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鐵路


    發布自從上天京告了王財之後,陳阿根就做好了死的準備,聽說老百姓告朝廷大官都是要跪在釘板上的,就算告勝了,自己也要送掉半條命,何況萬一告不勝呢?在去之前他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了族弟陳瞎子,倒是他老婆哭鬧著不肯走,那也隻好由著她了。沒多久聽說王財被押解去了天京,又聽說要被砍頭,這個消息讓陳阿根心裏挺不是滋味的,說實在的,自從王財的部隊進駐了他們的這村之後,自己也當上了鄉官,而且鄉親們的日子也比過去好過多了,每家人家都分到了地,雖說還要向天國交稅,但是也隻有過去交給皇上的一成左右,前幾次因為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向上反映後,也都得到了滿意的解決,最主要的是再也不要受村上那個二眼狗子周財主的欺負了,這讓他找到了那種感覺,那種可以大聲說話的感覺,真的要是把王大人給砍了,也確實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他的原意隻是想這條鐵路修不成罷了,到後來聽說王大人還是平安的迴到了蘇州,這讓(他心裏也落下一塊大石頭,鬆了口氣,不過到底是自己出首告發的,陳鐵匠又開始為自己擔心了,接到王財邀他去蘇州的信之後,他抱著老婆大哭了一場,第二天走的時候,全村的老百姓都來給他送行,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發布拜別了鄉親們之後,陳鐵匠就一路趕來蘇州,剛進蘇州南門就有人上來問他是不是來參加修路會議的鄉官,自己這一身鄉官服色也沒什麽好掩瞞的,爽氣的答應了之後,來人就很熱情的把他帶到驛館,一連幾天好吃好喝招待,還一個勁的告罪說是還要等等另外幾個比較遠的鄉官,因此陳鐵匠隻好每天和幾個先到的鄉官東扯西聊,聊得最多的還是鐵路,一問之後才知道,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全是各地反抗修路最激烈的鄉官,幾個人都很擔心是不是王財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發布幾個人終於在擔心受怕中等到了王財召見的這一天,參加會議的十幾個鄉官都早早的起來穿好鄉官服,正過風帽,在牌刀手的引導下來到了王財蘇州衙門。王財早早的就坐在衙門大堂的太師椅上了,為了準備今天和這些鄉官們的會談,他花了不少力氣去翻閱書藉,收集資料,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把握能說服這些人,實在不行,是不是用強製的手段?鐵路是一定要修的,真的搞僵了有損自己愛民的形象也顧不上了。


    發布眼看著所有人都坐定了,王財先開口道:“各位都是蘇南各地的民選鄉官,即是民選,理所當然代表老百姓的意見,在坐的還有人上天京把我告了,差點讓我掉了腦袋,”說到這王財頓了一下,眼光掃視了眾人,所有人表情都極不自然,陳鐵匠雖有必死之心,卻仍禁不住冷汗直流,不停的椅子上晃來晃去,王財也不管眾人心驚膽戰的樣子,繼續道,“即便如此,本候並不怪大家,修路一事嘛,本來就事關重大,況且鐵路經過的地方還要拆房毀田,確實給老百姓造成了不便,這就需要各位鄉官做好政府與老百姓的橋梁工作,本候也可以保證,所以在修路過程中受到損失的百姓,都可以從我這裏得到補償。你們看看怎麽樣?”


    發布幾個鄉官你看我,我看你,他們當然不滿意王財這樣輕描淡寫的口氣,人人心有不忿,麵紅耳赤,但卻又沒有人敢先開口,搞得冷場。王財等了一會沒有人說話,便接著道,“看來大家都沒有意見,那要麽就這樣吧?”


    發布“大人!”陳鐵匠到底坐不住了,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擦了擦滿臉的汗,粗著嗓子道:“大人,這路不能修!”陳鐵匠喘了口氣,咽了口唾沫,“那修路的洋鬼子在我們村外麵東挖西挖的,還……還把我們村二狗子家祖墳給挖了,這等冒犯祖先的事,按大清律……”


    發布“啪!”王財一拍桌子,“你說什麽!”


