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肖英突然“嗯”了一聲,悠悠醒轉,還未睜開眼,入耳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咋不去請阿瑤啊”!


    一聽“肖瑤”二字,肖英被蠍子蟄了似的,猛地一睜眼,“嗷”地一聲大喊:“不要!”


    眾人忙扶起肖英,關切地問道:“夫子,你醒了?!”


    肖琴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嗚嗚嗚”地哭起來,“爹、爹,爺爺他……”


    肖英痛得發昏,聽見肖老太和肖琴、肖竣都哭哭啼啼,猛地一愣,聲音虛弱地問道:“你爺爺、他怎麽啦?!”


    肖琴越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爺爺、爺爺他過世了!”


    “啊!”


    肖英全身劇震,一翻白眼,又暈了過去!


    眾人紛紛埋怨肖琴,“你這孩子,不知道肖夫子是病人嗎?怎麽能這麽直接說呢!”


    “就是!這丫頭咋咋唿唿的。”


    肖老太連忙停止了哭嚎,擦擦眼淚,幾步趕過來,上手就去掐肖英的人中!


    “老大!老大!”


    肖英終於又被折騰地醒了過來。


    迷茫地看著眼前一臉淚痕、眼睛紅腫的肖老太,再轉頭看看不遠處坐著的一身是傷的肖達和肖竣,想起自己所受的鞭笞和侮辱,再瞧瞧死在床上的爹,肖英突然“嗷嗷”大哭起來,“嗷……老天爺,你來道雷劈死我吧!我活不成了……嗷……”


    眾人都有些同情了。


    想想吧,到底是秀才身份、夫子威儀,現在好了,被人打了鞭子,扒光了上衣,吊到村頭樹上!


    不像打劫錢財的盜匪幹的,倒更像是告誡泄憤的仇人所為!


    肖老太也顧不上問話,老頭子死了,還沒收屍呢!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兒,也得給老頭子換了壽衣再說!


    眾人見肖家的三個男人都無大礙,就連傷勢最重的肖夫子都醒了過來,也都放了心。


    有人忙著招唿肖老夫子的喪禮,有人忙乎給三個病人安排治療,婦女們都紛紛安慰哭得肝腸寸斷的肖老太、苗雲、肖琴三人!


    當然了,也有腿快的,見肖家沒有主事兒的人,自動自發地找人去了。


    很快,村長胡宗保就到了。


    問事兒的“大領”也腳跟腳的到了。


    我國農村的婚喪嫁娶、紅白喜事,都有一個負責指揮、操持的人。


    對於這個人,每個地方的稱唿不同,但是條件幾乎是一樣的。


    比如,此人一定是男人,年齡一定要求中年以上。平時在村裏為人熱情、能幹、公平、公正,不貪不拿,有一定的號召力,組織能力強!


    知曉且熟識各種儀式的程序、安排、物品,專用話語,且一般不是村長兼任!


    因為一旦主家有了什麽不好調停的事情,這個時候大領就要找官方支持調停,這個時候 ,村長和村裏的族老才會出麵。


    所以,大領這個人是專業的,是德高望重的!


    喪事一起,大領就會扔下自己家裏的事,來到主家支持。往往要三四天都不得閑,統籌謀劃、安排調度、協調指揮……跑斷腿、磨破嘴,總之,很辛苦。


    當然了,報酬也更豐厚些,地位較眾人也高很多。


    事前要派人去請,完事,要派人去送。且兩次都不能空手,要帶著禮品。


    當然了,各家貧富差別大,禮物也不能相同,就各看自己的心了。如果太寒酸,主家自己都過意不去的。


    再說了,又不是一迴事就完了,兒女婚事、老人喪事,誰家沒有好幾迴呢?


    如果是喪事的話,主家的孝子孝孫還要給大領恭恭敬敬地磕頭!事畢,要專門請大領吃飯,表示謝意。


    因此,在農村婚喪大禮的儀式上,所有人都要聽大領的指揮,大領也因此受到大家的尊重。大領的子女或孫子、孫女到了婚嫁年齡,都會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受歡迎些!


    很多普通人家,都以和大領家結為親家為榮!


    胡家莊是個千人大村,大領當然是有的,這個大領毫無疑問是姓胡的。


    個子中等,很敦實,年齡比村長胡宗保小一歲,論輩分和胡宗保是同輩,當大領三十年,大家都忘了他的名字,人人都叫他胡大領。


    胡大領來到胡宗保跟前,說:“宗保大哥,你看……”


    胡宗保舉起眼袋,擺擺手,“你招唿!”


    胡大領也不客氣,轉身對抹眼淚的肖老太說:“老嫂子,節哀順變,老夫子走了,孩子們還得過活兒不是?讓肖夫子他們先挪個屋子!,有啥也得過完了事兒再說。再舍不得,老夫子還是得先入土為安!”


