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不如行動。


    木哥和蘭瀾在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輕輕摸上了甲板,在確定周圍沒人之後,他們躡手躡腳的到了那扇窖門之前,上麵有鎖,蘭瀾從指尖凝出一股水線插.入鎖孔,左旋旋右轉轉,摸清了鎖芯之後,輕輕一扭。哢嚓!鎖頭被打開了。


    木哥探頭往下看了看,一片黑洞洞什麽都看不清,掏出手電晃了晃,就順著旋梯往下走,蘭瀾則蹲在門邊給他把風。


    旋梯挺長,木哥直繞了好多圈兒才到了底,那裏又是一處厚實的大門,他從兜裏摸出一串萬能鑰匙,那是蘇嬌嬌臨分別前送給他的,同時也教會了他一些開鎖的粗淺技巧。木哥手法還不是很熟練,搗弄了半天才把鎖芯捅開,咯吱一聲,大門開了,一股腥臭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嗆得木哥胃腹翻滾,他忙閉住氣,剛想拿手電往前照照,就聽霎時間警鈴大響。船艙裏唿號的笛音振聾發聵,木哥嚇了一大跳,慌忙就往上跑,蘭瀾也從上麵甩下一根水線。木哥剛一抓緊便被拽了上去,到了甲板上腳沒等沾地,蘭瀾就抱住他飛進了暗處,剛藏好身形。十幾個操著棍棒鐵鉤的船員就衝了出來——


    “誰?是誰打開的底艙?”為首的是丁壯海,他帶著幾個人衝進了甲板下麵,十幾秒後又返上來。正巧廖老板也從一層的船艙裏搶出來,邊跑還邊穿衣服:“怎、怎麽啦?有小偷麽?”


    丁壯海怒瞪著廖老板,又看了看伴在他身邊的大軍:“我說過,這個底艙除了我同意,誰也不能進去!”


    大軍抓著腦袋:“我、我們沒有哇——”


    “閉嘴!不是你們,誰能拿到鑰匙?”丁壯海滿臉兇氣的說。


    “丁壯海…嗯,大海,這次你可真冤枉我們了,我、我們一直在艙裏睡覺,怎、怎麽會——”廖老板喏喏的說著,卻被丁壯海打斷:“哼!夠了,都給我迴到自己的房間裏,我可把話撂這兒了,誰都別跟我找不自在,要是再讓我發現哪個家夥暗中搞事,我他.媽先廢了他!都滾吧——”


    “你——”大軍還想說話,卻被廖老板一把拽住,朝他搖了搖頭,二人苦著臉調頭往迴走。


    木哥和蘭瀾在暗處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們心裏都有些驚奇——在岸上的時候,那個丁壯海再怎麽囂張跋扈,也是不敢和自己的老板頂嘴的,而且廖老板也沒太慣著他的脾氣,可怎麽一到了海上,事情就全變了,這種雇傭和被雇傭的關係好像調了個個,也分不清到底誰是老板,誰是手下…


    丁壯海帶著人怒氣衝衝的走了,最後還留下兩個人把守那處窖門,木哥見再沒有機會靠近,便想返迴房間,可一轉頭發現蘭瀾和自己正麵對麵,鼻子尖兒都快碰在了一起,兩個身子更是互相緊緊的摟抱住,貼得那是親密無間,尤其淡雅的香氣還一個勁兒的往他鼻孔裏鑽,胸前的堅挺飽脹頂得他血脈賁張,木哥終於不淡定了,臉上一紅,跳到了一旁。


    蘭瀾似乎也剛剛注意到這種曖昧,臉色唰的一下青了——倒不是她動了怒氣,而是也感到很尷尬,人類的血液是紅的,一興奮自然紅上頭臉,可妖的血是青的,一激動起來,那當然就…


    可蘭瀾此刻的臉色可真的不太好看,至少在木哥看來有些怕人,不過他也知道,妖類在稍微興奮、激動、尷尬的時候會模仿人類紅紅臉孔,這在洪壽和白龐的身上最是明顯,可他們一旦動了真性情,便也控製不住了…隨後,木哥又有些驚愕——那剛才女妖王的反應是…她、她動了真…


    “你在想什麽?”蘭瀾臉色瞬間就變了迴來,白皙光潔的麵孔在月光下甚是好看。


    “我、我在想…今天的月亮真圓呐…”


    蘭瀾默默不語,走到船頭,趴在欄杆上,迎著海風,讓自己烏黑的秀發在空中飛揚。


    木哥也跟了過來,趴在她旁邊:“那麽,女王姐姐,您現在又在想什麽?”


