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黑夜


    第166章:黑夜


    李定國伸著脖子緊張的看著這場發生在眼前的肉搏戰,攥緊的拳頭裏全是汗水,每一聲慘唿,每個士兵倒下,都會讓他一陣顫抖,這就是戰場,鮮血淋淋而又沒有人性的戰場!


    在雙方陣地中間表演的士兵們最終在所有人觀注的目光中謝幕,穿著華麗軍裝的俄軍被殺了個幹幹淨淨,但是左營所剩無幾的士兵也無法讓華軍得到多少勝利的欣喜,不管怎麽說李成澡的目的達到了,迅速出前布置的警戒哨確保了陣地的安全,隨著夜幕的降臨,白天的這場激戰讓雙方都筋疲力盡,可無論是哪一方都不敢放鬆警惕,誰能保證對手不會借著黑夜來一次突襲呢?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在俄軍當天對吉林府的四麵圍攻中,各個方向上均遭到了華軍的頑強抵抗,準備充分的華軍利用即設工事與層層的火力網給進攻的清俄聯軍很大的殺傷,特別是對前沿各地段都做了標定的華軍炮兵,幾乎是彈無虛發的在敵~~群中間開花,甚至還打掉了企圖與他們進行炮戰的俄軍炮兵,新式連珠銃的威力更是讓清俄聯軍膽寒,各處陣地前沿都躺滿了清俄聯軍的屍體,天氣寒冷,使這些消失的生命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一樣,隻是他們永遠不會再醒來。重大的傷亡並沒有引起巴布科夫的重視,相反他反而更堅信了華軍主力集結在吉林府這一錯誤的判斷,為了能夠盡快突破華軍防線。為整個戰役打開突破口,氣急敗壞地巴布科夫決心改變四麵出擊的辦法,集中全力突擊一點,因為根據此前的經驗,隻要在華軍陣地上撕開一個小小的缺口,就很有可能引發整個華軍的崩潰,帶著幾個參謀圍著地圖研究了半天。吉林府北、東、南三個方向或者有鬆花江阻隔,或者是地勢起伏不定。唯有二道嶺子背後地勢平緩,有利於俄軍快速插入到華軍心髒地帶,最終巴布科夫終於把目標定在了吉林府的西麵二道嶺子陣地。


    乘著黑夜,巴布科夫命令部下悄悄的將分散在各處地火炮全部集中到二道嶺子俄軍攻擊陣地,並且要求炮兵全部使用榴彈射擊,打算利用榴彈對麵目標的巨大殺傷力來盡可能多地消滅守軍,減輕突擊部隊的傷亡。為了增加突擊力度。巴布科夫命令俄軍兩個營1000人為一組,六個營分三個梯隊在炮擊結束後順次推進,他嚴令參戰各軍,任何後退的懦夫都會被毫不留情的解決掉,同時為了迷惑華軍,巴布科夫還命令攻擊龍潭山陣地的俄軍在二道嶺攻擊打響前兩個小時對龍潭山華軍陣地發起佯攻,迫使華軍指揮官不敢輕易分兵增援。


    正在巴布科夫磨刀霍霍的時候,李成澡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防守的陣地幾個鍾頭後就會變成*人間地獄。晚上聽說俄軍在各個方向都吃了大虧地消息讓他得意不已,甚至拍著胸脯向陳玉成派來詢問戰況的傳令兵表示前營固守陣地沒有任何困難。自打半個時辰前龍潭山陣地遭到俄軍的攻擊後,陳玉成就一直在擔心二道嶺子的陣地,因為龍潭山上報的戰報顯示這是俄軍一次非常明顯的佯攻,攻擊開始後隻有少量的火炮對龍潭山陣地進行了短時間炮擊,這與俄軍一貫以來每次進攻前必有一次高強度的炮火準備是完全背道而馳地。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龍潭山的戰鬥隻是一次騷擾性進攻,第二種可能就是俄軍炮兵被調往他處了,第一種情況陳玉成認為可能性不大,白天雙方都損失不小,沒有理由半夜了再不痛不癢的唱這一出,很有可能是俄軍正在計劃著一次大的行動,可到底是在哪個方向上呢?


