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不見一絲燈火,柴房裏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說聲響,仔細一聽,原來是一人的偷笑聲。


    時不時,就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飽嗝。不一會兒,從裏麵傳出了唿嚕,打鼾聲使得人站在老遠都清晰可聞。


    一陣吼鬧聲,沸沸揚揚。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快,快,快點……隻見眾和尚高舉火把,跑步衝向了柴房。


    領頭的那個和尚正是修遠。


    隻見他一腳踹開了柴房的那個半倒的木門。


    眾人一窩蜂的湧了進去,將狹小的柴房擠的水泄不通,不是摩肩就是接踵。


    熊熊的火把將黑暗的柴房瞬間擦亮了。


    滿屋酒氣,修遠和尚幸災樂禍一笑,心道:看你這會怎麽給主持解釋,上次讓你蒙混過關了。


    “慧能,這次,人贓並獲。你就認栽吧”。


    修遠和尚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小聲道:“是女兒紅。”


    這時,眾師兄弟的疑惑的目光齊齊投向了他,他一時感覺渾身不自在,知道自己說露了嘴。


    為了掩飾尷尬,他將火把伸向了一個窄小的旮旯角落裏。


    一個醉漢,對,就是一個喝的酩酊大醉的醉漢,他身上酒氣熏天,橫東倒西歪的躺在了那裏。


    明眼人一看就是慧能,他手邊還有一個未喝完的隻剩半丁點兒的酒壺。還有吃剩下的燒雞半塊。


    慧能迷迷糊糊的胡亂囈語,樂嗬嗬的嘴角沾滿了口水。


    修遠大聲道:“哼,好你個慧能敢無視本寺戒律,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本寺律法,將他給我押去戒律院,讓戒律院長老發落。”


    幾個拿棍武僧是扛或是背,又或是拉扯,才把慧能從柴房裏背了出來。


    在半路上,慧能大叫了起來,或許是意識到了事情敗露了吧。耍起了酒瘋,癲狂的程度差點把修遠嚇死。


    見著了風,醉意更濃了些,慧能幾下就把拉扯他的幾個武僧甩到了一邊,一頓狂揍。


    他衝著修遠搖搖晃晃的踉蹌而去,看著慧能氣衝衝的表情,修遠大慌,平時他雖然可以說在寺中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但是,唯獨這小子不給他麵子,時常讓他在眾人出醜,所以,他兩是死對頭。


    他想整慧能已經好久了,上一次,慧能也是偷酒吃,但是,方丈出麵,他被卻被輕饒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修遠也要逮著這個天賜良機,就是要把他送去戒律院,將他逐出山門。這樣一來,本寺四代弟子中,就是他最大了。


    眼看,慧能就要撲上來揍他,他想跑,但是,好像兩條腿現在不是他的了,顫顫巍巍的來迴晃,不聽使喚,還抽起了筋。


    雖然修遠比慧能大好幾歲,但是慧能卻要比他高一截。


    “別,別,不要打我啊。”修遠心驚肉跳的大喊。


    慧能可聽不進去這些,他一把就將修遠拽了起來,使出了渾身氣力,將他像是拋繡球一樣扔了出去。結果是一聲慘叫和痛哭聲,蓋過了廖若星辰的天際。


    慧能微微睜眼,一絲耀眼的光芒刺激的眼眸難受,他眯起眼向四周掃視了一番,發現數十個武僧整齊的站著,在慧能看來,他們神情呆滯,身板僵硬,就像是個木樁。


    慧能的前麵是守律僧,持戒僧,以及他的死對頭,還有幾個師兄師伯,也都在。


    他看了修遠一眼,發現他的頭上,胳膊上纏著繃帶,他訝異,但是更想笑,因為修遠的此時的模樣實在滑稽,有點像小醜的味道。


    而慧能本人被五花大綁,紮的像個粽子一樣。慧能想動彈一番,但是隻能是想條魚一樣搖頭擺尾,站起來活動肯定是不行。


    哈哈哈,慧能放聲大笑,道:“各位師兄伯弟,這是作甚?”


    守律僧道:“慧能,你知錯嗎?”


    俺不就吃了幾口酒嗎?也不用這麽大張旗鼓的興師問罪吧。慧能笑著道。


    看到慧能毫不在意,將寺內戒律如視無物,持戒僧大怒,道:“你這懵生殊不知你已鑄成大錯,今天定要將你逐下山門去,以示正法,你將我少林當成什麽地方。”對,師伯,師叔們,修遠插話道:“慧能他屢次三番的破戒,應該嚴懲才對,昨晚他不但偷酒吃,還將我打傷了。”


    說這最後一句話時,修遠可憐兮兮,當然這是他做給眾人看的。修遠見眾人不再說話,又說:“師伯,師叔,慧能他肯定是上次下山在小鎮化緣時,偷偷買的酒肉。


    “想一下,若是鎮上的人知道我少林出了這種敗類,今後還有誰願來少林捐香油錢,又有誰敢向我們少林弟子施齋。我們以後化緣都困難了,所以,這一切的一切緣起皆由他,都是他的錯。”


    修遠指了一下躺在地上不動的慧能。


    聽了修遠的一番慷慨陳詞後,眾和尚都一直點頭讚歎,修遠說的在理。修遠也在眾長老麵前風光了一把,滿足了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那些站的直直的武僧,聽了修遠的言辭後,臉上也稍有變化,附有了一絲表情,那就是嗔怒,也許是慧能所作所為觸及到了他們的利益了吧。


