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在透支精神力, 陷入昏『迷』之後,便處於意識喪失的狀態,對外界的聲、光刺||激無反應。這是過度使用魔法的後果,一旦昏『迷』後遭遇生命威脅,便危在旦夕。當他朦朧中產生意識時, 已經能對聲音有所反應,但調動不了其餘感官,整個人就像沉在水中,聽著忽遠忽近的話語,難以思考與理解。


    直到後半夜, 他因為極度疲憊而陷入沉睡, 被抽空的精神力才有了緩慢恢複的征兆,『潮』起『潮』落般滋潤著幹涸的沙灘。清晨之前, 他尚未恢複感官,但已能展開思考, 胡『亂』地擔憂著同伴的安危。


    透過樹冠的第一縷陽光照耀著他, 帶來的不僅是溫暖,還有自然能量。光明親和的體質為他吸收了這束光能, 令他擺脫了精神透支的後遺症,逐步掌控感官,睜開雙眼,成功地蘇醒了。


    他見到意外平和的一幕, 沒有狼騎兵或霧夢蝶, 隻有枝繁葉茂的綠蔭, 安靜啃食青草的石英,與抱著他入睡的青年。對方臉上還殘留著易容的痕跡,倦容疲乏,為了防風而摟緊了自己。若是再觀察四周,就會發現地上被刨開了一層濕||潤的泥土,他們勉強躺在幹燥處,就像兩隻野生動物那般,依偎著過了夜。


    凱文詫異挑眉,隨後想要起身,卻覺得攬於腰||際的手臂沉甸甸的,勉強脫身也會驚動對方。於是他按捺下喚||醒對方的不忍心,撿起一根掉落在身側的雀鳥羽『毛』,撓了撓青年的鼻端……


    幾番逗弄後,終於將人喚||醒了。看著青年激動驚喜的模樣,他心中暖融融的,便也沒直接詢問,而是先提議吃早餐。他從行李中取出一捆柳枝,抽||出兩根,供他們清潔牙齒。


    人型黑龍經過昨日的學習,熟門熟路地咀嚼了起來。味道清新的柳枝汁||『液』浸||潤了口腔,牙齒一顆顆地磨蹭過去,舌苔也被刷了一遍,口氣清新。黑龍徹底地清醒了,他看著在行囊中尋找食物的男子,隻覺得失而複得的喜悅充盈了心靈,整個人都無比滿足。


    唔……除了空『蕩』『蕩』的胃。


    片刻之後,他便拿到了兩塊厚實的燕麥餅,裏麵有葡萄幹作為調味,香脆可口,似乎還抹了少許蜂蜜,散發著一股甜香。黑龍嚐了一口便愛上了它,他愜意地眯著眼,小口品味人類智慧的結晶。


    “蜂蜜和葡萄幹都較為昂貴,我看包袱裏還塞了幾個雞蛋,賴特夫人真是善良慷慨。”凱文一邊感慨著,一邊削了一塊『奶』酪給同伴,為其補充營養與鹽分。


    隨後,他自己也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喝著水問道:“我們是怎麽到這裏的?”


    正在享用美味的黑龍一怔,頓時意識到自己光顧著將人一路帶來,忘記找可信一點的說辭了。作為一頭不會撒謊的黑龍,他隻能掐頭去尾,簡略又生澀地解釋道:“霧區,狼騎兵沒能穿過,我們就,甩開了他們。”


    雖然龍翼、飛行、戰鬥、戰利品等內容被隱瞞了,但好歹邏輯自洽,也符合凱文最初的計劃。所以他沒有多加懷疑,而是取出預先準備好的地圖,進行路線規劃。


    黑龍接過水囊,喝了一口,然後好奇地湊過頭去查看,並得到了同伴的指點:


    “這塊區域就是威斯特爾公國,這裏是檻阱丘陵,也就是地下角鬥場所在地。”


    “我們從這裏突圍,先進入樹林,再闖入魔獸森林,暫時甩開追兵,現在就要繼續前進,保持安全距離。”


    “我們在賴特家補給了食水,但一個水囊已經快喝空了,需要盡快找到水源。”


    黑龍邊聽邊頷首,很快就在同伴的幫助中,迴憶了昨日的行進路線,在地圖上添加了深入魔獸森林的一筆。


    “咦,你們昨天帶著昏『迷』的我,走得挺遠的,還穿過了一片山崗……”


    聽著詫異的感慨,黑龍心虛地瞥了眼石英,好在後者置若罔聞地啃食草葉,沒有任何反應。他立刻找了個借口,進行搪塞:“石英背著你,走得快。”


    二人脫困的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懷疑,凱文便沒有深究,而是畫出了在樹林中遇到的溪流,並根據它的走勢,補上延伸線,恰巧穿過了魔獸森林。


    “如果像我推測的這樣,那麽隻要我們往東北方向行進,就會遇到之前那條溪流的上遊。可以補充飲用水,洗去易容軟膏與花粉,擦個身,埋鍋造飯,為之後的行程補給一番。我們可以先往高處走,屆時俯瞰半側魔獸森林,將地形收入眼底。”


    黑龍在聽到“埋鍋造飯”時便眼睛一亮,隨後無論對方說什麽,都是連連點頭,無條件支持。


    單純的模樣將凱文逗笑了,他刮了一下青年挺拔的鼻梁,大有調侃之意,隨後卻正『色』道:“在我昏『迷』時,你將我和石英都照顧得很好,辛苦了。”


