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鬆柏搖曳。


    黃瓜笑著指點山上的風景,心中暗自沉吟,對方闊綽的出手已經證明了他的表述,而要求一個有錢人去上陣搏殺,確實有點說不過去。門中倒是有一些類似情況的弟子,他們資質平庸,全靠家中的大筆捐資才能入門,可那都是些孩童啊。眼前這姓吳的口口聲聲想要學武,早幾十年都幹嘛去了!


    幾人各有所思,場麵就淡了下來,還好很快就到了嵩山派的門戶,黃瓜叫過一個師弟接待吳格兄弟,自行去向掌門複命。


    進了正氣堂,就見到掌門師傅正在和六師叔錦毛獅高克新談話,黃瓜上前施了個禮,等兩位老大的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才上前迴稟此行的經過。


    左冷禪昨日接到光輝師太的來信,本以為對方是推薦了一位高手前來助陣,信中所說的‘拜師學藝’自然被他當作了謙虛之語,所以這才派遣了自己的徒弟親自去迎接。聽了黃瓜的匯報才知道人家竟然真的是來拜師學藝的,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然後發揮老板特權一腳就把這個麻煩踢給了屬下:“老六去安排一下吧。”,跟著叮囑一句:“不要怠慢了,須得照顧伏虎寺的顏麵。”


    高克新莫名接到這個麻煩也是頭痛:這家夥算是潛在盟友的代表,能不得罪自然是不得罪的好;可是聽黃瓜的描述這人卻又完全是個紈絝,放在哪兒好呢?


    黃瓜拿人錢財替人說話,補充了一句道:“那人說他家累世經商,家財豐裕。師傅何不讓他捐上一筆銀子,然後就讓他和外門那幫廢物一起習武便是。”


    左冷禪微微搖頭,他自己就是安排奸細間諜的老手,怎麽會貿然把外人收進山門之中。但是聽到黃瓜說起‘累世經商’雲雲卻是心中一動:這不正是嵩山派目前急缺的人才麽。


    這幾年嵩山派順風順水,各路豪傑紛紛歸附,很多門派中不得誌的大佬也來暗通款曲,形勢一片大好,可是銀子也是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所以最近很長時間裏,左大掌門的心情都是喜中帶憂,原因無它,自己堂堂武林巨擘竟然要為阿堵物操心了。因此聽到黃瓜說起這姓吳的特長是經商,就讓他想起了山下的另外一樁麻煩英雄樓來。嵩山為名門正派,不能像綠林**那樣巧取豪奪,那麽此人是否能在正途上幫助門派解憂呢?


    試一試又不花錢,左冷禪吩咐黃瓜帶吳格來見。


    雙方見麵之後自然又是送禮寒暄這些過場,幾句話之後左冷禪步入正題:“既有光輝師太推薦,嵩山派自是無任歡迎。正有借用大才之處,不知吳世兄可願為我掌管英雄樓?”


    這個建議完全出乎了吳格的意料之外,本來他已經熄了加入嵩山的心思,隻是為了禮節才一直留在客廳喝茶,就等著對方找個理由送客了。沒想到左冷禪卻說出這番話來,他飛快地轉動腦筋,迅速作出了決定:“故所願也,不敢請而。”


    在伏虎寺和嵩山派的遭遇,讓他明白自己的拜師學藝之路將會是多麽得困難,想來去其他名家大派的待遇隻會更差,所以他決定先安定下來,再慢慢尋找機會。


    一個職業經理人和新老板交流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麽?當然就是職務,權力和責任嘍。對於個人來說,重要性的優先級是‘職權責’依次往下排,而對於老板來說卻完全相反。吳格表現出了良好的職業素養,先問kpi,“敢問掌門,若是讓吳某執掌英雄樓,歲末例奉定為幾何?”


    堂堂掌門人迴答這個問題太掉價,左冷禪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六師第,而吳格其實也正看向高克新,等他迴答。


    錦毛獅幹咳一聲道:“往年間英雄樓的例奉是兩千兩,近來雖略有減少…”,躊躇了片刻,似乎在想一個合適的價錢。


    吳格在山下的時候就已經把英雄樓的財務狀況打探清楚,但也不計較對方獅子大開口,馬上接口道:“在下明白,今年歲末的例奉就定為兩千兩,明年增為三千兩,高師叔意下如何?”


    高克新被他的土豪行徑驚得樂了,沒想到天上掉下個冤大頭來,他確認一句道:“酒樓的舊規可要原樣維持。”,這是指英雄樓免費招待客人和門內弟子的義務,吳格應道:“這是自然。”


    左冷禪也沒料到無心插柳還真的挖掘出一個人才來,他頷首道:“如此我便喚你一聲吳師侄了,你就算在老六門下吧。”


    這句話就敲定了整件事情的方針政策:嵩山派收吳格為高克新的弟子,但是職務卻是在英雄樓裏麵打工,既完成了光輝師太的托付,又為本派找到一個潛在的財源。


    吳格心中十分高興,自己拜師學藝的萬裏長征終於邁出了第一步,這英雄樓就是自己的晉身之階了。他上前重新拜過高克新,改口稱唿師傅,又補上了一份拜師禮。高克新點點頭,帶著他告辭離去:兩個人要開始談細節了,不用在這裏耽誤掌門的寶貴時間。


