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城的街道變得空空蕩蕩,道路兩邊的商販皆是門戶緊閉,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幾聲急促淒厲的鳥鳴,陰雲密布的天氣襯得整座城市越發可怖,與三日前毒宗招收新弟子時的熱鬧景象比起來,竟與死城無異。


    蕭炎擰眉走在阿月渾身側,卻見阿月渾一派淡定從容,倒顯得是他大驚小怪了,便不曾出聲詢問,隻跟著他往城主府的方向行去。


    “蕭師弟你怎麽還在這裏,掌門傳你過去問話呢,快跟我走吧。”一個穿著藍白服飾束著道士發髻的少年匆匆忙忙跑到蕭炎身邊,拉著他就要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蕭炎掙開那人的手,站定了身子眼神銳利地瞧著他,“你是何人?”


    “哎喲你是睡糊塗了不成,我是你楚魚楚師兄啊,別廢話了掌門和眾長老都在議事廳等你呢,這次後山禁地失竊,有弟子說看到過你去後山,你快好好想想有沒有人能證明你的清白,不然掌門震怒,搞不好逐你下山事小,萬一丟了性命可就得不償失啦!”自稱是楚魚的少年苦惱地拍了拍腦袋,不顧蕭炎身上的冷厲氣息拉著他的胳膊就跑。


    蕭炎聽得一怔,一時忘記了反抗,迴過頭想去找阿月渾時才發現對方早已消失在原地,四周的死寂不複,變成了一片山清水秀的清修之地,連他自己身上穿的也不再是一貫的黑衣勁裝,反而是和麵前少年一樣的藍白長衫。


    沒想到千斤城的井城主居然準備了這樣一份大禮送給他,蕭炎驀地迴憶起他隨口胡編亂造說給阿月渾聽的故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眼下除了跟著跑完劇情,好像也沒有其他從這裏出去的辦法了。


    不多時,一座頗為雄偉壯觀的殿宇出現在蕭炎眼前,楚魚彎腰搭著膝蓋喘了幾口氣,衝蕭炎擺了擺手,“你快進去吧,我這種下等藍衣弟子沒有準許是進不去的,隻能送你到門口了。”


    蕭炎對這個似真似幻的空間十分感興趣,心中好奇井城主是怎樣做到的,竟讓他生出了一種身處角色扮演遊戲之中的感覺,當下不再扭捏,朝楚魚抱拳道了聲謝後就走進了主殿的大門,根據記憶中突然多出來的一幅畫麵,穿過天井長廊,順利地來到了議事廳。


    “弟子蕭炎見過掌門和各位長老。”


    “蕭炎,你可知罪?”上座有三人,出聲的是靠右手邊的執法長老。


    蕭炎低下頭,掩飾掉眸中快要滿溢出來的笑意,略微緩了緩才道,“弟子不知。”


    “哼!你串通外人,謀奪我派至寶,還敢嘴硬?”執法長老一拍桌子,怒視著蕭炎。


    蕭炎趕忙大聲喊冤,“弟子每日隻在後山樹林裏修煉鬥技,不曾和外人有什麽勾結,更不可能去偷竊宗門的寶物,請長老明鑒。”


    此時,一名紅白衣服的弟子走進議事廳,“啟稟掌門,我等並未在後山找到蕭炎師弟的弟子令牌。”


    “哦?手腳倒是幹淨,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麽。”掌門撫了撫胡須,“這樣吧,既然沒有證據,本宗也不好以大欺小,暫且把他關進宗祠聽候發落吧,爾等紅衣弟子繼續在山上巡查,發現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稟報。”


    “是,弟子領命。”


    蕭炎順從地被執法堂弟子押進了宗祠,按照劇本三天後他就能見到魂吞了,而後一人一靈火逃出宗門在大陸上漂泊。


    然而這中間卻出了點變故。


    當晚,楚魚借著送飯的由頭混進了宗祠,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中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靠坐在牆角的蕭炎,給自己順了口氣,楚魚在蕭炎麵前蹲下/身,偷偷摸摸地遞給他一個包袱,“快把這身衣服換上,我來替你,你快走吧。”


    蕭炎微微錯愕,按住楚魚的手,“師兄不可,萬一明天別人來送飯發現你替我被關在此處,到時掌門肯定要問罪於你。”


    楚魚慢慢紅了眼眶,狠狠的抓住蕭炎的胳膊,“我怎麽樣都沒關係,隻要你能逃出去,我就是死也是含笑九泉,今晚你必須聽我的,趕緊離開宗門,走的越遠越好!”


    這下蕭炎是驚詫莫名,心中總覺得有些說不出怪異,頓了頓方問道:“楚師兄卻是為何如此?蕭炎並不記得曾施恩於師兄,平日你我二人之間也不過是普通師兄弟間的往來,師兄,何至於此?”


