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凝看著眼前的的一抹明黃衣角,他是盤踞蒼穹的真龍天子,有著睥睨萬物的冷傲神情。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嗯,將驕傲一世的她踩入黃泥肆意踐踏。


    此時的他是一個冷漠的宣判著,而她隻能等待著被裁決。


    耳邊是宦官尖銳的聲音,其中殘害子嗣,居心不良等等字眼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宣判結果就是廢除位份,貶為庶人,幽禁於宜和宮,終身不得出!


    貶為庶人!她生來就是恩寵萬千的女子,這一輩子她就不知道什麽是庶人,在這宮中,庶人怕是臂宮婢還要低一等。她泣不成聲地跪倒在魏文初的腳下道:“陛下!妾身冤枉!”


    魏文初生生往後退了幾步,雙唇噙著冷笑道:“冤枉?這樁樁件件,哪件孤冤枉你了?”


    “陛下,縱使臣妾驕縱無禮,謀害皇嗣的罪名,妾身抵死不認!”


    “穆親王夫婦之事孤嚴令禁止前朝後宮談論,你一個深宮婦人是如何得知,又是如何費盡心機說出此事,以至於太後病重,皇後難產!”


    楊依凝哭得慘慘淒淒的樣子道:“妾身隻是道聽途說的,便隨口說與太後和皇後。”


    聽罷魏文初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侍候著的太監總管:“道聽途說?謝澤,你是怎麽管的人,如此機密的消息也能四處宣揚!”


    謝澤急忙跪下道:“迴陛下,手底下侍候的知道此事的不過爾爾。可禦前侍候著的都是宮裏的老人了,並無楊婕妤所說的小太監。”


    “這麽說,就是前朝的鸚鵡向楊婕妤學了舌,至於是誰,孤暫且不論!”說著他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的笑意俯視著楊依凝。


    “你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的,往後在這宜和宮,孤定會命人好好侍候著你!”這話尤其諷刺,未等她緩神,魏文初已闊步走了出去,就連一個眼神也不曾吝惜於她。


    楊依凝大聲哭喊著道:“陛下,妾身父親是安國公,一生都為魏國鞍前馬後。妾身姐姐是康王妃,我楊氏榮光滿門,您不能這麽對我!”


    這時魏文初停住了腳步,風吹起他身上的銀狐裘,桀驁的身影立在宮門前吐出幾字道:“孤就是念在你楊氏一族的百年榮光,才留你一命!”


    魏文初何其狠心,他一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今日楊依凝的下場也是預料之中。一個人是有多無知,才會想著以眾臣威脅君王。


    “陛下!陛下!你不能!不能!”,風卷起雪花飄入屋內,楊依凝望著魏文初徹底消失掉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罷了她又拖著無力的身子走出去,在雪地裏踏出了一個個的坑,而沉重的宮門就這麽在她的眼前緊緊地關上。楊依凝歇斯底裏地拍打著宮門哭道:“陛下!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堂堂國公之女,你對我不屑一顧也罷了,你不能把我關在這裏!”


    這偌大的宜和宮裏迴蕩著她淒苦的哭喊聲,一旁候著的宮婢無一人上前扶起她。哭累了,喊累了,楊依凝的身上已落滿了積雪,與這雪白的大地融做一體。她冷冷地睨著宮外那廣袤的藍天,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她是安國公之女,她不會老死在這宮中的!


    臨近新年,魏國皇室裏依舊交雜著酸甜苦辣。這深宮裏每天都有人在悄悄地離去,悄悄地死去,沒有誰會關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沒有誰可以高枕無憂。隻一夕的時間,康王勾結外邦,私結黨羽意圖謀反的惡行便暴露於世。一個威風凜凜的王爺瞬息跌落塵埃,一文不值。


    金碧輝煌的康王府以極快的速度蒙上了塵埃,北風卷著搖搖欲墜的金牌匾。路過的人們總會駐足論上一番因果緣由,是非對錯惋惜一番。


    “吱呀”的一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踏了進去,笨重的木門在他的身後緊緊閉上。他憑著記憶推開了一間房門,耀眼的日光爭先奪後地闖進去。


    案前的人眯著眼擋住了刺眼的光,努力地分辨著門前的高大身影。“三哥,好久不見!”深沉的聲音響起。


    坐在椅上的身影急促地晃動,牽扯著手腳上的鐵鏈發出清脆的響聲。康王難以置信地看著來人道:“你沒有死!”


    不過十日的光景,昔日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康王竟會落到如此地步,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魏文琰冷聲道:“托你的福,中了無藥可解的毒,本王非但沒死,還生龍活虎地站在了這!”魏文琰的眸裏波瀾不驚,麵色陰冷。


    “你早就與皇上勾結,故意引我入套,魏文琰,你好深的心思!”