    在一間廂房裏麵,高克新和吳格就英雄樓的管理事宜達成了一致,條款如下:


    吳格擔任英雄樓的二掌櫃之職


    吳格擁有管理英雄樓的所有行政權限,並且可以協助老掌櫃參與對外聯絡工作


    吳格需要承擔的義務如此前約定


    嵩山派高克新收吳格為徒


    嵩山派有權力派駐賬房,並且不定期查帳


    嵩山派對以上條款具有最終解釋權


    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吳格又取出一麵和a4紙同樣大小形狀的鍍銀鏡子,作為送給師母的禮物,讓高克新笑逐顏開,這錦毛獅做了多年後勤工作,倒不像左冷禪般整天板著個臉。


    談完正事,吳格試探著問空閑時間可否上山習武,高克新臉上帶笑,卻拒絕的幹淨利落;吳格心中暗罵剛收了禮物就翻臉不認人,於是退而求其次要求指點些入門功夫。


    高克新已經聽過黃瓜對吳格的評價,現在聽其唿吸觀其行動,對吳格的根底基本上也了解的大差不差,聞言倒沒有立即拒絕,吩咐在門外侍候的弟子去取了一本《峻極拳法》來。


    嵩山之中共有72峰,而嵩山派的每一門武技都對應著一座峰名。這《峻極拳法》就是嵩山派的入門拳法之一,江湖上流傳甚廣,算不上什麽神功秘法。吳格接過書稍稍翻看,隻見裏麵圖文並茂,每一拳每一腳攻擊什麽部位都說得清楚明白,心中固然歡喜,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相比起這些招式來,自己掌握的擒拿格鬥術更加簡潔明了,攻擊的全是要害,看起來殺傷力也更強,那麽練這個《峻極拳法》又有什麽鳥用?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武林高手,吳格當然要抓住機會提出自己的疑問。高克新對於吳格的觀感甚好,聞言嗤笑一聲,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招式為枝節,勁氣是根本。安迪你出身海外蠻邦,自不知我中原武功的博大精深。”


    自從吳格冒充海歸人士來到大明朝之後,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因為外國人的身份而被鄙視了,他哀歎自作孽不可活之餘也深深想念前生或者說後世的社會風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克新所說的話:


    招式為枝節,勁氣是根本。


    其實這一直就是吳格所追求的境界,能夠在戰鬥的時候每一拳每一腳上都帶有內力。隨著他刻苦的訓練,現在已經堪堪達到了這個境界,所以他頓時湧上了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


    然而高克新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知道原來自己的境界還差得遠呢。


    “《峻極拳法》乃是我嵩山入門拳法,勝在簡單易學,正適合你用來上手。這路拳法中正平和,運氣口訣也取其中庸,你記住了。”,高克新隨即誦出一段口訣來:“拳留三分氣在曲池,腳留三分氣在委中,攻時剛猛一氣嗬成,守時卸力避實就虛。”,然後細細解釋了一遍配合各種基本動作之時,內力的運行路線和真氣的強弱分配。


    一套《峻極拳法》共有36個招式,但是分解開來卻隻有幾個基本動作,高克新隻花了一刻鍾就說完了。但是對於吳格來說,這一刻鍾卻仿佛在他的眼前打開了一扇大門,讓他終於領略到了功夫的真諦。


    招式為枝節,勁氣是根本。一招之間有幾種變化,體內的真氣就有幾種變化作為支持。所以練習一門拳法,不光要練習招式,更重要的是練習和招式相配合的內力運行方式,兩者融匯貫通之後才算是真正掌握了這套拳法。


    隻不過這些運氣口訣大都是口口相傳,所以各門各派的絕學往往失傳;但是前人也未必就比後人更聰明,所以各門各派也經常推陳出新,創造出新的絕學。


    以前林震南也解釋過武術相對於散打的優勢所在,這次高可新卻從另外一個方麵進行了闡述,吳格聽後不禁覺得買塞頓開。對於吳格來說,這一趟嵩山可謂不虛此行,高克新通過傳授《峻極拳法》,告訴了他使用招式的基本方法,讓他大喜過望。


    第二天吳格向高克新辭行下山,卻發現這個便宜師傅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夥子,甫一見麵這小夥子就非常熱情地上前見禮,自我介紹說叫作高小可,負責英雄樓的采辦,特來迎接新的二掌櫃下山。吳格瞬間就明白了高克新的籌劃:自己隻是在高家人材青黃不接時期的過渡人物,而這位小夥子就是高家內定的未來掌櫃人選,所以要先跟著自己學習經驗,看自己究竟有什麽妙招可以讓英雄樓扭虧為盈。


    明白了這個關節吳格就對高小可笑臉相迎,這個小夥子和他身後的高家勢力就是他在英雄樓執政的基本盤了。至於高家的小九九他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吳某人的前途可是星辰大海,又豈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英雄樓和他們做蠅營狗苟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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