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臨其實一直都不知道他兩個師弟是怎麽走到這個地步的。


    他還記得許輕舟剛剛拜師那會兒,他帶著洛雲笙去看小師弟。


    洛雲笙出身好,仙鄉梧桐的小太子,自己天賦好也爭氣,去了哪裏都是眾星捧月。


    許輕舟在殿前給師父磕頭敬茶,許臨拉了拉身邊洛雲笙的袖子,打趣:“你看新來的小師弟好看嗎?”


    洛雲笙矜持地點了一下頭,眼睛亮亮的:“好看。”


    年少的洛雲笙其實沒有現在這麽冷淡,真正冷淡的人,是許輕舟。


    聽師父說,許輕舟拜師之前,過的不太好。


    許輕舟剛來那會兒,就跟個狼崽子似的,逮誰咬誰,後來長大了,學會了笑,臉上那張麵具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洛雲笙那個時候還有點少年意氣,最是看不慣這種裝模作樣的人,見了許輕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許輕舟最開始還笑臉相迎,時間長了也懶得跟他敷衍,變著法地惡心他。


    靈昭山地方夠大,平時師兄弟三人都住在不同的山頭上,否則兩個人一天不知道要打上多少迴。


    後來三界人人都知道昭華帝君座下的兩個弟子不對付。一開始隻以為是師兄弟間尋常的矛盾,直到後來兩個人下凡曆劫,互相手裏都沾過對方的血要過對方的命,最後搞得一個人神魂破碎另一個人被貶去了地府,才知道這兩個人是真的不對付,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不對付。


    許臨離這兩個人近,知道更多不為人所知的細節,卻總是覺得這兩個人的關係很微妙。


    不是其他人口中你死我活的死敵,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師兄弟。


    像是一種超脫於愛恨,更為深沉的東西。


    傻狗在地上蹲了好久,才確認了自己被丟下的事實,迷茫地“汪”了一聲。


    洛雲笙大半夜聽見院子裏有動靜,打開門看了一下。


    門口盤踞著一團不明生物,借著門內照出來的燈光隱隱約約能看出像個人。


    許輕舟原本正靠著門發呆,猛然被打擾到相當不滿:“你開門前就不能打個招唿嗎?”


    “許編劇,”洛雲笙就沒有見過這麽會倒打一耙的人,“我記得我晚上鎖門了的。”


    許輕舟理直氣壯地“嘖”了一聲:“我翻牆進來的不行嗎?”


    “可以,”洛雲笙長長的眼睫垂下來,看著有些似有若無的冷,“那我現在要是報個警應該也可以。”


    許輕舟抬眼看他。應該是剛洗過澡,洛雲笙的頭發還有些潮,看起來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好欺負。


    洛雲笙不知道許輕舟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不說話,聲線冷了兩分:“起來。”


    許輕舟仍然看著他,說:“我餓了。”


    洛雲笙:……


    半個小時後,許輕舟成功登堂入室,麵前還擺了一碗剛剛出鍋的麵條。


    許輕舟拿筷子戳了一下麵碗裏臥著的一枚荷包蛋,嚐了一口,說:“不好吃,味道太淡了。”


    洛雲笙原本早就應該去睡覺了,現在卻硬生生陪他瘋到了這個時候,忍不住道:“許輕舟,大半夜你來我家發什麽瘋?”


    許輕舟雖然嘴上說著嫌棄,卻認認真真地把碗裏的麵條吃了個幹淨,連湯都沒有剩下,然後才抬起頭來,問:“洛雲笙,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許輕舟這個人脾氣壞,性子惡劣,還愛裝模做樣,可是他一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很少有人能真的討厭他。


    洛雲笙有些不自在地偏過了頭,迴答了一個:“是。”


    許輕舟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從今天起我就一直跟著你怎麽樣?”


    他這句話說的實在是太有歧義,洛雲笙皺了皺眉:“你有病?”


    “是啊,我本來就有病。”許輕舟坦然地點點頭,“有床嗎?我想睡覺了。”


    “這裏沒有客房,你自己迴去睡。”


    洛雲笙這句話倒是沒有撒謊,這間房子是他的私宅,平時也不會有別人過來留宿,自然也沒有浪費時間多布置一間客房出來。


    許輕舟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非常理直氣壯地說:“要不今天我就勉為其難給你暖個床吧。”


    洛雲笙忍無可忍:“你給我出去。”


    許輕舟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自己找到廚房洗幹淨了,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洛雲笙的聲音似的。


    等到洛雲笙又說了第二遍,許輕舟才慢吞吞擦了手:“這麽激動做什麽呀?以前又不是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


    許輕舟今天腦子有點亂,居然忘記了,在現在的洛雲笙眼裏,他們的確是沒有在一張床上睡過。


    見洛雲笙不說話,許輕舟終於良心發現退了一步:“行了行了,我家離這邊太遠了,一來一迴都沒有時間睡覺了。洛影帝,您行行好,收留我一迴唄?我睡沙發上就行。”


    洛雲笙翻出一床多餘的被子扔到沙發上,一言不發地迴了臥室,關上了門。


    許輕舟撐不住,笑了。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這個死對頭有的時候還挺可愛呢?


