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了兩句話,甄朗雲就走了。柳覓初被搞的莫名其妙,來了就為聽一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琴?這實在說不通啊。


    柳覓初迴去琢磨了一晚上也沒能想清楚他到底什麽意圖,幹脆也就懶得想了。


    至於去不去教琴麽,這個問題她早就有了答案,拒絕才是傻瓜。本來她就一直在考慮要如何才能與這位甄少爺扯上關係,現下他拋出了這樣的橄欖枝,簡直就是把機會送到了她麵前,她得牢牢抓住才行。


    至於這位才三歲的小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頑皮法,柳覓初也不做考慮了,無論多不好教導,她都得忍著才行,日後時間長了,夠得上攀一兩句交情了,她才能理所當然的求人幫忙。


    什麽陰私的法子,都不如正大光明來的好用,可惜她重活一次才明白這個道理。


    於是隔了兩日之後,柳覓初上門去與孫媽媽講了這件事。


    孫媽媽近日因為院子裏出了阿雁那等事,心情不甚好。聽到柳覓初上門來的目的,登時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問:“你可是認真的?”


    柳覓初點頭:“媽媽還有什麽不放心?”


    孫媽媽笑彎了唇角,“當真是個好機會,當時竟想不到會有如此機遇。對你,我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盡管照著你的意思去做就是,明日我便派人去甄府迴一聲,這事你就別操心了。”


    柳覓初安了心,謝過了孫媽媽,又與她說了幾句閑話。


    “你可知那阿雁?聽蘭說她被攆出去第二日便被劉員外置在了外室,我雖不喜她,卻也覺得實在心痛。”


    孫媽媽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聽蘭是李管家的名字,私下裏孫媽媽是這樣稱唿她的。


    柳覓初聽聞,隻淡淡一哂,不做點評,旁人做什麽選擇都與她無關,何況是一個曾經害過她的人。


    不過迴去的時候她還是把這件事同紫桃提了提,紫桃倒是反應平平,一邊描花樣子,一邊說:“害人的時候我當她是個聰明的,原來不過是自作聰明。往日裏嘲笑我嫁與他人做妾,今日倒是想通了,對從前唾棄的行為也甘之如飴……罷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她愛如何便如何吧,總歸是與我沒什麽關係。”


    柳覓初見她這樣說,就知道她是真正的放下了,即使從前以姐妹相稱,到底敵不過現實作弄人,從此見麵不相識。


    *


    甄府那邊消息迴的很快,孫媽媽派去的人幾乎是立馬就給了迴信,說是讓歡心姑娘越早來越好。柳覓初納悶,小姐學琴竟是如此要緊的事嗎,又與孫媽媽商議了一下,決定再隔一日,好生準備一下就去。


    誰知第二日卻又傳來一個消息,京城裏遣了一位官員來巡視,不知大名,隻知姓方,聽說最好古琴。知府身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招待,可這知府是個清官,家中不養這些歌姬,於是隻好找到了凝歡館這裏來。


    照著上輩子的路數,孫媽媽的意思是安排她去。


    柳覓初從善如流,入京心切,一聽是京城裏來的,當下便答應了,也不管這方大人到底是誰,亦或是什麽樣的人。


    在她的想象裏,這方巡使應當是肥頭大耳的、滿麵油光,或許懷裏還抱了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畢竟從有限的傳言裏可以得知,這方巡使有些特殊的癖好,據說還玩弄死不少人。


    自打這消息傳迴了院子裏,就沒一個姑娘敢自告奮勇的,畢竟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沒人會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富貴機會而賭上自己的性命。


    陸羽紗清高,一聽說方巡使有些不好的小習慣,便自顧自的讓丫鬟放了話出來,說無論如何自己是不會去的,她雖說賣藝,卻還有尊嚴。


    當時院子裏私下一片議論紛紛,誰都知道陸羽紗是頭牌,名聲大得很,孫媽媽會派她去伺候這一點幾乎毋庸置疑。而她柳覓初是誰?不過是一個不知有什麽關係的無名小卒,任誰也不會想到她身上去,可誰又知孫媽媽打從開始就沒有考慮到陸羽紗,而是打算讓她去。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嘲諷的一笑,陸羽紗倒是唱得一出好戲,頭起表現出一副富貴如雲的樣子,後來又對方赫顯那般“用情至深”,當真是清高的好女子!


