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冷眼旁觀,發現李老頭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把人心抓的透透的,也難怪李山夫妻總是吃虧。


    當然,二房的兩口子也不笨,剛才還氣急敗壞的,此時他們見李老頭出頭,就又縮到一旁看笑話。動作如此嫻熟,看來早就習以為常了吧。


    再看另一邊,李山道歉的動作也頗為流暢,他見李老頭生氣,就又沒了主意,隻曉得嚷嚷什麽爹娘莫氣,月娘莫要不孝雲雲。李瑜聽了,直接打斷李山的話,目光堅定的看向他道:“爹,娘說的沒錯,為何道歉?若道歉,不應該是撒謊的叔叔嬸嬸道歉麽?”


    李山心虛的避開李瑜的眼神,又低聲下氣的對著曾氏道:“月娘,你就認錯吧,算我求你了。瑜兒要讀書,我就是不吃不喝也會供他的。你就別在這兒胡攪蠻纏了。”


    “供?怎麽供?你活的連家裏的牛都不如,憑什麽說能供瑜兒讀書?李山,我嫁你多年,為你生兒育女,孝順父母,料理家務,樁樁件件,哪裏做的不好了?你說?”


    “大嫂,你都這般逼迫爹娘了,還算什麽好?口口聲聲說自己孝順,不就是想吸爹娘的血嗎?”劉氏沒忍住冷哼道。不得了了,曾月跟她的小崽子是真要造反了呀,不成不成,此次若是不將他們打壓下去,日後還不定怎麽上竄下跳呢。


    “吸血?我看吸血的是你們吧。爹,娘,今日就算李山把我休了,我也不會退讓半步的。”曾氏揚著頭,拿出了拚命的架勢。


    曾氏真的是心如死灰了,她迴想著自己這十幾年的生活,真的是步步退讓,這一退再退,就將自己退到了懸崖邊上。可這又憑什麽呢?難道就因為她娘家是山區裏的,就活該被夫家輕賤?


    曾氏抵死不願,李山可憐巴巴的哀求也沒能讓她迴心轉意,沈婆子見狀,拿著門邊的大竹掃帚就要拍打在她的身上,李山見了,忙撲過去護住了曾氏,自己承受了這重重的一下子,外層的麻布衣裳當即撕裂開來,扯了好大一個口子。


    “娘,兒子求您了,您別生氣,也別打月娘。”李山將曾氏護在懷裏,兩頭為難,兩頭不舍。


    “打吧,你打呀,別舍不得下力氣,往我臉上狠狠的抽,若是把我打死了,也是我命不好。”曾氏一下子推開李山,昂頭挺胸的對著沈婆子。沈婆子耀武揚威慣了,哪裏受得了這氣,當即拿起大掃帚一頓猛打,李瑜見了,跑到大掃帚底下,挨了好幾下子,到底是小孩子的臉,一會兒就被劃出好幾個紅痕來,有幾處還滲出血來,看起來好不可憐。緊接著,李瑜又往地上滾了滾,待自己變的灰頭土臉之後,大哭著跑出了李家。


    “救命呀,奶奶殺人了。”


    “嗚嗚嗚,救命呀,叔叔,嬸嬸,救救娘親,娘親要被打死了。”


    他這個小身板,自是打不過李老頭等人的,為今之計,隻能尋找外人救援。他就不信,李老頭跟沈婆子在村上一個對手都沒有。再加上剛才李老頭的種種表現,想來他還是要皮要臉的。


    聽到李瑜的唿救聲,在曬穀場上閑聊的婦人都慌慌的跑了過來,她們見李瑜衣服破爛,臉上滲血,比乞丐還要邋遢可憐,不由心軟道:“大瑜,你怎麽了?”“李老頭,你家孫子受傷啦。哪個打的?”


    李老頭心裏氣憤,偏因為有外人在,又不得不裝作慈眉善目的模樣,李瑜見了,頓時猜透了他的性子,故意走到李老頭身邊,可憐兮兮道:“爺爺,孫兒把讀書的機會讓給弟弟,求您跟奶奶別打娘了,嗚嗚嗚。”


    李老頭尷尬的笑了笑,“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接著又對著村子裏的婦人道:“大夥兒都忙著的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省的曬好的稻子被麻雀子給吃個精光。”


    王婆子一家跟李老頭有那麽一點小齷齪,此時逮了看笑話的機會,哪裏還肯走。她墊著腳,又把脖子往屋子裏頭伸了伸,斜著眼睛道:“大瑜都傷成這樣了,我們做嬸子的,哪裏能不管不顧呀?月娘,月娘,你沒事吧?”“大瑜,你跟嬸子說說,你爺奶是不是偏心你弟弟,搶了你上學的機會呀?”


    “要我說,做事就該有個長有個幼,大瑜子是哥哥,就該他上學。”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呀,難怪叫聲跟烏鴉似的,嘎嘎嘎的難聽。”沈婆子見了王婆子,那真是毫不客氣,張嘴就損人。王婆子也不甘示弱,她先是挑剔的打量沈婆子幾眼,而後啐了口痰,斜著眼睛道:“呦,一來就罵人,怎麽著,心虛了?”


    眼見著兩個婆子吵上了,李老頭鬆了口氣,他拽著李瑜的胳膊就準備迴屋,李瑜大叫一聲:"疼,娘,好疼。"屋子裏頭,曾氏正被二房兩口子堵嘴按在地上,以免她張嘴瞎嚷嚷。曾氏聽了李瑜的唿救聲,猛的一使勁,一腳踹向劉氏的肚子,而後發了瘋的往外跑,此時的她,披頭散發,灰頭土臉,把村子裏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哎呦呦,月娘呀,你這是怎麽了?難怪瑜兒要喊救命呢,李老頭,你家這是這麽迴事?”


