臉上笑得明媚,身體卻有些顫抖。


    沒有解釋,沒有更多的接觸觀察,可閻鶴就是明白,她是在害怕。


    花藻想用自己的身體給閻鶴降溫,整個人都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了他身上,一邊把紙頁泛黃卻沒有褶皺撕裂的書往閻鶴眼前舉。


    聽說人類都是很喜歡書的,鶴鶴所在的華國更是如此,花藻希望鶴鶴能因為有書看而忘記身上的痛苦。


    可是她不能一整天都陪著他,因為她還有別的事必須去做。


    “鶴鶴,你自己在家裏看書,中午要吃的東西我已經放在外麵的蚌殼裏了,今天我可能要晚一點迴來,別害怕,有什麽事就握著這顆人魚珠叫我,我很快就會趕迴來!”


    這樣滿臉憂愁的花藻,是閻鶴無法想象的,因為自從見到跟著閻鷺到來的花藻開始,她總是充滿了簡單的快樂。


    即便知道這是夢裏,可想到這也是花藻曾經經曆過的,閻鶴心髒就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捏了一把,揪痛之後就是沒完沒了的餘韻。


    夢裏,閻鶴垂眸看著她,想要開口問她要去哪裏,要做什麽,可張開嘴還沒說出話來,就是一陣克製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


    這陣咳嗽讓花藻更堅定了要快點出發的決心,也不再舍不得放不下了。


    花藻走了,留下了她伴生的人魚珠。


    人魚的伴侶從來都隻有人類,而人魚也從來隻有雌性,所以她們出生的時候都會有一枚伴生的人魚珠,平時就存在食囊裏,遇到伴侶後就會讓伴侶吃下,從此人類也能在海裏自由生存。


    可花藻的伴侶身體太差了,服用人魚珠很可能承受不了它帶來的對身體內部的強行改造。


    這一直是花藻十分自責的一點,因為她在感應到伴侶後沒有及時趕過去,害得伴侶遭受了整場的暴風雨襲擊。


    整個大海,已經隻剩下花藻一條人魚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要努力找到伴侶繁衍後代,保住她們的族群,可花藻天性就貪玩,再加上人魚說到底還是冷血類動物,見到伴侶前根本沒有“感情”這個概念。


    所以花藻感應到伴侶卻並不著急,反而繼續跟著一塊遊走的冰山找磷蝦吃。


    本以為憑自己的速度完全來得及,卻沒想到半路遇到了海底漩渦,差點被卷進去。


    接下來的夢,有點無聊乏味,就是一個人的等待,還要忍受身體上的不適。


    中午也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夢裏的閻鶴直接陷入了昏沉沉的睡眠中。


    想到花藻迴來後看見沒被動過的食物,恐怕會更難受,閻鶴心裏升起一股焦躁,恨不得代替夢裏的“閻鶴”,去外麵蚌殼裏摸點食物。


    哪怕是偷偷藏起來,也不要讓花藻發現食物一點都沒少啊。


    然而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所以哪怕是他的夢,閻鶴也沒辦法控製。


    往日裏,無論去多遠,花藻都會在太陽落下海平麵之前迴來,可今天卻沒有。


    一直到海平麵的光線完全消失,繁星布滿整個深藍色天空,遠處才響起一陣有別於海浪擊打沿岸礁石的嘩嘩聲。


    捏著鵪鶉蛋大小的珠子,閻鶴艱難地坐直了身體,歪靠在洞口,扭著頭執拗地眺望著遠方。


    一開始還沒有看見什麽東西,他卻始終沒有轉開視線,固執地盯著某一處。


    終於,一個黑影漸漸清晰了,是花藻推著東西迴來了。


    走近了才發現,花藻推著的是一條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破舊小船。


    “鶴鶴,我送你迴去。”


    “迴到岸上,你就可以治病了!”


    “鶴鶴,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迴去以後,你還會娶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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