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邊是個小村子,總共也就百來戶人家,大多數人家姓李,可也有幾十戶外姓人。周家是祖輩逃荒到村子裏定居的,雖不姓李,可架不住周家兄弟多,團結,打起架來更是不要命的猛幹,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跟他家對上。


    沈婆子聽李河說苗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氣道:“老大,還不快把你的好兒子喊迴來,真是了不得了,曉得從外麵搬救兵了?呸,你真當苗氏是啥好心?她就是故意看咱們家笑話的。”


    “李山,你不準去。兒子說的沒錯,今天必須要劉香跟她娘家人來道歉,我好好的兒子,被他們造謠品行不好,還害沒了前程,怎麽著,如今,還要把他逼死嗎?李山,你要是敢去,就掐死我算了。”曾氏掐著腰攔住了李山的去路,李蜜跟李甜也從屋子裏跑了出來,站在曾氏身邊補充道:“不準去。”“不準欺負哥哥。”


    李山看著曾氏絕望悲痛的眼神,心下一酸,低頭站在一旁,算是無聲的力挺曾氏。沈婆子瞧了,又是一通哭天喊地,不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就是沒心肝的白眼狼。相比較而言,李老頭就直接多了,他陰沉沉的看了一眼曾氏,拿起地上的長凳就往李山身上打,他就不信了,曾氏當真一點都不心疼老大。


    曾氏緊緊的咬著唇死撐著,李蜜跟李甜兩姐妹則發出刺耳的哭叫聲,同時跑過去擋在李山麵前,“爺爺壞,嗚嗚。”“都是壞人,爹爹快跑。”


    李山害怕李老頭傷著女兒,一手抱起一個,對著曾氏道:“月娘,咱們去找瑜兒吧。”


    “李山,你怎麽能這樣?你這是在戳我的心窩子呀。”曾氏疼的臉色發白,可李山並未搭理她,抱著兩個女兒大步的出了門,曾氏失望的跟了上去,一路攔,一路罵,一路哭。


    “爹,還是您有本事,要我看,大嫂跟瑜兒就是欠教訓,今個可得好好管管他們,不然一有點事情就出去瞎嚷嚷,那咱們家還要不要臉了。”李河湊到李老頭身邊,輕聲慫恿著。


    院子裏,李河跟劉氏不懷好意的挑撥李老頭對大房的感官,院子外頭,曾氏腳下一滑,狠狠跌了一跤,膝蓋跟手肘都被擦傷,李山見了,忙放下女兒,跑迴頭將月娘攙扶起來,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雜草,又心疼的替她吹了吹手肘上蹭著的沙粒。


    李山的好,曾氏一直都記得,可他千不該萬不該這般對待瑜兒,她氣憤的拍下李山的手,恨道:“李山,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瑜兒可是你的親骨肉,你這般待他,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呐。”


    “月娘,你別哭,我就是去周家看看瑜兒,沒想著把他接迴來。”李山手忙腳亂的替月娘擦眼淚,見她眼角邊生出許許多多的皺紋,心下一顫,手也跟著顫了顫。


    “大山,你說真的?”曾氏握著李山的胳膊,出聲問道。此時的她,完全感受不到什麽膝蓋痛,胳膊痛。巨大的驚喜,衝擊的她腦袋發懵,弄的她人都要站立不穩了。


    李山抿著嘴,點點頭,一家四口去了周家,苗氏見了李山,沒好氣道:“呦,大山兄弟呀,聽你爹娘的話,來綁大瑜迴去了?”


    “紅姐姐,我們就是來陪陪瑜兒,不綁他迴家哩,隻是我們一大家子過來您家,耽誤您幹活了。”曾氏眼眶雖紅紅的,可麵色緩和了不少,此時也有心情與人搭話了。


    “呦,大山兄弟,你腦袋轉過彎來了?我還當你是驢腦袋,好壞都分不清哩?你看看月娘,看看你的兒女,穿的跟個叫花子似的,再想想你兄弟家的孩子,跟地主家少爺小姐一樣。知情的,說你們是一家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一家是二房的長工哩。”苗氏這個人,尋常不愛管別人家的閑事,屬於看破不說破的那類人,但念著李瑜的救子之恩,她難得的管起了閑事,隻是一張口,就把李山臊的不行,曾氏瞧了,弱弱的替他辯解幾句,又被苗氏打斷道:


    “月娘,你就是太賢惠了,可你這麽賢惠,兒女咋沒跟著享福哩?大山兄弟,說句難聽話,你若是累死了,你爹娘頂多滴幾滴貓尿,假模假樣的嚎個兩嗓子,最最舍不得你的,還是月娘跟三個孩子。”


    “你信不信,你前腳剛走,後腳,你爹娘就能把你家裏頭好東西巴拉巴拉全部拉給二房,到時候,你在地底下看著妻兒受人欺負,就能安心了?”