    “想家。”蘭瀾盯著遠方天際。


    “哦,那就別著急了,用不了幾天,你就可以迴到家鄉,再見到你的親人。”


    “家鄉…親人…”蘭瀾喃喃自語,反複念了好幾遍,“何處是家…何為親人…”


    木哥沒太聽懂,卡了卡眼睛,看著蘭瀾。


    “水族是家,或也不是,族人是親,或亦不是…”蘭瀾幽幽歎了一聲,“世事變幻無常,沒有什麽是永恆的。我不是,水族不是,甚至世間更不是。”


    “謔,蘭瀾,你這麽說可就太悲觀了——”木哥說道,“要知道你們妖類一活可就是千百年,厲害的更能長生個上萬年,可我們人類呢,區區百八十年,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匆匆一過,可是我們人類卻生活的很積極,從出生之日就開始奮鬥不止——努力的吃奶、努力的長大、努力的學習、努力的工作、努力的養兒育女、努力的孝敬老人、努力的改變命運、努力的出人頭地…當然,在這些努力的背後,人們過得很累很辛苦,可我們收獲的是幸福和滿足,就算有些人也在失意的時候抱怨人生不公,但是更多的人知道,人生就像一條路,當你感覺自己前方滿是坎坷不平的時候,就要去闖,就要去填,因為隻有這樣,才有可能鋪出一條陽光大道。這,就是人活著的樂趣,也是我們人類能繁衍不息、掌控世界的根本原因…所以蘭瀾,凡事都要樂觀,可不能自怨自艾。”


    蘭瀾聽了木哥這麽一大段開解,想了好一會兒,臉上漸漸浮出笑意,又一眼瞥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兩隻海碗,微微一笑,用手招來海水把碗衝洗幹淨,指尖一揚,下方的海麵上就旋起一根水柱,直灌到碗中,一股酒香頓時隨風飄逸,她輕笑著指了指海碗。


    “怎麽,女王大人是想和我拚拚酒量?”木哥笑著說。


    “你們人類不是有一句話麽,一醉解千愁——”蘭瀾也笑著道,“可要是想讓我‘樂觀’起來,恐怕得‘十醉’不止。”


    木哥當然知道人家水族是千杯不倒,眼角抽了抽。


    “哦?木大師也有怕的時候?”蘭瀾瞄著木哥輕笑。


    “好!隻要能讓咱們女王寬心,小的豁出去啦,舍命陪君子!”說罷,木哥端起大碗一飲而盡,一線清涼入腹,頓時神清氣爽。


    蘭瀾笑了笑,也不端碗,用手指臨空輕輕一攪,另一隻碗裏的酒水便騰地化成白霧,她隻輕輕一吸,酒霧盡數鑽進口中,手再一揮,又滿上了兩碗…


    二人就在這海風和夜色中盡興對飲,說來也怪,蘭瀾討厭房間裏的酒氣,可現在麵對著木哥,卻好像意興大起,酒水入腹也不感覺有那麽難喝難聞了,體味更多的反倒是清涼甘甜,一碗碗幹下後,人竟精神了不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兩個人並肩暢談,從過去講到了現在,又從人類講到了妖族,期間也有些爭議,不過最後都被美酒順進了嗓子,蘭瀾在斟滿第十碗酒水後說道:“嗯,人類在我們大多族類的眼中確實很渺小,不過不容置疑的是,你們的確稱霸了人界,同時,也讓妖的族類龜縮在深山老林、遠海偏隅…萬古洪荒都是妖類自由橫行世間,現在反倒被你們人類占據了,碰到我族說殺就殺,追至族群說滅就滅,這又讓我們怎麽能甘心?”


