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沿著這條路往下走,有一些墓室是完好的,但有一些被人觸動過,機關中樞肯定是出了問題,流沙下麵的大原木頂死在原處,總體來說,沙子都隻有幾十厘米深,這樣一步一步小心的走過去,暫時沒有什麽問題。


    或許是我這輩子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或許是剛才佛祖接受了我並不那麽虔誠的祈禱,總而言之這些幾百年前的東西沒有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盡管速度很慢,但是我們終究還是穩穩當當地踩在了那沙土層上。


    霍夫斯基身上的傷口很多,但是他包紮了之後,顯得跟個沒事人一樣,我想他不愧是戰鬥民族。他手裏還拿著槍,於是師父把那鋼管給要了過來,這本來就是鑽探的工具,因此師父的架勢也十分熟練。


    突然,我的腳感覺到一點冰涼,什麽東西從沙土裏麵冒了出來,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本來就是提心吊膽的,突然被這一抓,我頓時感覺到頭皮都炸了,本能地大喊一聲,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怎麽了?”走在前麵的師父一下子扭過頭來。


    我低頭一看,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正抓著我的腳踝,奮力往沙土裏麵拉扯。我開始還以為是被蛇纏上了,這會兒一看居然是手,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想著我們是不是遇上粽子了。


    便攜式的手電已經掉在流沙那裏了,我們的照明設備隻有頭盔上的探照燈,這東西的光是很微弱的,因此看東西的時候就顯得十分模糊。


    我對師父大喊一聲:“手,我被一隻手抓住了。”


    霍夫斯基的槍口瞬間瞄準了我的腳下,師父二話沒說,手裏的鋼管頓時戳了過來。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沙子裏傳出一聲悶悶的聲音。這聲音有點不象人的聲音,很嘶啞,就象聲帶被撕裂了之後憋著氣發出的一樣。


    平滑的沙子表麵在微微的起伏著,好像埋著一顆跳動的心髒。那隻手不住的顫動,緊接著,我看到一顆腦袋慢慢從沙子裏拱了出來。


    我的心又揪成一團了,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拿槍先把對方轟個稀巴爛再說。但是師父很冷靜,他握著管子,把鋒利的刃口對準對方,就已經掌握了大半的主動。不管出來的是什麽,都可以馬上動手。


    “呃......”


    那種不像人一樣的聲音接連傳出,但是到了這時候,我明白,這種聲音就是從沙子裏拱出來的人發出的。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絲都不敢放鬆。


    沙子下麵的人就那樣緩慢又頑強的拱著,很快,整顆腦袋就露了出來,他望著我們,急切的伸出手,喉嚨裏的聲音愈發的沉悶嘶啞。


    如同那隻手一樣,這個人的其他部位,也沒有肉,我看起來他就是一副骨架,蒙上了一塊人皮。就算是在大街上看到這樣的人,都會忍不住心驚膽戰,恨不得離得遠遠的,更不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了。


    他扯著我的腿慢慢露出腦袋來,我整個腳被他扯得十分難受,想要掙脫了,師父卻讓我不要亂動,於是我隻能用另外一隻腳站立著,然後抓著前麵的軍哥的肩膀。


    就這樣,我們四個人八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個拉著我的腳奮力往外爬的家夥。


    不久之後,他的上半身已經完全露出來了,我問道:“你是人是鬼?”


    還好這裏並不是我一個人,不然的話我估計就算沒嚇破膽也直接端著槍往這人身上掃射了。


    “他是個人,拉上來吧,我們好好問問。”不等這個人開口,師父就說道。


    既然師父都這樣說了,那我自然就沒什麽意見了,而且人似乎也不可怕,於是拉著他的手把他整個人都像拔蘿卜一樣扯了上來。


    我們一起過了這流沙,到達了另外一頭。師父讓我們停下來,然後去跟這我們救上來的人說話。


    霍夫斯基被打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證實這裏確實有另外一撥人了,隻是不知道這波人是什麽人,進來做什麽,現在造化弄人,我們遇上了一個,自然要好好問問。如果是同道中人如何,如果是本地土著,那又要如何。


    這個人身上穿著夜行衣,現在已經破破爛爛了,裝備也沒我們精良,或許是路上丟失了,現在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師父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清了清嗓子,問了幾個所有哲學家目前都在孜孜追求答案的有深度有思想有內涵的問題。


    “你是誰?你從哪裏來?你要到哪裏去?”