    “你二弟再不好,但是作為女人,我還是挺欣賞他的,至少劉香嫁給他,日子過的輕鬆不受罪。你呀,好好跟你二弟學學吧。”


    苗氏劈頭蓋臉一通說,羞的李山無地自容,他低著頭,悶聲不說話,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好了好了,我也不多嘴了,月娘,李瑜跟我家兩個小子在屋子後麵鬥雞玩呢,我去喊他們,你們在長凳上坐著休息一會兒。”苗氏給他們倒了茶水,然後解下圍腰子,一邊順著鬢角的頭發,一邊去屋子後頭喊人。


    “大瑜,你爹娘來了,走,咱們去前頭玩。”


    “娘,我不要大瑜哥迴家。”周德抱著李瑜的胳膊,死活不肯鬆手。不知是不是李瑜救了周德一命的原因,他儼然成了個李瑜的小跟班,恨不得天天跟李瑜在一塊兒玩。


    “不迴家,就是去院子裏坐坐。”


    “那就好,娘,大瑜哥好厲害,你看,這是他捏的泥人,你看,像不像我。”


    苗氏一邊哄著小兒子,一邊迴到了小院內,李甜見了周德的泥巴人人,也拽著李瑜的衣袖要泥巴人,沒辦法,李瑜用葫蘆瓢舀了點水潑在地上,等泥巴地浸濕了之後,就給李甜,李蜜兩人做了仙女造型的泥巴人,頭上還戴了花草綠葉,雖有些慘不忍睹,可李蜜兩姐妹卻歡喜的直跳腳。


    曾氏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想到他沒了讀書機會,難受的鼻子一酸,笑容也變的勉強起來。


    李老頭跟沈婆子等了許久,遲遲不見李山帶著李瑜迴來,不由氣道:“翻了天的畜生,竟敢耍老子。”說著就要去周家喊人。


    沈婆子不爽的阻止道:“老頭子,走就走了,有什麽好喊的?有本事,他們大房一輩子別迴來。啊呸,不迴來才好哩,正好把他們的屋子收拾收拾,給晟兒做書房。”


    “胡說什麽?真這樣,依照小崽子的個性,肯定去鎮上攪和晟兒拜師一事。你去周家給我把人接迴來。”相比較李瑜的叛逆,更讓李老頭吃驚的則是大兒子的不聽話。


    他這個大兒子,從來都是爹娘說什麽是什麽,怎麽今日,也有了小心思?


    “憑什麽要我這個當娘的接他們?我就不信周家能養他們一輩子。”沈婆子仍是不願。


    李老頭瞪向沈婆子,一字一句問道:“怎麽?老子也指使不動你了?”


    “呦,叔,嬸子,你們都在呢?走吧,村長讓我喊你們去我家裏坐坐,喝點茶。”周凱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牆角,見沈婆子要出門了,方才笑嗬嗬的跑出來道。


    “五叔?怎麽勞煩他老人家出來了?”村長姓李,按輩分,還是李老頭的五叔,不過兩人年紀相差並不大,但是鄉下地方,重宗族,尊輩分,李老頭再狠,也不敢不給村長麵子。更何況這位五叔,不僅僅是村長,還是他們李姓的族長。


    周家院子裏的老母雞帶著小雞仔,悠閑悠閑的散著步,東啄一下,西啄一下,偶爾快跑兩步,李甜瞧著好玩,就跟在老母雞後麵追著跑,幾個大人坐在樹底下乘著涼,說著話,李老頭客氣恭敬,沈婆子則不滿道:“苗紅,我李家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插手了?”


    “嬸子這話說的有趣,我插什麽手了?我要是插手,就該帶著大瑜去鎮上溜達一圈,替他正正名。”苗氏可不懼怕沈婆子跟劉氏婆媳,拚娘家勢力,劉氏還比不上她。


    “苗紅,你胡說什麽?秀才老爺看不上瑜兒,是他自己命薄運氣差,關我們什麽事情?你也吃了這麽多年的鹽,怎麽能聽一個孩子胡說八道?”


    女人們吵架,大多拚的是力氣,仿佛誰的嗓門高,誰就能贏似的。


    李村長聽了頭疼,他拍了一下桌子,吼道:“都給我閉嘴,男人們說話,女人們都給我靠邊站。我李姓家人,皆是好命,哪裏來的命薄運氣差?”接著,他又問向李老頭道:“侄兒,你家的事情已經折騰好幾天了,我一開始沒出麵,是以為你能處理好家事,沒想到,我還是高看了你。你支持孫子讀書,本來是樁大好事,你說說,怎麽就鬧成如今這副難看的樣子?如今我李家嫡親子孫,還被個外姓人罵命薄,又是什麽道理?”


    李老頭聽此,麵帶愧色道:“是呀,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一身老骨頭賣了,讓兩個孫子都讀書得了,也省的大山跟大河兄弟失和。”至於命薄什麽的,李老頭實在不知如何辯解,隻能當作沒聽到,沒接這個話茬。


    “你有本事讓孫子讀書,已經很了不得了,真論起來,這還是咱們李家邊頭一份。大山,大河,不管結局是什麽,你們都該感激你爹,若沒有他,哪裏來的你們,又哪裏有錢支持晚輩讀書?這錢是怎麽來的?還不是你爹一滴汗一滴血的攢迴來的?”


