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而安靜的黑暗總是讓人心慌的。


    洛雲笙走了兩步,摸到了一堵牆壁。


    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觸感綿軟。


    他想到許輕舟進來前說過的話,不由得往旁邊邁了一步,卻又踢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磕在水泥地麵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黑暗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窺伺,目光陰冷又貪婪,蠢蠢欲動像是恨不得馬上撲過來,卻又忌憚著什麽,不敢上前。


    他看不見許輕舟,剛想喊他一聲,垂在身側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洛雲笙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抓住他的人忽然出了聲:“是我。”


    許輕舟點起了手中的燈籠,人魚燭很快亮了起來,在大片如墨的黑暗中光芒微弱,但好歹能看清身周一米左右的東西。


    許輕舟的臉一半陷在黑暗裏,平時溫溫潤潤的長相無端生出了幾分妖異,他注視著眼前的場景,輕輕笑了一聲:“這沈建還真不怕報應。”


    倉庫外麵看著小,實際上並不小。整個負一層的房間全部被打通,形成了一片空曠的空間。


    這麽大的空間,零零散散放著各式各樣的棺材,有新的也有舊的,無一例外都破破爛爛,像是被硬生生從高處拋下來,釘得結實料子好的的還好一點,不結實的就是裏頭的屍體跟棺材一起四分五裂。


    濃重的血腥味散在不流通的空氣裏,糟糕的氣味讓人窒息。


    兩個人提著燈四處走了走,都是大同小異的場景,沒什麽好看的。


    倉庫裏不知道關了多久的魂體躲在暗處,眼神怨毒,卻始終沒有上前。


    洛雲笙看到一處地方,忽然拉了拉身邊的人:“你看這裏。”


    許輕舟依言看去,是一副描金的新棺,棺蓋被摔開了一條縫,露出裏麵顏色鮮亮的壽衣,棺材旁邊散落著幾塊白骨。


    新棺,白骨。


    許輕舟瞬間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時間對不上。


    洛雲笙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幾塊骨頭是我剛進來的時候踢到的。”


    不知道那裏吹來了一陣風,燈籠裏頭的燭火晃了晃。


    許輕舟忽然想起了什麽事,順著他們過來的路走了幾步。


    原本的倉庫門果然沒有了。


    許輕舟冷笑了一聲,把他腳邊散落的白骨踢到了一邊:“裝神弄鬼。”


    洛雲笙對這些事情並不熟悉,發現異常之後就站在原地等許輕舟的下一步動作。


    見兩個人已經進了幻陣,終於有大膽的鬼上來想要把眼前的人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它接著幻陣的掩護,無聲無息地摸到了兩個人的身後,伸出泛著幽綠光芒的指爪,向著許輕舟的背心抓了過去。


    因為對靈氣的本能忌憚,它覺得許輕舟更好欺負一些。


    還差一寸就能碰上許輕舟的時候,原本背對著它的人忽然迴過身,指尖泛出一點幽藍色的火,眼看著就要燒到它的身上。


    它在這裏關了太久,早就沒有了正常人的思維,隻能憑借逃避危險的本能,匆匆往別處跑。


    許輕舟手中的火明明馬上就要燒到這隻倒黴鬼的身上了,卻忽然想起了許臨的話,低聲罵了一句:“麻煩。”換了一枚空白的符紙拍到了這隻鬼的身上。


    沒有實體的鬼輕薄的像一張紙,化成了符紙上一道詭異的符文。


    許輕舟對陣法的認識比較淺薄,不管是什麽陣拆了就完了,隻是今天這種情況,顯然是沒有辦法暴力破解。


    他還在思索要怎麽辦,洛雲笙忽然開了口:“往左邊,有東西。”


    許輕舟看他一眼,問他:“你怎麽知道?”


    洛雲笙說:“直覺,信不信由你。”


    “來吧,”許輕舟彎了彎眼睛,把手裏的燈籠交給他:“你來帶路吧。”


    洛雲笙也不推辭,接過燈籠走在了前麵。


    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原本一直蟄伏的鬼怪們忽然狂燥起來。


    許輕舟察覺到不對,伸手把洛雲笙拉到身後,一腳踹了過去。


    來攻擊的東西慘叫了一聲,退迴了黑暗中。


    緊接著,另一隻也攻了上來。


    許輕舟從地上撿了一截腿骨,照著腦袋敲了上去。


    解決了一波攻擊,許輕舟趁著間隙對著旁邊的洛雲笙笑道:“看來你猜對了,這裏的確是有東西。”


    否則依照這裏頭的鬼欺軟怕硬的德行,不會這麽不要命。


    許輕舟沒聽見迴應,一轉頭看見洛雲笙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抓了一根人骨,正冷著臉把試圖扒住他腿的小鬼敲下去。


    陽間的物體照理來說是觸碰不到鬼怪的,隻是人的骸骨本身就是介於陰陽之間的東西,一骨頭下去,小鬼尖叫了一聲,掉了下去。


    許輕舟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我教你用靈力怎麽樣?”


    沒等洛雲笙說話,許輕舟就不分由說地抓住了他的手。


    肌膚相觸的感覺很奇怪,像是有電流在上麵擦過,竟讓他有一種想要馬上逃離的感覺。


    許輕舟已經強硬地把自己的靈力渡了過去。


    靈力交融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熟悉,洛雲笙一直被壓抑在最深處的力量被勾了出來,試探著纏上這一股熟悉的力量,跟隨著它的指令慢慢湧了出去。


    洛雲笙身周泛起了熟悉的金光,光芒強行破開了周圍的黑暗,幻象短暫地裂開了一道縫。


    許輕舟壓下泛上喉嚨口的血腥味,退後一步,鬆開了洛雲笙的手。


    洛雲笙沉默地看著他,手保持在原來的位置頓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收了迴去。


    他受過傷,這種法子用不來,幹脆就借一借洛雲笙的靈力。


    剛才那一瞬間足夠看清很多東西,比如右手邊十步的位置是倉庫門,比如順著某個方向大約三米的位置,供奉著一個祭台。


    許輕舟徑直走了過去,無視空無一物的幻象,手伸過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是一隻青瓷的五管瓶。


    這東西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厚厚的一層釉,成色不算太好,胎是深灰色,看起來不像一般瓷器一樣潤澤,反而透著點陰沉。


    周圍原本還試圖攻擊的鬼怪一瞬間安靜下來,有種噤若寒蟬的味道。


    五管瓶,又叫魂瓶,是盛放魂魄的東西。


    老家都被人抓在手裏了,這些東西自然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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