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隨機在街頭向一個行人請教他對美食的定義,如無意外發生,他至少會告訴你,色香味俱全啦,食材要營養健康等等。且不談那些將烹飪已經上升到了一種藝術境界的名廚(別告訴我你們沒看過美食節目),隻普通人家裏的家庭主婦都會有幾個拿手菜,尤其我這種打單身的,時不時也自己動手做點好的犒勞自己個兒,雖說水平不咋地,但好歹能讓自己的肚子滿意。可在中世紀,對一個正常水準廚子的定義僅僅就是能把食物做熟,吃完之後不拉肚子。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來評判這種標準的話,我的腦袋中應該會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那樣的東西能吃嗎?


    這是一個調味品匱乏的年代,不僅種類不全,還缺糖少鹽,蓋因生產力的低下和社會秩序的動蕩形成了相互影響的惡性循環。隻要有得吃,能夠糊口就很不錯了,處於社會底層的農奴們對於食物的味道並不是特別講究,要知道人真到了餓急眼的時候,沒有什麽不敢吃的,他們有些時候餓的急了,甚至會像羊一樣去吃草果腹,直到因為麥角中毒(“聖安東尼之火”)的折磨而死。


    香料的價格太過昂貴,並不是那些為了生存還需自己下地幹活的小貴族日常所能承受起的消費,他們忍受著勞碌,借齋戒來掩飾食物的不足,卻舍得花錢置辦上一些華麗的禮服、酒器,來撐起他們所謂的“作為貴族的體麵”,那是一種作為上等人死要麵子的矜持,他們隻能借此來宣示自己和農奴們社會等級的不同,可除此之外兩者之間吃的並沒什麽兩樣。大領主們為了保證家族的傳承,又或是守護領地,幾乎無日不戰,不是去攻打別人,就是被別人攻打,縱然有心也有條件享用精致菜肴,大多數時候也隻能徒唿奈何,亂世之中一個好廚子(技術人才)不是那麽好找的。


    不過也並非所有貴族都是如此,因為現世生活的多災多難,人們將希望寄托在了信仰上麵,即教會對信徒所宣揚的美好來世和死後世界。是去天堂還是地獄?這完全取決於信眾的虔誠程度,而這個標準似乎可以用對教會的贈與來衡量,各地的教堂和修道院因此富得流油,而且不用擔心有人明目張膽的來劫掠,若非一年中約三分之一的時間要進行齋戒,恐怕修道院的院長們和駐堂的主教們的形象,早已在廚子的喂養下全都變成心寬體胖的“大師”模樣了。或許正因如此,教會才博取到了更多的信眾,胖子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和力,讓人忍不住要靠近(想要捏捏?),而在那個時代,胖子絕對算得上是貴族階級的特產之一,對於底層民眾來說,實在是有夠稀奇的。


    “啞巴”之所以會被臨時提拔成廚子,是因為他的前任最後一次煮出來的東西把這個營地裏的人都吃拉了,然後那個一時疏忽的倒黴蛋兒便被當作“異教徒派來的間諜”,連發聲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當時正在兒童軍營地裏“尋歡作樂”,同樣吃拉了的騎士給砍了。而在找不到繼任者的情況下,“啞巴”見不得唱詩班的孩子們挨餓,上趕著做了一餐,結果做的還不錯,於是之前作為雜工的他轉正成為了新的夥夫。


    也正因為這麽一出,沉迷在自己武勳和功業幻想中的赫爾曼終於發現了眼皮下的齷齪事,他雖然看不上他那些所謂的“部下”,對於被打發來做一個孩子王的任命更是心有怨氣,但他卻從未將氣撒到那些孩子身上,心氣高昂的他不屑如此。在赫爾曼看來,這個任命是因為那些領軍貴族們還沒見過他的真本事,但等到進入薩蘭德人的地界,他有的是機會展現,至於那些每天隻知道玩耍、打鬧、哭泣的孩童們,隻讓他產生了更多的優越感。可是赫爾曼即便對那些孩童再怎麽看不上眼,如今那些人也算是他的部下了,居然有人闖到他的營地裏找所謂的“樂子”,這絕對是不能忍受的。


    小貴族家族出身的赫爾曼從小接受的就是封建軍事貴族教育,當然了,除去家庭優勢帶來的個人武藝、騎術和一些口口相傳的閱曆,以他的年紀來說,並沒有過親自經曆戰陣的經驗,他對戰爭的所知全部來自於過往行吟詩人口中的武功歌,以及父、兄嘴裏提過的隻言片語,再加上他自己的腦補。十六歲的少年已經有了自己對是非對錯的判斷,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也處在形成的過程中,火氣旺盛又好與人爭論,加上青春期的叛逆,強勁兒一上來,可以說是十頭牛都拉不住,這一點從他離家出走的舉動能看出來。


    這時的軍隊可不注重榮譽,士兵多是征召來的,對於被領主強拉去打仗,那是心不甘情不願,出工不出力再正常不過了,領主們為了提升征召兵的戰力,自然要許以厚賞來作為動力,可又不願意自己出錢埋單,於是縱兵劫掠便成了常態,所以戰端往往一經開啟,領主們之間因為亂兵洗劫領地所造成的糾紛、仇恨便一發不可收拾,正因為這樣戰事才總是曠日長久。


    為了保證麾下軍隊的戰力,領主不得不站出來為軍紀敗壞的部下們背書,以換取擁護,由此產生更多的矛盾,最終不得不演變成新的戰事,可這也形成了封建軍隊中依靠鄉黨外的又一項傳統。來自底層從未受過教育的士兵才不理會長官長得啥樣,喜好什麽,長官也不會愛兵如子,雙方的階級差距早就在他們之間劃定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溝塹。他們隻關心長官能不能保證他們的利益,即他們在戰事過程中所取得的“正當的”和“不正當的”收入。一個值得他們信任並跟隨的首領,首先要能夠護犢子,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這些從軍打仗的人可從沒指望過會發下軍餉或賞錢,這兩樣對士兵們來說永遠都是空頭支票,想想就算了。


    而從羅多克同盟的框架組成並不難看出,這是由羅多克人的部族長老合議製度演變而來的,那些在同盟中有著舉足輕重影響力的大領主、大商人,在每次召集會議後,相互之間都會爭吵不休,使得整個羅多克同盟處理事務的效率異常拖遝,成員們總是在互相指責或推諉,看上去腐朽不堪,每個把持席位的成員看上去都是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可實際上這也很好理解,他們確實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爭論,可爭到的這份利益卻並不全是屬於他們個人的。他們的追隨者、擁護者同樣也享受著這部分利益。他們如果拿到的太少,手下人分得的利益就會變少,一次、兩次……這會讓手下人漸漸失望、不滿,最終失去手下人的信任。而沒有部下們的擁戴、護持,他們的家族將會在附庸們無休止的叛亂和出賣中走向滅亡。


    赫爾曼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羅多克人和軍事貴族,這種傳統的領軍理念比對上帝的信仰更加根深蒂固的存在於他的骨子裏。他雖然不屑於搭理那些愛哭愛鬧的孩童,也沒心思管理他們,但並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別人任意欺負他們而無動於衷,尤其還是在他的“地盤”,他將這視為對他本人的一種挑釁,而且是必須還以顏色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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