    李河點頭附和,說了好一通孝順人的話,李山悶聲不吭,有李河在,他根本沒機會向村長跟李老頭表達孝心。


    李老頭聽了村長的話,重重的歎了口氣,歎道:“我累死累活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子孫後代能成器?真說起來,我還有幾年好活的?五叔,還是你明白我的難處,當父母的,難呐!”


    “懂,我也是為人父母的,哪能不懂這個道理。隻是咱們做父母的,也該一碗水端平,您家就兩個兒子,可不能抬一個踩一個,搞的子孫後代生了嫌隙,天天吵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多難看呀。你說說,要真這般,難受的不還是咱們這些當父母的?老古話怎麽說的奧,叫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你瞧瞧你們家,大哥看不上二弟,二弟瞧不上大哥,多丟臉。”李村長話音一轉,把李老頭堵的無話可說,剛緩和的麵色又板了起來。


    見李老頭掛著臉不說話,李村長又說了,“既然我是村長,又是李姓長輩,有些話,還是能說說的。瑜兒和晟兒都是你的親孫子,可不能分個天分個地。家裏銀錢不夠是一迴事,可長輩的愛護之心,又是另外一迴事了。要我看,若是晟兒讀書,那你得補償補償大房,這樣,兩兄弟才能都服氣高興。再者,咱們李家的事情,也不該由個外人在鎮上多嘴多舌?大瑜是什麽人,咱們村子裏的人可都曉得,憑他是誰,也不該胡說八道。那些不厚道的話,我可是聽了清清楚楚的,若不然,你家的事情,我也不敢瞎攪和。”


    “五叔,哪有人說瑜兒壞話,您定是聽錯了。”沈婆子沒忍住擦嘴道。


    “放肆,男人說話,什麽時候輪到女人插嘴了?有根侄兒,不是我當長輩的多嘴,侄媳婦是該好好管管了,若是我家那位敢在男人麵前比比歪歪,我早一個大耳刮子打過去了。”李崢早看沈婆子不爽了,自然不會給她留半分麵子。


    沈婆子一臉憤恨,可她見李老頭麵色不好,當即捂住嘴巴,可眼神卻惡狠狠的落在李瑜身上,就是這個小崽子不講良心,若不然,哪裏會有這麽些事情,早知道他跟晟兒搶東西,當初他一生出來,就該扔茅廁裏淹死他。


    “有根侄兒,你說,我的話,說的對不對?要是哪裏不對,你也指出來,我雖是長輩,可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錯了就錯了,我一樣跟你賠禮道歉。”


    李老頭擺了擺手道:“五叔,謠言的事情,我是真不清楚。秀才老爺是順嘴說了那麽一句,可鎮上賣豬肉的那麽多,也不能因為這一點,就賴在劉親家頭上呀。瑜兒沒拜成師傅,我當爺爺的也心疼他,罷了罷了,瑜兒,你說說,你想怎麽樣?”


    李老頭可真聰明,竟然把話扔給李瑜,要知道李瑜是個晚輩,很多事情根本就不適合開口,稍微過了分寸,他反而會成為被人說嘴教訓的那一個。


    李老頭就是見李瑜做事莽撞,年紀又小,所以才故意給他下套。


    李瑜很想提出分家,可理智告訴他,晚輩提分家乃大大的不孝,他若提了,鐵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再加上有人看不慣他,他的名聲還不得臭上加臭?


    可若白白便宜了二房,他是死也不甘心的,李瑜雙膝跪地,難受道:“太爺爺,爺爺,瑜兒隻想求個清白。瑜兒想去鎮上找秀才老爺問個清楚,他知道是哪個人說瑜兒不好,瑜兒想親自問問那個人,可是瑜兒哪裏做的不對?若是瑜兒的錯,瑜兒願意改。”


    李老頭聽了大失所望,他看了眼自己的大孫子,暗道,這小畜生怎麽就滑的跟條泥鰍似的?去找刁秀才,豈不是會壞了晟兒的前程?可若不還他這個清白,這事情怕真是沒完沒了了,小畜生今日找了周家人跟五叔,保不齊明天真的會去鎮上鬧事。這小子聰明的很,打蛇打七寸,他也一下子就捏住了他們李家的軟肋,四個大人,竟然還按壓不住一個孩子,真他娘的憋氣。


    “老二家的,去把你娘家人喊過來,讓他們打聽打聽,到底是哪個在外麵說咱們李家人的壞話。跟你爹說下,捉到人,就帶到李家邊來,你大哥大嫂等著他們賠禮道歉的。”李老頭忍了又忍,可也隻能拉劉家人下水。


    “謝謝爺爺,謝謝嬸嬸。”李瑜露出一嘴小白牙,可把劉氏氣的夠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崽子是要害她劉家名譽掃地呐。打聽,打聽什麽?一打聽,誰不曉得是她娘家人散播的謠言?怪她,怪她看低了小崽子,這哪裏是條隨人吆喝的小狗,這分明就是一隻餓狼,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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