    你放屁,慧能這下可真怒了,他折騰著試著站起來,罵道:“你這個挑撥是非的小人,說的可真好聽,你就沒有吃過酒嘛。”


    持戒僧,道:“休要張狂,來啊,先打上二十禪杖再說。”


    一頓禪杖下來,慧能消停了許多。守律僧小聲的貼在持戒僧的耳邊道:“師兄,你這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


    不會,持戒僧反駁道:“我這是以暴製暴,合理。你看他,現在不是沉穩多了嗎?軟的不行咋就來硬的。”


    守律僧一臉僵笑,他可知道,他這師兄可是個暴脾氣。慧能的屁股火辣辣的疼,使得他全身直哆嗦。


    “奶奶個熊,修遠你這小人,莫在人前搬弄斧,莫在人後論是非,你他奶奶的都做了。”


    眾和尚一番商議後,守律僧道:“根據本寺律法,慧能行為惡劣,嚴重影響本寺清譽,佛門清淨之地,因他而沾染渾濁之氣,實在過分,經戒律院長老商議,慧能塵緣為了,就下山吧去吧。”


    雖然守律僧未言明,但是眾人都知道,慧能被驅逐下山了,以後不可再以少林弟子自居了,或者說是騙吃騙喝了。


    修遠心裏偷笑著,心想:總算走了一個,我沒後顧之憂了,至於那慧心雖然聰明,但是卻和他沒有切實的利益衝突,可以說他和慧心是:進水不犯河水,修遠也沒必要去得罪他。


    我不走,我不走,少林是我家。慧能吼道,他一下就執拗起來了,在地上胡亂的滾來滾去。


    慧心聽知此事後,就急忙趕來,他一進門檻,就看見了在地上滾打的慧能,他立刻撲倒戒律院長老麵前,跪求說:“師伯,師叔,求你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唉,慧心啊,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這慧能連續破戒,影響我寺清規,他世俗心太重了,就讓他下山去吧,這也是對他好,慧心你要明白。”


    慧心有些難過的道:“弟子明白,弟子受教了。”


    慧能掙脫了眾人的束縛,一路直奔到了智慧禪師的禪房,此時禪師正在打坐,聽到慧能風塵仆仆的推開了房門,一腳垮了進來。


    智慧禪師就睜開了眼睛,麵容安詳的道:“你不用解釋了,我都知道了。”


    什麽!慧能一愕,道:“方丈,你不懂,我是不想離開少林寺的。”


    智慧禪師搖了搖頭,和藹的說:“慧能你好生頑劣,歸根還是你塵緣未了,就入世去吧。”


    “可是方丈……”


    看到智慧禪師搖了搖頭,隨後就閉起了雙目。


    慧能知道方丈是認真的,方丈也不能再庇護他了。


    智慧禪師一直是慧能最崇敬的人,所以,他可以對任何人無禮粗魯,甚至耍脾氣,但是,在智慧禪師麵前,他卻一直是恭恭敬敬的,像是兒子在父親麵那般姿態,或許在慧能的心裏早已把智慧方丈當做了父親。


    現在,慧能是心如刀絞,一想到他將要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他就難過。


    在這裏,有可敬可愛的方丈,有他知心知底的夥伴,慧心。就這樣離開,他真有些舍不得。


    傍晚的時候,方丈把他叫進了禪房,交給了他一包東西,告訴他是他兒時之物,讓他拿著一塊翡翠玉佩去找段玉紅。段玉紅是誰?慧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據方丈所言,找到了段玉紅,他就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了,這倒讓慧能心動,父母啊,他自小到大就不曾見過。


    他真的可以找到他的父母嗎?這個思緒現在縈繞在了他的心頭。


    爹,娘。是多麽親切的字眼啊!


    但是說句實話,少林寺內的和尚,就說慧心吧,他也是沒見過他的爹娘,小時候,他總是一個人鑽在被窩裏偷哭,這一切慧能可都看在了眼裏。


    他想安慰慧心,但是又不知道怎麽去說,他本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直言直語是他的性格。


    讓他像一個娘門似的去哄人,慧能還真的是做不到,因為太肉麻了。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灰蒙蒙的夜色中,傳來了一聲雞鳴。


    慧心慧能二人並排而立,潮潤的空氣使人神清氣爽,特別舒服。兩人的感官在清冷的空氣中都格外清晰。


    慧能長笑了一聲,掩飾住了離別時的傷懷。道:“慧心,你迴吧,我就下山了走一遭,早晚要迴來。”


    慧心內心也是一番苦楚,他與慧能自小一起長大,完全知道他是個什麽人。


    慧能,表麵粗俗放蕩不羈,但是內心卻是細膩善良。可是下了山他直來直去的脾氣可要改一改了,不然會吃虧的。


    慧心歎了一口,道:“離別,總是那麽撩人心懷,像是要失去什麽重要東西似的那樣不甘。”


    哈,慧心,你小子又在悲天憫懷,小心抑鬱成疾。


    兩人麵麵相覷,好像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了,都用眼神給傳遞了。


    兩個大男人說什麽情啊,愛的實在滑稽,哈哈哈,兩人仰天長笑,直至笑的喘不過氣來了才停止。


    望著慧能瀟瀟灑灑的下山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了濃雲迷霧中。


    慧心心中堅定地默念道:“有一天,我也要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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