    木哥端起碗猛猛的灌了一大口,臉色微醺,剛想說話,又聽蘭瀾道:“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人類的貪心太大,得寸進尺,不想給別族他類留些生存的空間……”(未完待續。。)


    第926章酒醉


    木哥舒展眉頭,打了個酒嗝,輕輕一笑:“沒錯,蘭瀾,你算說到點子上了。可隻要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生靈,無論是人是妖,恐怕都逃不過這一個‘貪’字吧?其實這世上大多事都是由‘貪’而起,也因‘貪’而亡,大到國與國的伐鬥爭戰,小到人與人的勾心鬥角,皆不出左右,但到最後都沒人占便宜…”


    他又把碗裏剩下的酒水喝幹,臉上更紅了,往蘭瀾身邊湊了湊:“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說說共存於世的妖和人,那就像同生活在一座山裏的兩隻老虎,都在為著‘貪念’爭取自己更大的生存利益,一個天生威猛,身體強橫,另一個雖先天不足,卻創造力極強,兩隻老虎就憑著自己的優勢鬥著,它們自己分不出勝負,就讓虎子虎孫們世世代代的鬥下去,此消彼長,互有勝敗,又都有傷亡,可鬥來鬥去,某一天突然發現,原來誰也沒得到好處,山還是那座山,林子也還是那片林子,毀掉了生存環境不說,兩方也都是死傷慘重,於是對立的兩方便要停戰,休養生息,可一旦恢複過來,便又打在一起,如此反反複複、千年延續…”


    “所以說人和妖終究要盡除一方,根本就無法共存。”蘭瀾輕咬牙齒,給木哥斟滿酒。


    “除非所有各族各類都像你和我一樣,隻憑善惡分辨對錯,不再排外,互敬互愛。”木哥輕吐酒氣,還別說,蘭瀾“自釀”的酒水雖然好喝,但酒勁兒也是夠猛的,他已經感到有些頭暈。


    “像你和我…愛…”蘭瀾默默自語,她也真會挑字眼兒,讓木哥心裏一顫悠,他馬上又道:“要我說。老天爺在創世之初,就應該把這世間一分為二,就像天宮和地府,各占一頭,永遠也沒有交集、沒有摩擦,人界是人界,妖界是妖界,各占各的地盤,那不就相安無事了?”


    “其實,界域不止就這幾個。還是有很多的。”蘭瀾說,“隻不過有的須臾之間便崩塌消碎,有的卻能固存萬年…而且,大多界域都是兇險之境,能繁衍生靈的少之又少。”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哦,對了,人類也有一些這方麵的理論,叫‘平行空間’、‘位麵’。或是‘多元宇宙’什麽的,可也隻是停留在科學幻想階段。”木哥說到這兒,看著沉默不語的蘭瀾,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才說。世事無常,家不是家,親不是親,原、原來你是想著要去別的‘界’?”


    蘭瀾不說話。輕抿了一口酒,算是默認。


    “這、這也太草率了吧,我可聽說過。‘穿越’有風險,‘跨界’需謹慎——”木哥驚唿道,把酒碗放下,一下擠到了蘭瀾的身邊,兩個人就挨在一起:“而且你不是也看見了,前幾天碰到的那兩個天仙,從天宮到人界,走這麽一條輕車熟路的‘交通路線’,都把自己折騰成了那副熊樣,你要是沒頭沒腦的誤打誤撞,萬一穿進了什麽‘秒爆’的空間,那、那可太危險了——”


    “還有比人界更危險的地方麽?”蘭瀾打斷道,見一句話把木哥噎住了,淺淺一笑又說:“放心吧,我隻是隨便說說,可不想被‘界域裂縫’撕成碎片。”


    木哥總算鬆了口氣,見蘭瀾又收起笑容,猜到她還是有心事,想了想,輕聲的說:“你也放心吧,蘭瀾,如果有一天這個世間再沒有容你之所,那我的居處就是你的家,木哥也就是你的親人。”木哥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醉意朦朦,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言語之中的奇妙感情,可蘭瀾還是醒著的,聽到之後渾身微微一震,偏過頭去看木哥,卻發現他的目光已投向遠處。


    “木。”


    “嗯?”


    “人類活得真的像你說的那麽開心快樂麽?”


    “嗯!人生苦短,所、所以,不得不逼著自己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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