    俄軍並沒有讓陳玉成苦思多久,在龍潭山陣地受到攻擊後一個時辰,二道嶺子陣地也落下了大量的榴彈。這種高弧度的炮彈在爆炸地瞬間就能射出數千顆金屬彈丸。對人員的威脅極大,很多堅守在陣地上的左營士兵來不及躲入掩體就被炸成了篩子。俄軍的第一輪炮擊就讓仍在加固工事的二道嶺子守軍傷亡一百餘人,其中就包括在白天戰鬥中大顯神威的左營旅帥溫有德,一塊彈片直接削掉了溫旅帥的半個腦殼,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光榮了。


    二道嶺子的守軍在忍受著俄軍的猛烈炮火,而集結在嶺下準備衝鋒的俄軍也在接受巴布科夫地訓示。巴布科夫穿著筆挺地少將軍裝,跨著戰刀站在臨時搭起的土台子上,神情嚴肅地看著台下的俄軍士兵,在他們的耳邊,巨烈的爆炸聲驚天動地,嶺上華軍陣地不斷騰起的火光讓俄軍士兵們興奮不已。


    “你們看,我們的炮兵是多麽的神勇,偉大的俄羅斯軍人萬歲!”巴布科夫大聲喊道,“今天,我將帶領你們去為沙皇陛下征服這些野蠻的黃種人,俄羅斯軍人的戰刀一定要用黃種人的鮮血來擦拭,士兵們,我希望你們用你們手中的武器再次證明俄羅斯軍人的光榮!”


    台下的士兵們靜靜的聽著,什麽為沙皇贏得光榮,什麽俄羅斯軍人的光榮,這跟他們根本沒有什麽關係,來遠東就是為了發財,這塊土地盛產人參、貂皮還有細皮嫩肉的姑娘,這些東西遠比什麽光榮要來的有吸引力。


    巴布科夫看了看台下的俄軍士兵,朝自己的隨從招了招手,很快兩個隨從押著兩個年輕的姑娘走上台,這兩個穿著滿人旗裝的年輕女子顯然非常的害怕,戰戰兢兢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麽。


    “她們好看麽?”巴布科夫用馬鞭指了指兩位年輕女子,朝台下的士兵們喊道。


    “好看。好看……”台下地士兵哄笑起來,甚至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你們知道她們是哪裏來的嗎?她們是滿清皇帝派人送給我的,據說都有皇家血統,我昨天晚上試過了,味道確實不錯!”巴布科夫也是行伍出身,說話粗俗不堪,他的話馬上得到士兵們的熱情歡唿。“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像這樣的女子在中國人的山海關內還有很多。多地我們想都想不到,在皇帝居住的宮殿裏有著大把地金銀和美女,她們正等著我們偉大的俄羅斯勇士去享用!我宣布,攻下吉林府後,全軍放假三天,你們可以殺死任何你們想殺死的人,可以拿走任何你們想拿走的東西。也可以在中國女人身上留下大俄羅斯民族的種子!”


    “將軍,我想要你身邊的那兩位漂亮的姑娘!”一位士兵地聲音立刻引來一陣哄笑。


    巴布科夫哈哈大笑道:“我非常願意把她們送給你,不過就怕你進了吉林府之後挑花了眼睛……”說到這裏,巴布科夫突然從腰間撥出戰刀,毫不猶豫的轉身連揮兩刀砍死了一直低聲哭泣的年輕女子。


    這一招立刻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剛才還梨花帶雨的漂亮姑娘轉眼屍橫就地,站在台下的一名滿清官員呆了一呆,突然伏倒在地號淘大哭。高聲哭道:“郡主,郡主啊,臣有何麵目迴去見皇上啊!”