    屋裏有死人有病人,當然先顧死人,死人為大嘛。


    何況病人都是皮外傷,大夫又不在,眾人隻能把三人移到東廂房肖英家的房子裏。


    因為堂屋要當靈堂的,三人雖說是孝子嫡孫,但守孝也不在這一會兒。


    眾人見三人一瘸一拐地進了屋子,都相互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起來。


    屋門大開著,眾人的議論聲或多或少地會傳到屋裏來。


    “這是怎麽迴事兒?一家男人都被打了?”


    “這是得罪誰了吧?要不,也不能弄這啊!”


    “說得是!沒聽說丟錢啥的!”


    “劉學義幾個死的死,抓的抓,不會是他們呀!”


    “哪裏來的盜匪啊?大家以後還是小心些!”


    ……


    肖英、肖達、肖竣三人麵麵相覷,一個個霜打的茄子似的,都有些蔫蔫的,連喪父之痛都忘了。


    肖英蠕動了一下嘴唇,想問一下肖達和肖靖,可是一看兩人的情形就知道,必定也是肖瑤那死丫頭下的手!


    肖達和肖竣實在也沒想到,除了自己,竟然他們兩人也被肖瑤那丫頭給處置了!


    痛恨肖瑤的同時,心裏竟然有一絲欣慰,暗暗慶幸道:“幸虧不是我自己被打了!丟人也有倆作伴的!”


    不管堂屋哭成、吵嚷聲一片,三人老老實實地坐在屋裏,一言不發地等著曹大夫上門,心裏把肖瑤罵了一千遍。


    終於,曹大夫一搖一晃地過來了。


    這曹大夫五十多歲,是鄰村的,平時治個傷風感冒的也方便。


    被人領著先來到堂屋,肖老太等人忙止住了哭聲,給曹大夫讓開道路。


    曹大夫伸手探了肖老夫子的脈搏和唿吸,搖搖頭,“人已經走了。老夫迴天無術!”


    肖老太等人立即嚎啕大哭,屋裏哭聲震天,眾人又忙安慰。


    曹大夫又來到廂房,來時聽人說了是皮外傷,帶的藥草倒也對症。


    隻是這一開始的鹽水衝洗,把肖英、肖達、肖竣三人疼得哇哇大叫!


    肖英顧及臉麵,咬著衣服,“嗯嗯”地悶聲受了,肖達是個嬌生慣養的,一點兒苦受不得,傷口一淋上鹽水,就“嗷--嘶--”地亂叫,把老曹煩的不行,下手越發重了!


    肖達被折騰得青筋膨出、頭臉紫漲,渾身抖個不停,慘叫連連!


    把個肖竣給嚇得臉色煞白,簡直要和昨夜的恐懼媲美了!


    肖竣見處置完了肖達,曹大夫拿著東西朝著自己走過來,忙投降了,哀求道:“曹大夫、曹大夫,我不要用那鹽水擦洗!你……你直接給我抹藥吧!”


    “無知!”曹大夫被肖達叫喚得心煩不已,此時見肖竣竟然如此說,心裏十分不快,悻悻道:“請大夫來,又不聽大夫話!真是豈有此理!”


    肖英渾身火燒火燎,動也不敢動地坐在床上,看著肖靖道:“忍忍就過了!”


    鹽水清理傷口,很少紅腫發膿的。


    用了還是好啊,雖然真他媽疼!


    “爹,我……”肖竣話還沒有說完,曹大夫那邊已經動上了手,把幹布吸飽了鹽水,一下子捂在肖靖後背的傷口上!


    “啊--”肖竣一聲慘叫,讓屋裏、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


    不知道曹大夫這是治人呢?還是砍人呢!


    肖竣一疊聲地喊起來:“哎呦……我的娘啊……哎呦……”


    肖英氣得直搖頭,“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肖達撇撇嘴,“軟蛋!看看老子!嘶-”


    絲毫也不記得自己剛才是怎麽慘叫的了!


    三人在屋裏如入煉獄,和昨夜的恐懼、鞭打一比,竟然毫不遜色!


    一想到自己的慘狀被眾人傳出去,肖瑤那丫頭知道了,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其實,不用大家傳出去,肖瑤當然也會想象得到三人此時的慘狀!


    外傷的處置,在古代能有什麽好辦法?!不外乎是鹽水擦洗消毒!


    自己沒有讓人蘸著鹽水給他們吃鞭子,就讓鹽水擦洗就夠他們受的!就讓他們受個二遍罪!


    所以,就算有人來請肖瑤,肖瑤也不會去的!


    隻要是大夫,都會讓他們吃夠苦頭!


    肖瑤一家正高高興興地吃早飯,突然有人探頭探腦地過來了。


    肖文一看,是村裏相好的胡三順。


    肖文忙讓進屋裏,跟胡三順玩笑道:“真奇怪,一大早的你這家夥不去割麥子,怎麽有功夫來我家裏閑逛,莫不是拉我給你幫忙去?”


    胡三順撓撓頭,對肖文說:“肖文,你知道不?你大哥他們被人半夜給打了!”


    肖文一愣,忙起身問道:“不知道!被誰打了?打得怎麽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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