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傅石勳不在乎,“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到時候又遇見貴——”忽然傅石勳停住,因為看到了郝運。


    他連忙站起來出院迎接,郝運看著桌上的碟子,拈起兩顆花生米扔進嘴裏:“生活挺滋潤的。”


    傅石勳擺了擺手:“窮歡樂而已!以前我在家裏時,這些東西我可都是不吃的。”


    “還好意思說這些,”傅妻說,“那時候你每個月光扔在戲台裏就得幾百塊大洋,哪能看得上這些東西。”傅石勳瞪了她一眼,郝運說想跟他商量點事,能不能出去找個地方。傅石勳連連點頭,安頓好老婆就跟著郝運出來。郝運已經盤算好,先找個小酒館跟他喝幾杯,天黑透之後再出來,步行在偏僻的荒郊野外把他幹掉,也隻能這樣。


    兩人走出兩三裏地,郝運看到左側有片小樹林,旁邊有座孤廟,郝運打定主意就在那裏實施。找了家小飯莊吃飯,傅石勳很高興,點了五六個菜,又囑咐店夥計等快走的時候再做個紅燒獅子頭,要打包帶迴去。郝運心裏很緊張,從沒做過這種事,心虛得很。為了緩解緊張的心理,郝運隻能跟傅石勳東扯西聊。這家小飯莊的菜很難吃,傅石勳一邊吃一邊點評,告訴店夥計,這菜缺什麽,那菜做法不對。


    “你聽說過門生會嗎?”郝運問。


    傅石勳哼了聲:“怎麽沒有,說他們都是墨子的門徒,秉承什麽遺誌,要改天換地,整天神神秘秘的,大家都說他們是邪教,可我媽和我叔卻一直在搞。”


    郝運問:“搞什麽?”


    “以前是我父親在管理那個門生會,”傅石勳迴答,“現在是我母親和叔叔。”


    郝運大驚,他萬沒想到傅石勳會這麽直接地說出來,四下看看,飯莊裏沒別人,店夥計也坐在門口跟廚師聊天,根本沒聽,就壓低聲音:“你父親是叫傅傑康吧?”傅石勳點點頭,郝運繼續問:“他生前有沒有對你說過門生會的什麽事?比如要把領導的位子傳給你?”


    傅石勳喝了口酒:“怎麽沒說過!幾年前,他死的前兩月就跟我說過好幾次,但我不同意,說我不是那塊料,讓他傳給我叔叔。因為這個還被我父親臭罵一頓,說我沒出息,傅家要毀在我手裏。我說我都不知道門生會是幹什麽用的,給我怎麽管。他說,門生會全都是先師墨子的門徒,要懲惡揚善,兩千多人都供我驅使,我讓他們往河裏跳,他們不敢後退。”


    聽了這話,郝運心想沒錯,這就是門生會,問:“我聽說有關門生會的事都是機密,你這麽輕易就跟我說,不怕你母親和叔叔怪罪?”


    “怪罪?”傅石勳翻了翻眼皮,“我連飯都吃不上了,他們還好意思怪罪?”郝運又問他對門生會了解多少,傅石勳沒什麽心眼,見郝運又給錢又請客,就對他也沒隱瞞,說了不少,但郝運發現,傅石勳並不了解太多門生會的內幕,他說的都是社會上的傳言。


    郝運忽然問:“你有沒有見過門生會裏有個戴黑色眼罩的獨眼人?”


