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墜入裂穀的下場,即使是死著死著就習慣了的天央,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當然隻是它自認為,裝甲蠍的口腔根本不分泌消化酶),隨即,它反應過來,威脅最大的護衛者已經拖著另一隻裝甲蠍去死了,這片戰場最後留下的敵人,就隻有骨甲巨獸了。


    “現在,可就剩下我和你了。”


    天央的體力還算充足,這個年代的生物們已經沒有前寒武紀時代那種“變身時間”不足的困擾了,隻要不是饑餓和受創狀態,一隻裝甲蠍完全可以奮力搏殺一個小時以上,要是往前數一億年,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前寒武紀時代流行重甲,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般的原始生物很難在短短幾分鍾的行動時間內殺死一個和自己同樣生命力頑強的獵物,特別是當這隻獵物還披著一身厚重甲葉的時候。


    到了後來,頂盔摜甲的重裝生物漸漸退出了瑕星的曆史舞台,其中一方麵是以裝甲先驅為代表的破甲生物的興起,另一方麵的原因則是大家活動時間的延長——有了充裕活動時間的捕食者有能力耐心的敲開重甲食物身上的每一片甲葉,獲得裏麵鮮美的肉食,而這些落後的盔甲隻能延緩它們主人的死亡,卻無法擊退敵人。


    以裝甲先驅為代表的破甲者一般身著薄薄的輕鎧,隻有一些重點部位才會附著一部分厚甲,這使得它們的速度大大提升,重甲生物根本沒有希望逃脫它們的追捕。


    至於外骨骼生物和內骨骼生物的出現,那已經是更後來的事了,當它們出現的時候,重甲生物們已經基本被趕盡殺絕了,這些新生者恐怕連真正的重甲生物的麵都沒見過呢。


    骨甲巨獸就是其中的一員,嗯,它是隻內骨骼生物,這件事情仔細想來還蠻有意思的。


    一般的蒸汽循環物種,都會選擇外骨骼進化路線,堅實的外骨骼能夠保護住脆弱的身體,拘束住內部湧動的蒸汽,它們可以依托外骨骼增大蒸汽的壓強,而更大的壓強代表著同體型內更快的新陳代謝,更大的力氣和更高的速度,至於因為高速新陳代謝帶來的壽命問題……抱歉,除非是影響到繁殖的程度,不然生物進化從不把壽命列入需要考慮的備選項。


    沒有堅固鎧甲的內骨骼生物往往會成為高速型的獵手和類似摩西之鯨這樣的和平主義者,真正能夠成為海中霸主,並且有能力與外骨骼霸主怒肛正麵的少之又少。嗯……明光鯤算是其中一個。


    有趣點在於,外骨骼生物的頭胸部分基本是連成一塊的,一兩塊大片的板甲保護住頭部,這些板甲堅實厚重,而且大多有著難以受力的弧線,很難被擊碎。


    內骨骼生物則不然。


    除了魚類這種家夥,其他的內骨骼生物都有一個相當脆弱,而且致命的要害——脖頸,即使骨甲巨獸在那裏包裹了一層軟甲,也無法從本質上改變那裏的脆弱。


    如果骨甲巨獸是外骨骼生物,這種龐大身體搭載的超級板甲足以讓天央望而卻步,但是內骨骼……


    骨甲巨獸在痛苦的哀鳴,它的軟甲在天央螯肢的撕扯下漸漸開裂,翠綠色的酸液噴灑在軟甲內部,產生一個又一個的燒蝕窟窿。


    軟甲很堅固,很有韌性,但它並不是真正的甲殼,難以抵禦裝甲蠍酸液的腐蝕和持續不斷的撕扯。骨甲巨獸瘋狂的搖晃身體,想要把天央甩下來,但卻隻是徒勞。


    就像一把利刃一點點的迫近它的心髒,骨甲巨獸無從掙紮。


    “撕拉!”天央的螯肢撐住軟甲的裂口,猛地擴開,巨獸脖頸內部半透明的柔軟皮膚暴露在天央麵前,透過同樣半透明的肌肉,天央能夠模糊的看到肌肉下搏動的粗大血管,那是維係巨獸大腦活動的生命線。