    發布陳鐵匠腳一軟,馬上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其實他也不知道說錯了什麽,給王財這麽一嚇,剛才想說的全都忘了,在地上哆嗦了半天不敢迴話。


    發布王財原本就是一個無君無父的脾氣,自然也不會在乎陳鐵匠說什麽大清律,隻不過剛好有這個機會造一點聲勢,當然不能錯過,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鄉官們,王財又擺了擺手,叫陳鐵匠站起來說話,陳鐵匠哆嗦了半天挪迴了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再言語,王財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剛才的話說完,隻不過現在是天朝了,再說大清律可是不太妥當。”


    發布陳鐵匠這才意識自己剛才犯了多麽嚴重的錯誤,不過到底是個鐵匠,透著幾分硬氣,結結巴巴的繼續說道:“大……人,我聽說修鐵路……修鐵路是要在地上綁縛龍索的,這樣一來,地力被縛,莊稼人就靠地吃飯,你……大人把這個地給綁了,我們可吃啥去喲!”


    發布王財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陳鐵匠又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接著說:“這個……沒有了!”王財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陳鐵匠,笑了笑說:“不忙,想到了再說。”又轉過頭對問其他鄉官還有什麽意見。


    發布“大人!我們聽說這個鐵馬日行千裏,食炭吐煙,聲勢驚人,洋人在我們村修路,那以後村上的人還怎麽過日子?而且鐵馬一路穿田過野,黑煙之下,禾稼如何生長?糧炊即斷,百姓如何過活?”坐在陳鐵匠身邊的一個老頭兒也紅著臉說。


    發布“大人!我們村上很多人都是跑船的,聽洋人說鐵路修好了蘇南生絲就走鐵路而不走水路了,那……那這些人斷了生計,這麽怎麽辦?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呢。”另一個年青的小夥子大著嗓子說道。


    發布王財走迴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一言不發,仍是示意他們繼續說。看到王財並沒有什麽不愉快的樣子,又有幾個人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發布“大人!在下以為,此事不利國防!”一個皮膚白淨的鄉官的話讓王財一愣,人人都說不利生計,唯獨他說不利國防,這讓一王財來了興趣,“大人,此物日行千裏,從上海天蘇州、無錫、天京均一日可到,則防務勘憂。”


    發布王財看了看這個白淨麵皮的年青人,衣衫整齊,談吐斯文,看樣子是個讀書人,王財點了點頭,看看這些人也沒什麽更新鮮的東西了,便接口道:“各位所說的呢,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要說的是修鐵路是勢在必行,哪怕動用非常手段,也得修!各位就不要再說修還是不修的問題了,怎麽個修法,我們倒可以討論討論。”王財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比如老陳剛才說的修路挖了二狗子家的祖墳這事兒,我看這事和修路要拆房毀田是一個件事,你們看看這麽辦行不行啊,祖墳被拆的可以請風水先生另擇一塊向陽好地,遷移安葬,遷移費用政府承擔,每座墳再補貼現銀五十兩,拆毀房屋和田產的,由官府另分良田且免五年錢糧,每戶人家補貼現銀二百兩,遷移費用另算,你們看怎麽樣?”


    發布王財首先定下了會議的調子,鐵路是非修不可的,甚至暗示動用武力也要修成鐵路,老百姓畢竟不敢官府作對,再說上次去天京把王財告了,現在看看也沒什麽用,他還是活蹦亂跳的在主持會議,那如何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自然成了各鄉官的目標,而且王財開出的價碼也很誘人,一塊墳頭就能讓活人拿了一百兩,這可不是小數目,窮人家一輩子也幹不到一百兩銀子,更何況還可以遷到一個向陽的風水好地,那自然是沒話說了。


    發布“至於鐵路穿村而過的嘛,我看這樣好不好,我在村內設一個站,怎麽樣?”王財想著過去一直喊的一句口號“要致富,先修路”,在村上設一個火車站,來往客流增加,做點小生意什麽的還不賺的盆滿缽滿?誰知道幾個人把頭搖得跟什麽似的,他們實在不理解人家就能搬家拿銀子,怎麽到自己這兒就建個什麽車站了事了?當下就有幾個人跳出來反對。討價還價了半天,才達成協議,免全村十年錢糧,每戶還補貼現銀五十兩,不過王財也不肯吃虧,低價收夠了村內鐵路沿線的所有房屋,準備以後都改成商鋪,讓這些土包子把腸子都悔青了!