    可能是因為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人的原因,一向睡眠質量特別好的洛雲笙忽然失眠了,翻來覆去半個小時,才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睡意。


    就像是跟他對著幹一樣,臥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這座房子裏除了他就隻剩下了一個人。


    洛雲笙煩躁地坐起身:“許輕舟,你又有什麽毛病?”


    許輕舟裹著一床被子,眼睛還閉著,像是本能一樣,直直摸上了床,然後及其自然地躺下了。


    洛雲笙推了他幾下,許輕舟就像是徹底睡死過去了,一動不動。


    洛雲笙原本還對這種鳩占鵲巢的行為有點生氣,氣著氣著覺得跟一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人生氣沒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也跟著躺下了。


    他平時是個領地意識很強的人,這次連床都被人占去了一半居然也沒有什麽特別反感的情緒,反而很快就睡過去了。


    許輕舟睡夢中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自然而然地靠了過去,緊緊抱住對方的腰不撒手。


    洛雲笙隱約察覺到對方的動作,安撫性地拍了拍對方的脊背,近乎本能地把人整個都摟進了懷裏。


    像是兩個人本來就親密無間。


    一夜無夢。


    楊露是早上九點來到洛雲笙家的。


    按道理來講,洛雲笙七點半起床,八點半動身去片場,楊露在八點半之前就會來洛雲笙家裏等他。可是昨天她請假去了隔壁區的姑媽家裏住,今天就晚了一些。


    楊露進來的時候看見客廳沒有人,以為洛雲笙早就走了,把他常用的水杯之類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正準備走,忽然聽見臥室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動靜。


    這一瞬間,所有看過的入室盜竊殺人案全都湧進了她的腦海。


    她很後悔自己當年閑著沒事幹去蹭法學院的課。


    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是先報警還是應該拔腿就跑。


    正在楊露腦子裏天人交戰的時候,房間裏忽然傳來了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你給我出去!”


    聽聲音……是她家洛影帝?


    楊露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個情況,臥室裏就被扔出了一個人。


    許輕舟和小助理麵麵相覷,場麵一時十分尷尬。


    當然,尷尬的隻是楊露一個人,另一個人壓根就不知道尷尬為何物。


    許輕舟伸手壓了一下睡得翹起來的幾根頭發,態度自然地跟楊露打了個招唿:“小楊今天來的挺早啊。”


    楊露艱難地把腦迴路從法製小劇場切到了國內不允許上映的動作片,擠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是啊是啊,來早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她判斷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許編劇看起來精神奕奕容光煥發,而自家影帝還可憐巴巴地躺在床上,在結合剛剛聽到的那句話,得出了一個結論——影帝跟編劇有貓膩,看起來自家影帝還是吃虧的那個。


    楊露心情十分複雜,一時不知道應該驚訝高嶺之花居然下凡了還是應該震驚影帝居然是被搞的那一個。


    她一邊複雜,一邊殷勤而狗腿地找出了洛雲笙家裏八百年不用的洗漱用品,送到了許輕舟手上。


    許輕舟笑著對她說了謝謝,轉身進了衛生間。


    楊露魔幻現實地迴了一句“不客氣”,一迴頭就看見洛雲笙已經穿戴整齊地出了房門,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不爽快。


    楊露此時正對他充滿了同情,見狀問候了一句:“洛哥,你還好吧?”


    洛雲笙以為隻是一句普通的關心,搖了搖頭:“沒事,許輕舟呢?”


    楊露指了指衛生間。


    洛雲笙想起昨天三更半夜莫名其妙被人爬了床又有點想要爆發的趨勢,許輕舟剛好洗漱完,從衛生間裏探出頭來:“洛影帝,今天早上順便蹭一下您的車。”


    洛雲笙咬了咬牙:“你自己沒有嗎?”


    許輕舟考慮了一下,誠懇解釋:“昨天晚上一時情急,隨便停了個地方,估計現在已經被警/察拖走了。”


    洛雲笙額角青筋歡快地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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