    黑龍怔怔地聽著同伴的感謝,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難以形容的價值。因為付出能被理解,先前經受的苦難,不知不覺間便冰消雪融了……


    青年自然一笑,嗓音低啞,語調溫柔:“你沒事就好。”——這才是最有價值的收獲。


    被忽視了的石英,不知何時便跟著嫩草,一路走到了青年身後。它用大腦袋頂了一下青年的後背,令他讓出了腳下的草地。黑龍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步,被凱文扶穩,光溜溜的後背暴『露』在對方眼前。


    “衣服破損得這麽嚴重,受傷了嗎?”凱文將人轉過身來,仔細查看,確認除了被雨水洗去七成的熏黑痕跡外,並沒有明顯的傷痕後,這才舒了口氣。


    他從行囊中找出兩件替換衣物,替對方擦身後裹上了。見青年係扣子的動作很是生疏,仿佛手指被凍僵了似的,他歎了口氣,走上前去為其代勞,一邊整理領口,一邊道:“衣服是用來擋風、隔熱、保暖的,所以破損嚴重時,就一定要換。熱了脫冷了穿,底線是少流汗,保持正常體溫與身體幹燥,知道了嗎?”


    經常赤身『裸』||體的黑龍『迷』茫又溫馴地應了一聲,隨後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的新外套,不敢用手『摸』,以免留下髒兮兮的印記。身體被布料好好保護著的模樣,令他感到溫暖極了,趁凱文整理行囊之時,他偷偷收起了破爛的舊衣服,塞入鼓囊囊的包袱之中,依然不舍得丟棄。


    “噅兒噅兒~”石英將原本被青年踩著的草地也啃了一遍,終於將昨天過大的消耗都補齊了。


    二人看著附近草地都被剃了短發的模樣,對視一笑。


    “也辛苦你了,老夥計。”凱文撫著馬鬃,親昵地摟了摟愛馬的脖頸,隨後重新將行囊固定在馬背上,牽著它,向計劃中的東北方前行。


    被風吹拂的樹葉不時地灑下積累的雨珠,濕||潤的泥土透著雨後的清新,動物們也隨著日出變得活躍起來。


    在一棵主幹分叉的大樹前,凱文用短刀劈下了筆挺遒勁的枝幹,足有一人高。他削去多餘的枝葉,形成一根結實的木棍,並將短刀綁於前端,組合成長矛。有了它開道,能加快在林中穿行的速度,若有魔獸出現,也能延伸防禦範圍,為自己施法留下時間。


    黑龍雖然可以強行驅趕魔獸,但對於人類在工具上的搭配使用,還是好奇不已。更令他欣喜的,是凱文已經開始采集可食用的植物了,從山莓到菌菇,甚至還有蒲公英。黑龍好奇地把||玩著那『毛』絨絨的玩意兒,吹了口氣,生命的種子便隨風搖曳,向森林深處飛散。


    滿足了玩心,他開始跟著收集菌類,並得到了對方的指點:


    “魔獸森林連鬆樹、櫟樹都很少見,你盡量挑清潔的草地,那裏的蘑菇大多無毒。”


    “顏『色』鮮豔、形狀怪異、或有刺||激氣味的別碰,菌蓋較平、傘麵平滑的可以摘取。”


    凱文隨口講述著采摘經驗,又將二人所得再次檢驗了一遍。他撕開菌株,見分泌物清亮如水,菌麵撕斷不變『色』,便安心留下。剩下幾枚分泌物稠濃且呈赤褐『色』、斷麵發生變『色』的,則隨手挖坑埋了。


    不一會兒,他們便收獲了鼓鼓囊囊的一袋食物。凱文感激著大自然的饋贈,黑龍則想著怎樣才能吃到熟肉。


    隨著二人踏上坡麵,走向海拔高處,雀鳥的鳴叫逐漸被鷹唳所取代,天空也隨之變得遼闊寬廣。


    很快,他們便通過斜坡,來到了一座山丘的高處,離頂端隻有不足10英尺的距離。凱文留下石英與長矛,在黑龍的幫助下尋找落腳點,一路攀爬,登上頂峰,又迴身將同伴拉了上來。


    碧空如洗,二人攀援於山巔,俯瞰著半側魔獸森林,心胸為之一寬。蒼莽的綠『色』古樸厚重,不時有鳥群環繞飛翔,一條清澈見底的河道穿行其間,反『射』著粼粼微光,如一條活動的緞帶,滋養著整片土地,帶來勃勃生機。


    這樣壯闊的美景令人心曠神怡,他們即使確認了行進方向,也沒有立刻原路返迴。凱文極目遠眺,在樹林之外,見到了起伏不定的丘陵,點綴於其間的茅屋小到難以辨認,唯有開墾的田地,呈現出規則的『色』塊分布。


    笑望公國邊境,凱文從懷中掏出通緝令,隨風抖開,『露』出兩張熟悉的麵龐。被通緝的壓迫感自此消散,進入森林深處的他們如魚得水,獲得了該有的自||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區區一個公國的勢力,在大自然麵前微不足道,已經無法再控製與束縛他們了。


    黑龍唿吸著迎麵吹來的春風,舒展每一寸筋骨,恨不得大唿一聲慶祝自||由。


    凱文對他的欣悅與激昂感同身受,他順手為青年緊了緊被吹得大開的領口,笑著道:“旅程,從這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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