    可她不一樣啊,她現在沒了任何依仗,除了靠自己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不管那時尚未謀麵的方巡使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也必須拚一把,去試一試。


    孫媽媽早就把醜話說在前頭了,她猶自記得那時的場景。


    她二人坐在榻上,屋中再沒有別人,孫媽媽一臉凝重,有些苦澀的開口:“我的兒,苦了你。”


    她搖頭說沒事,這是她自願的,反正這輩子就是這樣過了,注定不能像個正常人一般生活,為了父親,為了柳家,她怎樣都無所謂。


    柳覓初是真的想得開,誰知孫媽媽聽罷卻落下了淚,握著她的手就是哭:“媽媽沒本事,隻能幫你到這裏,可憐了你小小年紀卻要承受這些,誰知那方巡使究竟是何樣的人,若真如傳言所說……媽媽拚上這條命也要保了你!這究竟是做的什麽孽啊……”


    柳覓初一直自認堅韌的心在那一刻變得無比脆弱,聽到那句“拚上這條命也要保了你”,眼淚“唰”的就留了下來,兩個人抱著哭作一團。


    可是再難過再不願又能如何呢?她沒法子,真的沒法子。


    過了幾日,還是若無其事的打扮好,抱著琴上了知府府內。


    單嬤嬤不知這其中緣由,她故意瞞了,不許憐年入畫透露一點,若是真讓她曉得,怕是無論如何也會攔住她。


    不能帶婢女,隻能她獨自一人前往,入畫甚至都不忍出門送她,隻有憐年紅著眼眶顫抖著雙手替她理了理鬢發。


    她覺得想哭又想笑,想笑的是兩人這種如臨大敵的態度,想哭的是她們待她的真心。她自己又何嚐不知?若真出了事,誰也保不了她,孫媽媽之所以哭得如此難過,不過也是難過她毫無辦法罷了。


    民不與官鬥,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進府的時候有兩個婢女來搜她的身,身後還跟了兩個兇神惡煞的侍衛,確定沒有任何武器才放行。


    她在室內等了許久,久到以為方巡使不會來了。


    他姍姍來遲,推門而入。


    那一瞬,真的是叫她驚豔的。


    她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那位在她想象裏、傳聞中憎惡無比的人,竟然長得如此好看。


    真的很好看啊,劍眉入鬢,眸亮如星辰,薄唇緊抿,鼻梁挺直精巧,一襲青色官袍,叫他穿的如此好看。


    在柳覓初十七年的生涯裏,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少時不能隨意見外男,柳家子孫稀薄,除了兩個尚不足十歲的表弟,她不曾見過什麽同齡的男子。年長些了,更是直接到了這裏,如同養在深閨一般住了幾年。


    他長得那樣好看,氣質如此卓然,與傳聞中截然不同,那一刻她竟然產生了不該有的情緒——慶幸。慶幸自己選擇來到這裏,慶幸自己遇到他。


    彼時畢竟還小,這個年紀的女子,誰不曾在閨閣之中對著春日明媚的陽光讀一本才子佳人的佳話?誰不曾暗自幻想過自己日後的夫君,必定是同話本中說的一樣才情卓絕、溫柔似水……


    她必須承認那一刻的心動。


    後來的事情發生的簡直理所當然,她不是普通女子,是曾傳譽京城的才女,神女有心,難得遇上襄王有意。


    他說,他叫方赫顯;他說他喜歡她,要留她在身邊;他說他以後會娶她,要她為他生兒育女……


    方赫顯無疑是強勢的,他給她一切,她必須全盤接受,縱然跟他在一起她藏了不少私心。


    柳覓初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嫁人,可是她遇到了方赫顯,他許了承諾,叫她忍不住動了心。現在想來,果然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哪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呢,再美好的過往如今還不是被收迴去了?


    再次迴到現實中,柳覓初伸出手來捂住了發熱的眼眶,憐年心細,就怕她看到她這樣又多想。


    方赫顯來的時間比上輩子足足晚了一個月,柳覓初不知道原因,不過也看出來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都被改變。不過無論如何變化,方赫顯是不能見了,沒有見麵的必要,徒增傷感罷了。


    孫媽媽果然如同上輩子一樣,表示讓她去看看。這次柳覓初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緣由是要一心教導甄家小姐琴技。因著這輩子多了甄家這一層保障,孫媽媽也沒再說什麽,隻細細叮囑了一番,就自作別的安排去了。


    這下是真的毫無疑問了,陸羽紗必定是第一人選。


    柳覓初不能否認她心裏的確不舒服,想到上輩子陸羽紗對方赫顯的心思,想到上輩子在方母那裏因著陸羽紗而受的氣。她有心,不可能完全拋掉對他的感情,一想到上輩子對她那樣好的人這輩子也許有很大的機會會與陸羽紗在一起,她的心就仿佛被扔在油鍋裏煎熬那般難受。


    明明是她喜歡的人啊……最終還是要與別人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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