    巴布科夫根本沒有理睬伏地痛哭的滿清官員,冷冷的掃視了一下台下的俄軍官兵道:“你們也許很奇怪我為什麽要殺了她們,因為我相信攻入吉林府後,我會找到更好地姑娘!你們也一樣。隻有拿出勇氣殺入吉林府,你們所想得到的才能成為現實,雄鷹用他有力的翅膀飛過高山,而你們要用手中的武器去實現你們的夢想!”


    雖然巴布科夫鼓動士氣的辦法別出心裁,但是效果非常明顯,台下地俄軍士兵立刻精神百倍的嚎叫起來,各種口音肮髒下流的語言令這些將要走上戰場的士兵更加迫不及待,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步槍,好像他們不是去作戰,而是去搶劫。


    俄軍猛烈的炮火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整個二道嶺子陣地損失慘重。左二軍前營的老兵們還好,對於炮擊如何更好的保護自己人人都有絕招。可直隸增援的新兵就不同了,炮擊剛開始地時候他們還能夠按照《步兵操典》上說地那樣雙手的捂住耳朵,安靜地待在掩體裏,可時間一長,新兵們就忍受不了這種被死神點名般的壓抑,不斷有人跳出掩體東躲西藏,其結果自然是無一例外的粉身碎骨。等到俄軍衝鋒開始的時候,整個陣地上能夠拿起武器作戰的算上輕傷員也不到一千五百人,而他們麵對的卻是三千頭被想象中豐厚戰利品刺激的瘋狂的惡狼。


    剛到吉林府時那個英俊帥氣的李定國才一天功夫就像在泥水裏滾過的乞丐一般,全身都是摻著血水無比腥臭的爛泥,仗打到這個份上李成澡自己都拿著步槍到了一線,更別說這個本來就是來體驗生活的軍校生了。剛才的炮擊讓李定國嚇出了一身冷汗,一枚悶頭栽到他身邊的炮彈居然沒有響,幾個老兵都說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兆,可他除了苦笑之外也隻能擦擦冷汗了。由於損了很多軍官,年輕的李定國也被被火線任命為直隸防軍右營師帥,而他的前任在炮擊後就不知去向,有士兵說他所待的掩體被俄軍炮彈直接命中,也有人說他逃了,總之現在也沒有時間追究,李定國趕緊帶著兩百多個手下端著步槍進入陣地。


    前營僅存的兩門迫擊炮有氣無力的向沿著山道衝上來的俄軍射擊著,布置的警戒哨也不斷的投出手榴彈來打亂俄軍的隊形,這種火力根本擋不住洪水般滾滾而來的俄軍,十幾名布置在警戒哨位上士兵隻來得及點燃火堆就中彈斃命,雖然這些火堆很快就被俄軍撲滅,但這些用生命點亮的光芒也清楚的標明了俄軍的位置,當最後一堆火被點亮時李成澡終於下令開槍射擊了。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黑暗像濃濃的墨汁一樣稠密,為了防止陣地上地火光使守軍成為黑暗中俄軍的靶子。李成澡命令士兵撲滅了陣地上所有的燃燒著的東西,上帝用黑暗來掩蓋醜陋,而戰士則用它來保護自己,誰都不敢胡亂開槍,射擊所產生的火光會非常清楚的告訴敵人自己的位置,從而引來殺身之禍,所有地士兵都隻能憑著直覺向有響聲的地方射擊。開槍,臥倒。再開槍,再臥倒,隻有被擊中地士兵垂死的慘唿聲才能讓這詭異的夜晚透出一點點的生氣。


    “上來啦,老毛子上來啦!”一聲驚唿傳來,頓時炒豆般的槍聲在李定國右翼響起,隨即整個防線上都響起了激烈的槍。借助黑夜的掩護,俄軍已經離防線非常近了。守軍隻來得及射出兩排子彈就開始改用手榴彈招唿俄軍了,爆炸所產生地亮光讓華軍士兵們非常吃驚,衝到眼皮低下的俄軍至少也有六百多人,他們有的半跪,有的臥倒在地,有的在埋頭裝彈,對於不斷爆炸的手榴彈毫不在意,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在這批俄軍的身後,似乎還有一隊正在接近。


