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狼騎兵留在後方的,都是在方才的追逐戰中受傷的騎兵,並且由他們看管不宜深入霧氣之中的座狼們。他們一邊撕扯著布條,作為待會兒穿過霧區的備用,一邊探討著要不要先領著座狼, 去捕獵一些野兔馴鹿。


    當他們解開行李,準備補充一點食水時,原本在一定範圍內、仿若凝固的霧區兀然向外擴散,白浪洶湧而至,瞬息便籠罩了休息區。他們猝不及防之下, 有的直接吸入了鱗粉霧氣, 歪倒在地,有的則起身向外跑去, 卻在見到幾隻霧夢蝶後,呆呆愣愣地陷入了幻覺, 直到吸入足量的鱗粉之後, 橫七豎八地軟倒。


    對霧夢蝶與鱗粉沒什麽概念的座狼,也紛紛在幻覺中長嚎倒地。偶爾有反應快的, 來不及用飲用水將布澆濕,便及時蒙住口鼻,目光避開閃爍著微光的蝴蝶,死盯著腳下的地麵, 匆匆快跑, 想在一口氣用完之前跑出白霧覆蓋區。然而飽含鱗粉的霧氣就像長了眼睛, 跟著他的步伐一路蔓延,直到將支撐不住的獵物吞沒為止。


    當最後一名外逃的騎兵倒地,白霧才停止擴張,並退『潮』般向後收縮。隻見一隻隻霧夢蝶展開氣旋,將鱗粉與霧氣帶迴原先的領地,以免失去賴以生存的環境。隨著它們的撤退,人型黑龍張開雙翼的身影顯現。方才便是他在白霧之中,靠盲感確認逃兵潰敗的走向,並扇動龍翼,將霧氣向該處驅趕。


    從始至終,他都沒『露』出真容,留下一地陷入昏睡的狼騎兵,沒人可以指證他或者通風報信。


    黑龍再次浮上白霧,深唿吸,舒展因憋氣太久而不適的肺部。方才在吹開霧氣之後,他注意到地麵上有小蛇一樣長的蜈蚣在爬行,可見致幻植物、霧夢蝶與蜈蚣能形成獨立的生態體||係,將誤入霧區的生物吞食分解。


    他撲扇雙翼脫離白霧,降落在後勤區,微微收攏漆黑的龍翼。他思考著該怎麽斷了狼騎兵的後路,讓他們無力再行追擊。難道要像搬運石英一樣,將座狼丟到遠方?可它們為數眾多,自己一次拎走兩頭都需要很久。


    他不是沒想過趁著昏『迷』,幹脆了結了這些生命,永除後患,畢竟他們在追擊自己之時,也毫不容情。但自己既有魔獸的那一麵,又向往成為人類,若是選擇大開殺戒,就像同類相殘一般,令他更感孤獨,所以黑龍下意識地否決了這個想法。


    踢到一個人類探出的胳膊時,他發現對方懷裏散落了一個布包,裏麵的雞蛋滾了出來。他眼睛一亮,迅速地有了主意——隻要將後勤的水與糧食搜走,這隊狼騎兵自然待不了多久。哪怕就地補充食水,都會耗時很久。


    這個想法很對他的胃口,加上布包內的麵包、『奶』酪與肉幹令他“餓向膽邊生”,於是黑龍動作輕快地開始搜集食物。


    懷中堆滿了,就當場吃掉!除了雞蛋要剝殼、會留下痕跡,而被他妥善包裹在一起,其餘的食物都滿滿當當地塞入口中,幾經咀嚼吞入腹內,利用巨龍旺||盛的食欲,來了個“毀屍滅跡”。


    使用血脈之力化出龍翼而消耗的大量體力,終於得到了恢複。黑龍一連吞掉多份幹糧,不僅渴,還噎得慌,他將眾人的飲用水喝了個幹淨,這才『揉』了『揉』肚皮,滿意地起身。為了渾水『摸』魚,他把整個後勤營地掀得徹底,搞得一地狼藉,仿若颶風過境,又好似被猛獸闖入一般。


    做完這些,他拍幹淨手上的麵包屑,隨後帶著一布袋的煮雞蛋,扇動雙翼,飛向安置同伴的崗地。


    途中利用盲感,他發現霧區中的人們已經通過結繩,即將成功穿越霧夢蝶的領域。於是他一個俯衝,深入白茫茫的霧區,在最大間隙處撈起長繩,猛地一扯,利用巨力,將前後緩行的人們拉得東倒西歪,失去方向。隨後以尖銳的指甲一劃,切斷了繩索,丟下乍然失措的追蹤者們,翩然離去。