    就在軟甲被撕開的時候,骨甲巨獸發出驚天動地的哀鳴——它要死了,這這個清晰明了的事實連骨甲巨獸自己都是再清楚不過的。


    但它還不想死。


    骨甲巨獸的六隻眼睛大睜,它突然放棄了和吸力的對抗,巨大身體載著天央,轉身墜落歸墟。


    這不是自殺,而是一次絕望中的自救行動。


    它當然不想死,但是如果一直待在這裏,它不會有任何幸存的可能。


    隻有一種辦法有可能拯救它——墜落下去,墜落到歸墟,讓那恐怖的吸力去幫助它殺死敵人。


    骨甲巨獸的目標是歸墟邊緣的一處斷崖,隻有待在那裏,它才不用擔心自己真的掉落歸墟,喪失掉所有希望。


    如果背上的索命殺手死於那股毀滅的力量,而且自己那時候還殘存著足夠掙紮的體力,最重要的是,歸墟的吸力能夠在自己堅持不住之前消散的話……它大概就可能活下去。


    希望之火是如此微弱,如此渺茫,但它依然存在。


    或許那個時候,它已經失去了掙脫的力量了,或許那個時候,它已經被殺手所弑,隻剩下毫無意義的屍體墜落,但即使隻有那麽一點希望,也總比什麽都沒有好。


    仇恨什麽的,骨甲巨獸沒有這個概念,攻擊就是攻擊,對方的目的無非是為了獲取自己這具身體,而它的目標就是活下去,至於墜入歸墟起碼可以拖著敵人一起死這種事情,骨甲巨獸從來沒想到,它想要的隻有活下去。


    它也沒有考慮過,即使自己活下來了,也會在恐怖的吸力中損失大量的血液乃至組織血肉,肌肉撕裂內髒破碎,哪怕是活著,跟死了也不過是半口氣的區別,隻不過是一場痛苦的死緩罷了。


    或許骨甲巨獸知道呢?不少生命對於死亡都有自己驚人的知覺,它是可能知道的。


    但是啊,就算是知道,知道一切,還是想活著啊……因為活著就代表著無限的希望,就代表可能擁有的一切。


    即將接近斷崖,天央已經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蒸汽在漸漸躁動,它們不安的跳動著,再靠近下去,恐怕之前瞬間炸裂的裝甲蠍和護衛者就是自己的結局。


    與天央相反,隨著與斷崖的距離逐漸拉近,骨甲巨獸的眼睛好像爆發出了驚人的神采,槳葉的劃動也變得極為有力,在這暴動的水流中依舊牢牢掌握住了自己的方向。


    相比身體單薄的裝甲蠍,骨甲巨獸的肌肉一層層的阻隔住水流的吸力,好像潛艇的外殼一樣,牢牢的保護住了內部的蒸汽不受外界的影響,比起天央,它還能多抗一些時日。


    這就是骨甲巨獸的生機所在!


    但陡然間,巨獸的眼睛黯淡下來,就連槳葉的劃動也出現了難以遏製的紊亂,它痛苦的昂起頭顱,從嘴裏咳出內髒的碎片。


    在它的脖頸上,天央緩緩抽出了自己的尾巴,帶著翡翠色澤的酸液從倒鉤上滴下,旋即被吸力裹入歸墟。在它的腳下,大大小小的氣泡和溶解後的組織液翻騰,好像這裏煮著一鍋沸水。


    一些液體揚起,吹拂到天央的身上,卻毫不留戀的向更後方滑落,光滑的防酸液塗層被裝甲蠍從前寒武紀繼承到現在,些許的酸液根本無法對它造成傷害。


    它一口氣往骨甲巨獸的脖頸裏注射光了自己所有的酸液,這是裝甲蠍對大型生命的殺手鐧,即使是百臂巨人這麽大的家夥,被自己往主幹注射上半管子也別想活下去,這次它一口氣對著骨甲巨獸的脖頸抽幹了自己所有的酸液,這要是再不死,天央可就真沒辦法了。


    骨甲巨獸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打轉,四瓣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它的希望之火……滅掉了。


    接著,巨量的白色氣泡夾雜著綠色的酸液淹沒了天央,還沒等它反應過來,身體就被這股氣泡所攜帶的衝擊力撞離了巨獸的背部,掉向裂穀去了。


    是脖頸的主氣管被酸液溶解了?這麽快?天央在水裏滾了好幾圈才反應過來,它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酸液的威力,就連埋藏這麽深的主氣管都在短時間內被融化掉了。


    骨甲巨獸死定了,即使它有第二個神經中樞,現在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墜落。


    那麽,這算是……同歸於盡吧?


    天央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好像一切都在離它遠去,就連那無頭蒼蠅般的蒸汽在體內肆意流竄的的唿嘯聲也漸漸變得微不可查沒過多久,它的世界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獲得特殊型組件“支族”】


    【主意識宿體死亡,自動轉移到同族生命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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