    楚魚握緊拳頭,滿眼難以置信,“我換了模樣,變了性子,你便不認識我了嗎?”楚魚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撲進了蕭炎懷中用力環住他的腰身,“我不信你會忘了我。”


    “撲通撲通”


    蕭炎聽見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卻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楚魚的,楚魚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熟悉感,哪怕此刻他在他的懷中顯得如此契合,換了模樣,變了性子是什麽意思?是魂吞重塑身體的代價嗎?那麽他……應該相信楚魚的話嗎?


    蕭炎緩緩閉上眼睛,手上用力推開了楚魚,“還請楚師兄自重。”


    蕭炎的話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四周的景象開始崩塌,漸漸歸於黑暗與混沌,楚魚的身體一顫,往後接連倒退了幾步,跌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中。


    倏爾,星星點點的火光升騰而起,凝聚成一輪過分明亮的圓盤,蕭炎禁不住眯了眯眼,再睜開時便聽見貫耳的喧鬧叫嚷聲,寬敞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傭兵大漢騎著馬獸唿嘯而過。


    阿月渾疑惑地看著蕭炎,“怎麽不走了?我家就在前麵不遠了。”


    好玄妙的術法!蕭炎輕籲了口氣,“無事,繼續走吧。”


    “爹,爹,我迴來了!”阿月渾推開城主府大門便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直奔正堂。


    上座的中年男人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不是跟你說了許多次嗎,我不是你爹。”話雖是這麽說著,手上卻是穩穩當當的接住了撲過來的阿月渾,看那神色,倒也確實是疼愛阿月渾的。


    阿月渾有些委屈,但好在還記得正事,沒有像往常一樣撒潑胡鬧,鬆開井穆的手退後幾步站到蕭炎旁邊,“爹,這是我在毒宗結識的朋友蕭炎,他幫我修好了身體,又正好有些事需要爹你的幫助,我就帶他迴來了,求爹出手幫一幫他吧。”


    “嗬嗬,蕭炎,鼎鼎大名,如雷貫耳啊。”井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穿過氤氳的水汽釘在蕭炎身上,滔天的氣勢向著他唿嘯而去。


    氣旋裏為數不多的鬥氣浮現在體表化成鬥氣紗衣,躲藏在納靈裏的異火亦控製不住地被逼了出來,碧綠的火焰嫋嫋地自眸中升騰而起,靈魂力量運轉到極致,隻一個照麵間蕭炎腳下的地麵便已經開始寸寸龜裂,饒是如此,他仍是不願後退半步。


    識海裏魂吞的異火之魂蠢蠢欲動,卻被蕭炎死死壓製,“你不能出去。”


    終於,在蕭炎即將到達極限的時候,那股迫人的氣息被井穆盡數收迴,完美的收斂起來,井穆“哐”地一聲放下了茶盞,雙手合攏,愜意地躺坐在圈椅上,“你可知道,加瑪帝國一股不弱的勢力對出雲帝國開戰,那領兵之人是誰?所為的又是什麽?”


    蕭炎愣了愣,沒想到井穆的第一問題就難住了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分析道:“加瑪帝國皇室為鬥宗燃羽所掌控,雲嵐宗內部混亂,其餘幾大家族還沒有開戰的能力與魄力,美杜莎女王深居塔戈爾沙漠,若說是開戰,也該是先向加瑪帝國邊境開刀,故而,小子不知。”


    井穆聞言搖了搖頭,招手示意阿月渾去他身邊坐下,滿意地拍了拍阿月渾的腦袋,才笑眯眯地抬頭看向蕭炎,“你不知道,恐怕就沒人會知道了。”井穆並未給蕭炎解惑,反而換了個話題,“我已洞悉你的來意,但我所修習的這道術法並不能幫到你,魂傀術與異火相斥,你想用這方法幫他重塑肉身,就必須自廢異火,更何況他本身……”


    蕭炎聽出了井穆的未盡之言,心下遺憾卻也實在無法,拱了拱手便準備離開城主府另尋他法,“那小子就不打擾井城主了。”


    “且慢。”井穆喊住蕭炎,“我這術法雖不能幫到你,但我可以給你一道指點,去了那裏,或許你能找到想要的答案。”話落,井穆抬手將一道流光拋向了轉身欲走的蕭炎。


    “福源之地乃是出雲帝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機緣,將於半個月後在靠近加瑪帝國邊界的天隕關山脈開啟,我這道令牌隻能模糊感應到福源之地的大致方位,能否找到入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井穆袖間銀光閃動,阿月渾“唔”了一聲便倒在了井穆的腿上,“阿月渾原本是我的至交好友,幾十年前與人打賭,誤入了福源之地,險些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我拚盡全力留住他的神魂為他重塑身軀,但他的記憶卻幾近全毀,一睜眼就管我叫爹爹,性格亦是混亂無比,時常顛三倒四。我告訴你機緣所在,不止是因為你以異火幫他修複了缺損的身體,更是想請你去福源之地找迴阿月渾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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