    傅石勳笑了起來:“單鵬,幾年前經常來我家,最近兩三年突然不來了,哦,我說的是傅家老宅。那時候我聽父親稱他為老單,可能是笑話他單單隻有一隻眼吧。好像是木匠出身,現在是護法,專門為門生會製造各種機械。”


    “知道這個單鵬住哪嗎?”郝運問。


    傅石勳奇怪地問郝運為什麽要打聽單鵬,郝運說:“我有個朋友知道他很有能力,想跟他談談,讓他去另外一個教會組織當副教主,待遇非常好。但苦於無人牽頭,你能幫我嗎?事成的話給你兩百大洋。”


    “兩、兩百大洋?”傅石勳頓時瞪大了眼睛。郝運以為他嫌少,就說三百也可以考慮,傅石勳樂得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說包在他身上。


    郝運問:“你怎麽牽頭啊?直接跟你母親說嗎?”傅石勳想了想說肯定不行,現在他母親和他叔叔看到自己就黑臉,迴家都成量問題。


    “那不是白說!“郝運很生氣。


    傅石勳笑:“我畢竟是傅家的大少爺,咱們傅家除了在南京城有幾家生藥鋪之外,還有兩家酒樓和一個賭場。我父親曾經告訴過我,有家酒樓建有地下暗道,能直接通向遇真觀,那裏是門生會的分舵,我可以帶你去那找他。”郝運筷子差點兒沒掉在地上,心怦怦直跳,但表麵還要裝出鎮靜的模樣,問什麽時候動身,傅石勳似乎比他還急,說今晚就行。


    第410章 保安?


    看著傅石勳吃菜喝酒,郝運心裏麵很糾結。殺他肯定比殺獨眼人容易,但傅石勳把門生會這麽機密的事隨便說給自己,一是當自己是好人和恩人,二也是沒什麽心眼、胸無大誌,否則也不會被趕出去,但這就讓郝運無法下手。這位沒落的紈褲子弟不是惡人,怎麽殺?可要是去殺那個獨眼人單鵬又太危險,潛入遇真觀的地下門生會分舵,那裏可是有“大姑娘木偶”的。


    思來想去,郝運問傅石勳,單鵬會不會從酒樓的暗道出來。傅石勳點了點頭:“當然會,不然挖地道幹什麽,酒樓後門院子裏有輛汽車,長年停著,如果遇真觀有什麽麻煩,就能最快速度跑去酒樓溜走。”郝運大喜過望,問清楚酒樓的位置,說事成之後就給錢。


    “你是要直接去酒樓找單鵬嗎?”傅石勳問。郝運點點頭說沒別的辦法,告訴傅石勳不用他帶領,自己去就行,隻需告訴暗道的入口在哪裏,並要對此事保密。


    臨走時,郝運大度地掏錢讓店夥計打包四個菜迴去給傅妻,傅石勳連連道謝,歎著氣:“要不是我落了魄,像你這麽幫我,我非送你幾件傅家的古董不可!”郝運笑了笑,心想你要不是落魄了,哪還能輪到我幫你?


    從第二天開始,郝運就在那家酒樓附近的旅社住下,他挑的是有後窗的房間,探頭就能看到酒樓後院,果然院子裏有輛黑色汽車。後院有兩盞很昏暗的路燈,倒是不耽誤夜間監視。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郝運的脖子長了不少,卻沒看到酒樓的後院有什麽人進出,除了運送食材貨物的,但裏麵都沒有獨眼人單鵬。這天晚上,正在郝運開始打盹時,忽然看到有個人由路口拐過來,剛好路過旅社樓下,看身影十分眼熟,好像就是獨眼人。


    郝運連忙縮迴身,側著臉偷看,沒錯,是那家夥。郝運心裏怦怦跳,打起精神,換個了角度盯著。他知道單鵬有可能一兩個小時才出來,也可能從道觀後院直接走,但又不能走神。半小時過去,郝運忽然看到院門打開,那個獨眼人單鵬真出來了。郝運大喜,連忙下樓轉到後巷,遠遠看到單鵬走過去,並無人結伴。郝運心想,我手裏有刀,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就不信你這個木匠還會武術。