    低空飛行時,青年揚起的唇角滿是自豪與得意。想到自己方才飽餐了一頓,還成功地教訓了追蹤者,他便雀躍極了,恨不得搖搖尾巴表達愉悅之情。然而在接近低崗時,馬兒焦急的嘶鳴打破了他的自滿,青年瞬間凝了神情,扇動雙翼,俯衝而下。


    隻見一人一馬還在平整的崗頂,下方卻趴著一隻巨大的蜥蜴,四足肌肉有力,攀援在石壁之上,虎視眈眈地看著上方的生物,試圖將他們吞吃入腹。而石英正激動地徘徊著,將崗頂的碎岩一塊塊踢下,卻始終未能把侵略者砸落。


    黑龍被剪短的黑發微微豎起,顯而易見地動了怒。他收攏雙翼,借著俯衝之勢砸向大蜥蜴,揮起一拳,重重地擊向其眶後骨。蜥蜴的一隻眼睛立刻充||血,整個頭部都被砸得偏轉方向,一路滾落至崗底!


    “唏律律~”石英又驚又喜地迎來強援,忍不住走上前去,在青年的肩頭蹭了兩下。


    黑龍見白馬已經不再驚懼於自己的龍形態,不由得舒心一笑,撫著其後頸,笑眯眯地道:“好了,沒事了。”


    他打開布袋,在一堆煮雞蛋中,掏出一枚蘋果,擦擦幹淨,遞給石英。潑雪龍馬高興地甩著尾巴,在石台上享用起了加餐。黑龍將煮雞蛋塞到馬背上的行李之中,充作賴特夫人準備的幹糧。


    考慮得越來越周到了——黑龍默默地給自己豎了個拇指。


    見凱文尚未蘇醒,他決定趁著擁有雙翼,再做些什麽。石英啃完蘋果,愉快地踱步,便讓黑龍注意到了它的馬蹄。他思考片刻,從旁邊撿了幾個石塊,按照石英的蹄印,用銳利的指甲磋磨刻劃,勉強做出了兩個石質馬蹄。


    “離開會兒,就迴來。”黑龍生澀地關照著,隨後帶著自己的作品,飛離崗頂。


    他注意到被揍了的大蜥蜴尚未死心,仍在下方徘徊,便決定排除隱患。黑龍俯衝而下,精準地抓||住了蜥蜴的粗尾,隨後使勁地撲扇雙翼,將其提起,飛向來路。


    經過霧區時,盲感令他知曉,原本井然有序的縱隊斷裂了,狼騎兵先鋒正無序地在裏麵『亂』轉,而大部隊則選擇原路撤離。趁著他們還未返迴後勤區,黑龍鼓著勁,拎起大蜥蜴甩了過去,令它砸醒了幾頭座狼,陷入合圍之中。


    自己連吃帶拿地離開,此時多了個背黑鍋的,黑龍的心情格外愉快。隨後,他迴到最初成功穿越霧區之處,拿出偽造的石質馬蹄,蓋章般在地上敲出了一路的馬蹄印,一直延伸到散發著腐臭氣息的沼澤地。


    偽裝成朽木的鱷魚向他發動攻擊,黑龍則趁勢將兩塊石頭丟入那血盆大口之中,消滅證據。被噎得半死的鱷魚在沼澤中痛苦地翻滾,長尾鞭擊抽打,仿若與敵人近身搏鬥而留下的痕跡。至於狼騎兵追蹤到此處,信不信巨鱷已經連人帶馬地吞吃入腹,就不在黑龍的考慮範圍之中了。


    反正故布疑陣、偽裝誤導已經完成了,量他們也沒那麽快擺脫蜥蜴、穿過霧區找到低崗,可以安心地休憩一下了。


    黑龍長舒一口氣,扇動雙翼,有些疲憊地飛迴崗頂。平穩地降落後,他徹底收起龍翼,『露』出被炸得黑乎乎的背脊,忍著被風灌入的寒冷,坐到了凱文的身邊。


    看著金發男子在昏『迷』中依然蹙著眉,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拇指腹細細撫平那眉間的紋路,卻因為雙手髒兮兮的,而留下了一道灰撲撲的指印。黑龍心虛地往外套上擦了擦手,又用幹淨的手背將男子額間的印記抹淨。


    雖然在整個退敵的過程中,自己出了大力,但他始終覺得凱文才是最棒的。因為不那麽強大的人類,能發揮出與巨龍一樣的英勇與堅持,才更顯得珍貴。


    潑雪龍馬踱步而來,替二人略略遮擋寒風。黑龍笑著靠在了它的身側,闔眼休憩。石英嫌棄地甩了甩尾巴,卻沒有挪動一步,僅是吧唧著嘴,迴味著方才的果香與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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