    發布至於那些失業的人,一時倒也沒什麽好辦法,這可不像拆房子遷地,也就那麽百千來戶,從太湖到上海水道沿線何止幾萬人,要補貼銀子,王財可拿不出這麽多銀子,蘇南現在又沒什麽富餘的工作崗位,唯一解決的辦法就讓他們全去當兵,全死光了最好,當然這話王財也隻能心裏想想,考慮了半天,他才說道:“要拿錢,我是拿不出這麽多的,工作我一時也找不到,好在離鐵路修成至少還有半年時間,我保證在這半年時間裏,幫你們重新謀一條出路,你看怎麽樣?”其實王財心裏已經開始算計著英國的圈地運動了,以前上曆史課的時候老師說英國圈地運動,給新興的資產階級弄來成千上萬的自由工人,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學上一學,借此機會引進西方的工廠,開展機器生產?而且現在他也聽到一些地主反應想擴大生絲、馬匹的生產飼養規模,可就是找不到更多的人願意來工作,當地人都滿足於男耕女織,自己自足的生活方式,而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跑船和幫別人打工不是一樣?


    發布“大人……這個我迴去怕不好交待……”那個鄉官根本咽不下這口氣,人家一個個都有銀子拿,到自己這兒了就弄了個什麽白條兒,這可不行。


    發布“不行?!”王財眉毛一挑,“那你說怎麽辦?你們現在又沒有失業,不還是有船跑嗎?”


    發布“大人,這個……有危機意識總是不錯的……”


    發布王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危機意識,哈哈哈,不錯,不錯,不過我現在也隻能這樣了,你們和人家祖墳被挖,房子被拆情形又不一樣了,人家的生存危機是急待解決的,而你們這個問題至少還有半年時間,隻要我王財還在蘇南這地頭上說了算,半年之內我就可以給你們一個交待!”


    發布那鄉官還想要說什麽,王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了,這事就這麽定了。鄉官再大膽子也不敢說誰知道你王財還能在蘇南混多久?好在王財說的也有理,半年之內,跑船的人還不至於有失業的危險,如果實在不行,大不了到時候再來討個說法。


    發布王財花錢免災的解決方案,讓幾個提心吊膽的鄉官都鬆了口氣,臨出大門的時候,王財特地拍了拍陳鐵匠的肩膀,“你這次幹得不錯,嗯,我是指你上天京把我告了的事情。”陳鐵匠嚇得差點沒尿褲子,王財微笑著接著道:“做得很好,身為鄉官就應該為民請命,雖然這次差點讓我掉了腦袋,但是我並不怪你,這是你的職責所在,忠於職守,我要獎賞你。”說到這裏王財轉身對典文官說:“民軍帥陳……嗯……陳阿根忠於職守,不懼強權,獎良田十畝,現銀五十兩!”接著又轉頭對陳鐵匠說:“希望你繼續盡職盡責,為老百姓說話,你知道,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發布ps:寫完這章我知道會有讀者表示反對,大家可能認為在19世紀中期,中國國內對於修鐵路的反對之聲非常大,絕不可能讓王財輕而易舉的三言兩語就打發這些老百姓的。我查閱了相關的資料,在曆史上關於修路的爭執確實非常激烈,甚至一直吵到20世紀初,但是這裏爭吵的雙方主要是洋務派和守舊派,守舊派的反對依據則是“機車直駛,震動金陵,且噴出黑煙,有傷禾稼,遭奉旨查辦,旋勒令停止”,大學士恩承、吏部尚書徐桐是反對修鐵路的主要人物,其他反對者也有很多,紛紛上疏,羅列“資敵”、“擾民”、“奪民生計”三大罪狀進行諫阻。由此可見,反對者的主要依據是第一資敵,這一點對於王財來說根本不存在,第二擾民和第三條奪民生計在小說中均有體現。同時王財在蘇南並不需要麵對另外一個權力對手,太平軍在占領地內打破一切原有的國家機器,嚴酷的鎮壓了敢於反抗的地主階級,因此不存在官方的反對聲浪,天京方麵也因為前次天京事件而和蘇南基本上處在一個十分微妙的時期,所以他所要安撫的隻是蘇南的老百姓,在我看來中國的老百姓始終存在“民不與官鬥”的思想,時至今日仍然如此,因此讓老百姓公然站出來對抗修路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畢竟修路還沒有到讓大家活不下去,起來造反的程度(說到暗中破壞倒是很有可能,這一點也會在今後的章節中體現),而且王財給予的補貼是相當優厚的,因此我認為是完全可以至少讓老百姓不會再公然阻止修路,而在路修通之後隨之而來的便利,其宣傳性是遠遠強過說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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