    於是,郝運悄悄將匕首握在手中,慢慢在後麵跟著單鵬。


    這條小巷隻有兩三盞路燈,過了之後就很黑。郝運看到單鵬似乎並沒擔心有人在後麵跟蹤,走得不快不慢,還時不時地低頭看著手裏的某件東西。郝運心中暗喜,他打算把夏博士給的四件套裝上,幹脆在後麵放個黑槍,直截了當。


    郝運剛把手伸進口袋,忽然嘴上一緊,有隻大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讓他無法出聲,同時有個硬梆梆的東西頂住自己後腰。郝運頓時全身不動,以他的經驗來判斷,那個硬東西應該是個細小的金屬管,隻有槍管才有那麽細。眼看著遠處的單鵬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巷口拐角,身後的人才低聲說:“要是敢大聲喊,我就斃了你,聽懂沒?”


    有些熟悉的聲音,郝運又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他頭都大了,心想看來這失憶症還是沒徹底好,腦子不靈光。“你、你是——”


    剛說三個字,那人又說:“閉嘴,讓你說話了嗎?”


    “你說不讓大聲喊,”郝運說,“我沒喊啊。”


    這人說:“我讓你說什麽,你再說,聽到沒有?”郝運連連點頭。這人用左手摸了摸郝運的幾隻口袋,將那柄匕首搜出來,又問郝運為什麽要跟蹤那個獨眼龍,郝運無法判斷這人是否是門生會的走狗,隻好說沒跟蹤,就是行自己的路。


    “少裝蒜!”這人說,“你是想找門生會的麻煩,有什麽用?能讓你迴到2018年?”郝運大驚失色,不由得轉頭看,夜色很暗,看不清這人的五官,這人冷笑:“怎麽,還認識我嗎?”


    郝運搖了搖頭:“看不清。”


    這人說:“用不用提醒?”郝運點頭。這人問:“記不記得磁源的事?”


    聽到這個詞,郝運心咯噔一下,磁源不是圓易公司強磁試驗那個總激發裝置嗎,忽然,郝運想到那時有個安保人員找到磁源,用槍指著自己,然後眼前強光閃過,大腦嗡嗡直響,再醒來就到了鞍山台安縣的樹林。


    “你、你是那個保安?”郝運問。


    這人嘿嘿笑:“怎麽恢複的?我可是費了不少勁啊。”


    郝運萬沒想到是他,就問:“你怎麽恢複的?”


    保安說:“我問你呢!”郝運隻好說出找到一位在上海的科學家,用磁性裝置進行刺激。保安點了點頭:“差不多,但我更費勁,跑到德國才解決的。”郝運不禁暗暗佩服,心想在民國時期的中國跑到德國,自己可做不到。


    “你跟蹤那個獨眼人幹什麽?”保安問,“說實話,不然我這槍就愛走火。”郝運無奈之下,隻好說出想破壞門生會組織的事。保安沒明白為什麽郝運要做這種事,郝運稱為了改變世界格局,不讓傅家在未來有那麽大勢力。


    保安哼了聲:“關你屁事!你不是更應該考慮怎麽迴到2018年嗎?隻要能迴去,你就躲著點兒傅豐他們。”


    郝運說:“你應該知道傅家的勢力吧,那麽多爪牙,他們盯上誰,這個人又能跑到哪裏去?再說,這事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保安說,“我在圓易公司每月能拿到兩萬元的薪水,你破壞了現在,就算我能迴到一百年後,沒了傅家和圓易公司,我去哪裏賺那麽多錢,喝西北風?”郝運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理由,連忙解釋傅家的圓易公司都在進行什麽樣的試驗,都是非法甚至反人類的。


    保安滿不在乎地迴答:“我沒那麽大誌向,不想當英雄,隻要我能賺到大錢,才能養活臥床的老婆和腦癱的兒子。”


    郝運說:“那你更不應該阻止我!我破壞門生會,也有可能影響到你,那時候可能你的家庭就沒這麽慘,比如你找了別的女人當老婆,是不是兒子就健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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