    “打,狠狠地打,我們一定要守住陣地,左二軍的榮譽決不能讓咱們給丟了!”李成澡大聲喊了起來,同是他跳到一挺連珠銃後麵拚命的射擊。“帝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


    在士兵們猛烈的火力下,俄軍士兵成排的被掃倒,爆炸聲,射擊聲,子彈穿透人體所發出的悶響聲,交織在一起,所有人地心中都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開槍,不停的開槍。整整半個小時雙方都在不停的對射,但是時間托得越久。對守軍越不利。采用梯次進攻的俄軍,第一隊固然遭受了極大的傷亡。一千名俄軍士兵幾乎損失殆盡,但他們卻成功的掩護了第二隊,第三隊,大批的俄軍迎著頭頂上飛舞的彈丸嚎叫的衝了上來,李定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驚訝的發現在他地周圍已經出現了挺著刺刀地老毛子,顯然俄軍不知道在何處已經打開了缺口!


    黑夜給雙方士兵抹上了一層保護色,卻也讓雙方都產生了迷惑,攻上華軍陣地的俄軍士兵仍然不知道他們已經取得了成功,帝國士兵灰色地軍裝讓他們在黑夜裏很難看清楚,雙方就這麽如同盲人般的互相格鬥著,彼此間唯一分辯敵我的辦法是剛一接觸時雙方那一聲咬牙切齒的咒罵,聽得懂的,那就是戰友,聽不明白的,那就是敵人,用刀,用槍,用牙齒,用手邊能拿到的任何東西來製對方於死地,誰也不知道陣地上還有多少弟兄在戰鬥,但他們堅信隻要自己還活著,那就一定要血戰到底,這是帝**人的驕傲,也是左二軍的傳統“隻有死亡,你才可以放下武器”!


    李定國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詭異的戰場,手中的步槍早就不知道丟在了什麽地方,唯一的武器就是緊握在手裏的那把軍校短刀,這把鋒利的短刀已經送兩個老毛子滾迴了老家,耳邊到處都是令人費解的俄語在叫喊,相反他卻很少聽到中國人的聲音,難道弟兄們都遇難了?此時李定國已經沒有了害怕,他隻想多殺幾個老毛子為剛剛認識不久的戰友們報仇。


    突然左側一陣寒風劃過,李定國敏捷的轉身,耳邊傳來嗚哩哇啦的幾句俄語,李定國冷笑一聲,張口也哇哩哇啦的亂喊了幾句,趁著那個俄軍愣神的功夫,狠狠的刺了下去,黑暗中李定國就覺得他的短刀刺進了對方的胸口,伴隨著淒厲的慘叫,一雙毛茸茸的手緊緊的抓住李定國的短刀,傷口處**出的鮮血一下眯住了李定國的眼睛,情急之下,李定國抬腿用力的朝身前踢去,這個俄國佬悶哼一聲向後倒去,緊握著短刀的手被鋒利的刀刃生生了切下了半個手掌……


    整個晚上二道嶺子上都在進行著這樣黑吃黑的格鬥,偶爾有人點燃火把,卻沒走兩步就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子彈擊中,在炮台山坐鎮的陳玉成搞不定清楚二道嶺陣地到底打得怎麽樣了,一連派出幾個傳令兵,迴來都隻是說二道嶺陣地上仍是喊殺聲一片,具體傷亡情況不明,無奈之下陳玉成隻好派人領著五百人上去增援,二道嶺陣地事關全局,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住,至於這陣地上的三千守軍是死是活,也隻有等天亮了才知道了。與陳玉成一樣,巴布科夫也是心急火燎般的團團轉,原本以為可以輕鬆拿下的陣地卻變成了通宵的肉搏,巴布科夫太了解自己的士兵了,這些全靠搶掠激發起士氣的士兵根本無法承受這麽長時間的戰鬥壓力,有心讓他們撤下來,但是此刻雙方混成一團,實際也是退無可退,隻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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