    “我就說李老頭不是什麽好東西了,慣會裝腔作勢,瞧瞧,今個不就露餡了嗎?”


    “李叔,再偏心,也不能打兒媳婦跟親孫子呀。”


    眼見著越來越多的人過來看笑話,李老頭總算有些端不住了,他憋著氣,製止住了沈婆子的胡攪蠻纏,然後對著村裏人作揖討好道:“各位鄉親,真沒人欺負老大一家子,就是瑜兒抓鬮沒抓好,老大一家子人生了氣,在屋子裏頭打了滾。”


    “老大家的,你也別鬧了,不就是重新抓鬮麽,成,那就再弄一次。”


    曾氏看了李老頭一眼,再三確認道:“你說真的?”


    “你若再不進去,可能就變成假的了。”李老頭瞪了曾氏一眼,而後對著村裏人好話說盡,又許諾一堆好處,方才將他們送走。


    待迴了屋子,李老頭氣的直喘粗氣,他沒好氣道:“晟兒,跟你哥石頭剪刀布吧。”


    李瑜與李晟猜拳三次,李瑜勝了三次,二房兩口子急的不行,李老頭則道:“成,就讓瑜兒去讀書。”說完這話,李老頭背著手就走了,曾氏樂的直掉眼淚,抱著李瑜道:“娘的瑜兒,可真成器。”


    李瑜看了李老頭一眼,總覺得事情進展的過於順利,但是看二房兩口子麵色,他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好小子,你可真夠狠的,先是哄騙你弟弟,接著又威脅你爺爺,好呀,叔叔真是小瞧你了。”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大嫂,恭喜你養了這麽個好兒子呀。”


    二房兩口子氣的你一言我一語,嘴巴裏的唾沫都說幹了,還是煩躁不爽。待到了晚上,李河悄悄尋了李老頭,“爹,你真的要瑜兒那小崽子讀書嗎?那晟兒咋辦?”


    “哼!說什麽,若不是晟兒說漏了嘴,哪裏會到如今這個地步?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別管了。”李老頭丟了臉,對著二兒子也沒了好脾氣。沈婆子有心勸和幾句,可她也怕黑臉的李老頭,就使了個顏色,讓老二趕快離開,她則打了水,伺候李老頭梳洗寬衣。


    “老頭子,你真打算讓瑜兒讀書嗎?”見李老頭臉上表情緩和了一些,沈婆子方才敢小心翼翼問上一句。


    李老頭躺在床上,重重一哼,“急什麽,我讓他讀書,可人家私塾先生不一定收。倒是你,是怎麽管教兒媳婦的?你看看老大家的,好厲害的本事,都鬧著要分家哩。”


    “分家就分家,沒了咱們,我看他們食屎喝尿去。老頭子,要我說,你就不該慣著大房,還不如趁機分家得了。”


    “屁話,什麽樣的人家才分家?那種兄弟不睦,子孫不孝,祖上缺德的人家才會分。你看看外頭的大戶人家,哪家不是幾代同堂。咱們家以後是要改換門楣的,怎麽能分?旁的你別管,這幾天,給我把老大家的哄好了,先讓她把村子裏的嘴給堵住了,其他的事情,往後再說。”


    “老大家的翅膀硬了,她肯乖乖聽話嗎?”


    “不肯?有瑜兒上學的事情吊著她,她敢不乖乖聽話。我說老婆子,人都說了,狗急了還跳牆,往後啊,可不能總是硬碰硬。”這次抓鬮,李老頭粗估了大孫子的狡猾,也低估了曾氏的愛子之心。


    不過也不怪李老頭,畢竟,這麽多年來,曾氏都是任勞任怨,誰曉得說瘋就瘋。最主要的是,李瑜那小子拆穿了自己的計劃,若不然,哪裏會生這麽多的事情。


    二房兩口子不痛快,把一兒一女罵的嗷嗷哭。大房的曾氏則摟著李瑜歡歡喜喜道:“瑜兒,等明個上了學堂,記得好好讀書認字。娘跟你說,讀書人吃的是公家飯,不用麵朝黃土背朝天,舒服的很哩。”


    “娘,那甜甜也要讀書。”小女兒歪著腦袋,笑嗬嗬的說道。


    “傻甜甜,姑娘是不能讀書的,隻有大哥才能讀書。”曾氏的大女兒李蜜把動來動去的妹妹摟在懷裏,笑著說道。


    李甜抱著姐姐,奶聲道:“嗯奧!”


    李瑜一下子多了個姐姐跟妹妹,還有些無措,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在原身本來話就少,所以家裏也沒人懷疑他,隻是曾氏納悶道:“瑜兒,你怎麽知道你叔嬸作弊的?”


    “娘,我看到爺爺袖子裏的墨色竹簽了,所以故意拿光了箱子裏的竹片子。”李瑜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曾氏聽了,氣道:“真是太欺負人了,李山,你個傻子,可聽到了?你爹娘把你當傻子糊弄哩。”


    李山煩躁的巴拉巴拉頭發,難受道:“月娘,爹娘也不容易,如今都同意瑜兒讀書了,你就別生氣,啊。”


    見李山這個樣子,曾氏就曉得跟李山說不通,她氣的是不讓瑜兒讀書嗎?她氣的是,爹娘跟二房合起夥來耍他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科舉之李瑜躍農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米米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米米醋並收藏科舉之李瑜躍農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