    霍夫斯基把我們從外麵帶進來的水拿了一些給他喝了,我看他似乎清醒了許多,過了一會兒,他開始迴答師父的問題,因為他自己介紹說他姓龔,在這裏我就暫且稱唿他為老龔吧。


    老龔是本地的獵人,因為追逐一隻四不像進入到這裏麵來,因為裏麵的路線錯綜複雜,因此好幾天了也沒有出去。


    就在不久前,他從一個房間門口進過,磷火從天而降,他嚇得慌不擇路,見洞就鑽,但是動作稍稍遲緩了一點,吸進去一絲絲白煙。這種煙真的很可怕,老龔的嗓子當時就啞了,而且煙順著通道往裏灌,不可能再調頭朝迴跑,他就和我們一樣,被迫朝甬道的深處衝。


    接下來的情況,和我們的遭遇差不多,他也遇到了堆滿箱子的墓室,遇到了二道門。他走了很久,覺得右邊的門是走不出去的,所以轉到了左門。


    這樣一來,他也遇到了流沙坑。老龔的身手還不錯,再加上機關出現問題,他沒有陷進去,但是被沙坑裏一塊跳出來的石頭撞到胸口,當時差點吐血。


    聽完他的話,我們都沉默了,毫無疑問,是有人觸動了機關,但是我保證絕對不是,看來也不會是老龔,難道是……我想起了鞭打霍夫斯基的人,算上老龔,這裏竟然有三撥人?


    他突然開口說:“這裏有人。”


    他說,他也遇到了偷襲者,先前被石頭撞的幾乎內傷,老龔無形中就吃了大虧,全靠很複雜的地形才勉強脫身。等他脫身之後,感覺有點撐不住,又怕再被人發現,就在這間墓室的角落裏挖沙子藏了起來,但是沒想到一躺下就不當家了,暈暈沉沉的。


    我頓時鬱悶,原來這家夥是自己把自己給埋了。


    不管老龔說的是不是實話,至少出於人道主義我們還是應該拯救一下這個可憐的人,於是帶著他繼續前進。


    不久之後,雜亂的墓室仿佛真的到頭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八角形的大墓室,這很可能是這座坑的主墓室,因為有兩口棺材並排擺著,在空曠的墓室裏顯得非常紮眼。


    “這會是主墓室嗎?”我忍不住迴頭去問師父,按照先前遇到的情況來看,仿佛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找到這裏。


    不過仔細想一想,好像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首先找到這裏就已經需要十足的運氣了,然後是那厚實的三合土,還有磷火流沙等等,再加上這麽多的耳室,整體的布局是非常龐大的。


    “這棺槨已經被打開過了。”師父說。


    我本來看的不太清楚,但師父這一說,我就覺得兩具棺材好像真的被人開過,連棺蓋都沒有蓋上。


    緊接著,師父有意把燈移動了一下,順著光柱,大家都看到離棺材大概三四米的地方,有兩個黑乎乎的影子。


    軍哥沒再說什麽,拔腳就走了過去。霍夫斯基提著槍跟在後麵,隨著距離的拉近,棺材旁的兩個影子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兩具骨架,骨頭原本的光澤已經消失了,帶著那種灰暗且死氣沉沉的氣息。


    師父忍不住搖頭,我也覺得我們真的是來晚了,眼前的情景已經說明了一切,在三合土那裏打出盜洞的人洗劫了這裏,連墓主都從棺材裏被拖了出來。盡管我們在見到那個盜洞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現在經曆了這麽多的機關到達了這裏,看到的景象正如同我們想象中的一樣,也顯得十分遺憾。


    但是突然我又覺得,這樣的情景又很奇怪,因為這兩具骨架非常完整,從宋朝到現在,好幾百年過去了,墓主的遺骨應該腐朽的不成樣子,被人從棺材裏拖出來,怎麽可能還這麽完整?


    兩具骨架相距不到兩米,已經分辨不出它們的年齡性別和相貌,隻有四隻空洞洞的眼眶,深邃的仿佛連手電光柱都照不透。


    我的心理素質還是次了一點,很不願意盯著這些東西看,但是剛剛要把目光挪開的時候,立即發現了一點蹊蹺,這兩具骨架都沒有左手。


    而且再看下去,我就發現,它們的左臂斷口處的骨茬很平整,很顯然是被人幾刀剁下來的。


    也就是說,有人帶走了它們的左手。


    我把我的發現說了出來,師父盯著他看了看,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這個手,在墓主剛剛下葬不久,就被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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