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之時,就聽到一個聲音大吼道:“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看,他都吐血了,真的吐血了,你們要是不信,就看看自己腳下,看看腳下有沒有血!”


    皮宏德當時連眼睛也睜不開,什麽也看不清,但是,據救他的孫文成所說,當時那一塊鋪滿新泥的黃土地,都快被鮮血染紅了,每個打他的人,腳底下都沾著血泥……


    大家被喝停了手,氣哼哼地走了,紛遝的山中,頓時空寂一片,血泥之中,躺著一個人,站著一個人,站著的人是孫文成,躺著的人是皮宏德,他一動不動,直到孫文成往他的嘴裏灌水,他這才咳嗽著緩過一口氣來,他失神的目光看著孫文成道:“勞駕,將我往前麵再推一把吧!”


    棺材和屍體已經燒成了灰,棺坑用不著了,皮宏德覺得,自己不應該曝屍荒野,所以求孫文成將自己推進坑裏埋起來。


    孫文成沒有理他,而是將他扛迴了自己的家,照顧了他半個多月,才將他從生死線上拉迴來,所以,如果皮老頭的心裏有一份報答名單的話,孫文成一定在列。


    孫文成的年紀比皮宏德要大一些,不像皮宏德一輩子打光棍,在孫文成救下皮老頭的第二年,就經人說和與附近村落的一個女孩結了婚,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的兒女都已經嫁娶,兒子和媳婦外出打工去了,他和老伴照顧著孫女。


    聽說我們是皮老頭的徒兒,老頭老太太很是高興,老太太說準備準備,就出去了,孫文成則留下來和我們聊天,還說皮老頭也太客氣了,年年來都帶禮物來,今年帶來的禮物,嚇死個人……


    說著便打開了櫃子,從其中取出了一件苗女的衣裙。按理說,一套衣裙,再貴也貴不到哪裏去!但是如果你們去過苗地的話就該知道,真正的苗族衣服,絕不便宜,整套衣帽,幾乎全部是純銀打造,光是那一頂帽子就得六萬,蠶絲衣服,加上衣服上的各種銀飾,一共是十八萬!


    孫文成抖開衣服,我頓時感覺眼前一亮,滿眼都是亮銀之色,光是衣帽鋪在眼前已經如此出色,要是披在少女的身上,那份驚豔,再精致的歐式婚紗看起來都像是土鱉!


    孫文成的臉漲得通紅:“我當時說不要不要,你師父就是要送,唉,我家婉妹何德何能,能夠受到如此厚遇啊!”(孫文成的孫女叫做孫婉,至於孫文成為什麽叫孫女婉妹,那是因為這邊叫女的都叫妹,不論女兒孫女,統統叫妹)


    孫文成說到這裏向院子裏喊道:“婉妹,出來一下,送你衣服老爺爺的兩位徒弟來了,你出來叫聲哥哥,叫聲姐姐……”


    裏屋扭扭捏捏地半天也不見人出來,我趕緊擺手道:“孫大爺,算了算了,妹妹害羞呢……”


    “這孩子,平時也挺開朗的啊,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孫文成嘀咕道


    皮老頭來過了,又離開了,這一套苗衣,便是他在迴報孫文成的救命之恩。


    經曆了張太婆的事情,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很好了,雖然結果並不如意,我也沒有太過失落,起身告辭道:“孫大爺,我們是來找師父的,既然師父不在,我們就得走了……”


    孫文成站了起來,神情肅然:“什麽?走?”


    這時候,孫老太也從外麵迴來了,看著我和方圓道:“小夥子,在我們苗族,進了家門不吃飯,不喝酒,那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你們今天要走出行,將你們師傅皮先生的禮物一並帶走!”


    不僅是孫文成,孫老太的語氣同樣強硬,這根本就不是商量的意思,這意思就是,你今天留下來喝酒,這交情算是在,要是不留下來,別說我認識你,我也不會認識你!


    孫老太的懷裏捧著一壇酒,身後跟著四五個壯年人。苗族有家裏來客人了就將相熟的朋友親人都喊來家裏喝酒助興的習俗,而跟在孫老太身後的幾年壯年人,就是被叫來陪酒的!


    我擦,這什麽情況?


    我們才來孫老太就出門去了,幹嘛去了?買酒,叫陪酒客!