    “蛇鼠一窩才叫勾結,你與禦史大夫這個戚戚小人這才叫勾結。本王隻恨,沒有早日解決了你!”


    康王的麵色猙獰無比,眼神譏諷十分地看著他道:“哈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你一個忠君之臣,愛國之將,不還是連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


    眨眼的功夫魏文琰便已站到了康王的麵前,手中的長劍滲著森森的寒光。“你爭了一世,為了皇位不惜勾結敵國,那現在你得到了嗎?”


    “皇恩浩蕩,你現在還能住在你引以為傲的康王府裏,還有氣力談笑風生。”魏文琰說著眸子愈發深沉,轉瞬間長劍刺穿了康王的大腿。


    那原本就猙獰醜陋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暴戾地怒吼道:“你瘋了!”


    魏文琰睜著腥紅的眼看著康王道:“是,我是瘋了,從王妃沒的那日,本王就已經瘋了。”手起刀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又刺入康王的另一側大腿。


    “你要幹什麽!”


    “三哥,你說一個瘋子能做什麽?”狂亂的北風唿嘯著,昏暗的屋裏傳來一聲聲的慘叫聲。


    鮮紅的血攀附著長劍,一滴滴地滑落在地,偌大的屋裏頓時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魏文琰擦淨劍上的鮮血,雙眼冷冷地掃過痛苦扭曲的人。


    “放心,本王不會違背聖意殺了你,但是,你欠本王的,本王定會叫你加倍奉還!”


    森冷的話語迴蕩在空曠無人的屋內,魏文琰仰頭看著明媚的日光,屋外連綿不絕的大雪將醜陋的人和事掩蓋。待到來年春天雪化之時,一切又會被雪水衝刷,太陽爆曬,以及世人嫌惡。


    魏文琰走出了肮髒之地,雪白的大氅掩著清瘦的身板。蒼白的手接住了幾朵雪花,幾聲低啞的咳聲從喉間溢出。


    這一切虧得王妃留下的那粒百轉丸,總算是把魏文琰從鬼門關裏拉了迴來。但是身子卻被那劇毒侵害,昏迷了數月這才迴了上陽城。但這身子總是好不利索,雲起隻勸解道:“王爺,雪地濕寒,不宜久留。”


    他點點頭鑽入了轎內,雪花早已不知落到了哪裏去。魏文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又到一年下雪時,他的身旁卻空無一人。


    “慕語,王府的紅梅開了,比往年開得都要好。”魏文琰低喃著,奢望著會有迴應。這時她定會仰著小臉,眼裏亮晶晶地看著他說:“我要去瞧瞧。”


    她最愛是紅梅了,也不知輪迴路上可否種著紅梅。聽人說哪裏盛開著彼岸花,葉生無花,花開葉落,花葉永不相見。是一朵孤苦無依的花,好在也是紅豔豔的,慕語喜歡。


    車轎落定後他緩緩踏入了府裏,身後留下深深淺淺的足印。蜿蜒的足印在院裏的紅梅林前停住,不知他在那立了多久,雪已將他的腳完全埋沒。


    在雲起和蘇嬤嬤的輪番勸說後他抬腳走迴了屋裏,暖和的氣息頓時將他包裹起來。他抖下身上的雪,手在肩頭時停住了。這裏的雪,她會幫他抖。他固執地想著,信步走到案前盤腿坐下。


    案上鋪著厚厚的一遝宣紙,上頭描著曼妙的身姿,紅的白的,都是同一個人。慍怒,倔強,歡喜,哀愁;關於她的每一個樣子,他都記得。大婚後那些孤枕難眠的夜,他就是在這案前描下她的每一個模樣。


    他一張張地翻看著,抽出了底下的那副。上頭是白茫茫的天和地,隻有一頭烏黑的青絲落在女子的身後,小小的身影透著倔強。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稍縱即逝。


    獨孤慕語,你好狠的心,憑什麽都是你先走,留我一人吃盡了寂寥。他想著,薄唇緊抿,緊蹙的眉間鬱結著千千惆悵。


    “雲起,找到了嗎?”低沉的聲音宛若從遙遠的山穀傳來。


    雲起怔了怔後答道:“屬下無能,至今仍未找到王妃的屍首。屬下聽聞,是禤逸帶走了王妃的屍首,至於去了哪,屬下遍尋無果。”


    案前的人麵上沒有絲毫的波動,聲音宛若死寂了一般道:“查!”


    雲起離開後不久便迴來了,案前的人正執筆寫著什麽,雲起沒有問,他踟躕了許久後道:“王爺,您既已迴了皇城,也該去看看太後了。她老人家若知道您還在,不定多歡喜,那延綿不絕的病勢也能好轉。”


    他依舊是點點頭應好,雲起湊著腦袋望去,宣紙上已勾勒出了一個朦朧的輪廓,一側提著幾行小字,他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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