    我的心裏很是猶豫,照這個搞法,離開了情誼就算是斷了,可是不走,看他們這陣仗,我也未必吃得消啊!


    孫文成看著我說道:“小夥子,坐下來吧,我跟你們說,就你師父那個年紀,來了這裏,不喝酒也別想走!”


    我驚訝地說道:“孫大爺,你的意思是說,上一次我師父來你這裏還喝酒了?”


    孫文成點頭道:“那是肯定的啊!”


    皮老頭是七天前來得這裏,那時節他已經是半人半僵了……


    我不敢想像當時的情形,在皮老頭被孫文成他們灌酒之時,皮老頭有屍變過嗎?我覺得有可能的,上席喝酒,一般沒有兩三個鍾下不來,兩三個鍾,難保皮老頭不會屍變。


    不過其時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了,即使皮老頭真的屍變了,也不會被他們發覺吧!


    又或者皮老頭有什麽其它的辦法?


    席間,孫文成告訴我,他十分敬佩皮宏德的為人,如果換一個人,被打得差點命都沒有了,有一身趕屍驅鬼的本領,不報複打他的人已經算是宅心仁厚了,皮老頭不僅沒有報複打他的人,還想辦法將女人的孩子帶到空墳前與女人的鬼魂話別!這份胸襟,難能可貴!


    第504章:逗我玩?


    皮老頭一向尖刻,滑頭,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是中年“油膩”男,我倒沒有想到,他的第一次接活,還有這樣的後續……


    說實話,我感覺自己都難以做到!


    首先得承認,皮老頭做錯了,他接了紅包,幫人平事,結果搞出來了更大的事,他做了錯事。


    但是這個錯不大,也不是故意為之的,而是他的見識,本事問題,我覺得這種情況最多把紅包退迴,陪禮道歉也就是了,怎麽能夠將人往死裏打呢?


    就像是一個人因為太窮了,去超市偷了一個麵包,結果卻被安保人員一槍射殺一樣!


    不對,皮老頭沒有死,因此這個比喻有些過了!


    但是,如果孫大爺沒有救他的話,說不定他早就死了!對方如此惡毒,皮老頭卻選擇不報複,我很敬佩這樣的人,但是我絕不是這樣的人!


    皮老頭後來將死者的兒子叫到墳坑前與她道別,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打他的人放一邊,皮老頭確實是欠死者一個交待,而將她的兒子打來話別,最對她最好的交待。


    不一會兒,菜上桌了,一盆燉羊肉,一大盤芹菜牛肉,各種時蔬,鹹菜擺了一桌,苗族人勸酒真是熱情,除了孫成文和幾個壯年人之外,連孫老太都敬了我們三杯楊梅酒!


    楊梅酒的口感很好,但是後勁很大,我在岑城呆了那麽久,這個早已經知道了,當你感覺到微醉時,事實上你已經酩酊大醉了,隻是你當時感覺不到罷了……


    我本來也想悠著點喝,但是在酒席上我已經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包圍了,想搞小動作基本沒門,後麵幹脆放開了,心說喝就喝吧,喝醉拉倒,但是,我始終堅持住了一點,那就是不讓方圓喝酒,咱們兩個人,必須有一個清醒的,不然的話,今天別想出三水潭了……


    終於,一大壇酒喝完了,四名壯漢嘶咬著羊腿離開了,等他們走遠了,我站起身道:“孫大爺,孫大娘,我們也得迴去了!”


    “迴去?”孫老頭孫老太攔住我們道:“別走了,我床都鋪好了,等明天醒酒了再說好不好?”


    我有些不爽了,喝酒的事本來就是我一直遷就你們,不能一直遷就著吧?我擼直了舌頭說道:“孫大爺,孫大娘,你讓我喝酒,我有沒有喝?”


    “有!”


    “我有沒有推來推去,偷奸耍滑,掃大家的興?”


    “沒有!”


    “好!”我接著說道:“我不是一個會喝酒的人,但是剛才我喝了,我喝得很盡興,客隨主便我做到了,你們也主隨客便一次,我們要去找師父,等找到他老人家了,再一起來向你陪罪,好不好?”


    見我說得如此誠懇,孫文成也不好相留,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你已經醉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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