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小木屋內,凱文正用幾個倒扣的餐具,給靈感貓鍛煉眼力耳力。人型黑龍好奇地看著趴在桌上的肥毛團,隻見它緊盯著在凱文手中不斷移動的餐具,支起雙耳,調動所有的感官,分辨哪個倒扣的餐具中藏有目標物。


    靈巧的雙手將餐具轉得眼花繚亂後,凱文停了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隻貓爪和一隻手同時探來,壓在了倒扣的木杯上方。因慢了一拍而壓在蜜色手背上的貓爪僵了一下,柚子先生轉動毛絨絨的腦袋,看向一旁露齒微笑的黑發青年,對方那略顯自得的閃亮笑容,令它轉向飼主,不滿地“喵”聲連連,進行控訴。


    凱文也看得好笑,黑龍卻絲毫沒感到不妥。畢竟在他看來,自己與那隻貓一樣,都是外來的動物嘛,一起玩猜物品遊戲有什麽不對?他可比那隻貓敏銳多了!


    凱文揭開倒扣的木杯,露出了藏在裏麵的一枚銅幣。這種金屬製品會在器皿挪動的過程中,發出摩擦的聲響,比較好追蹤。又玩了兩輪過後,他將銅幣換成了一片薄荷葉,混入諸多器皿之中,無聲地移形換影。


    這次黑發青年依舊睜大了眼,卻被一條淺黃色的尾巴拂麵,忍不住側首打了個噴嚏。再迴過頭來時,柚子先生已經跑到了幾個容器前,聞聞嗅嗅,完全地擋住了他的視野。


    肥毛團,你犯規!


    人型黑龍氣鼓了頰,幾乎能噴出一口火來。他眼看著毛團嗅了半天,爬到一個木碗前,伸爪搭住碗底,趾高氣昂地挺起胸脯,“喵”了一聲。


    凱文應聲揭開木碗,裏麵果然靜躺著一片薄荷葉。他笑著揉起了那毛絨絨的腦袋,鼓勵了兩句。而黑龍則眼巴巴地看著毛團叼走戰利品,到一旁把||玩嗅聞,舔得歡快。


    見狀,凱文將三枚銅幣遞給他,寬慰道:“你的戰利品也不錯。”


    見到這種能換食物的金屬小圓餅,黑發青年的神情又亮了起來。他快樂地收下戰利品,揚起的唇角訴說著滿足。


    那看起來很好騙的單純模樣,逗樂了凱文,他起身鋪床,招唿道:“不早了,來睡吧。”


    黑龍輕快地應了一聲,剛準備爬上床,卻被男子拍了下後背叫停,隨後按著指揮將外套、長褲、皮靴一一脫下。青年露出了健美的雙||腿,鑽進了鋪好的被窩之中。隨後他發現木床挺窄的,似乎不夠兩個成年人並肩躺的。他遲疑地向內挪動,側轉身體,拍拍空出的半邊床,與對方分享。


    凱文笑著將他挪了迴來,解釋道:“這是單人床,一個人睡會舒服點,我打個地鋪對付一晚就行。”


    說完,他想起什麽似的,轉身拎來了靈感貓,塞入被窩,補充道:“被子有點薄,抱著它睡會更暖和的。”


    當凱文轉身離開後,一龍一貓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再次一同扭過頭去,表示不屑。黑龍幾次被淺黃色的貓毛撓得脖頸癢癢,想打噴嚏,他試著將毛團按入被窩,後者則會飛快地鑽出來,以示對抗。


    推著木桌堵上門的凱文則見不到這一幕。雖然木質家具分量不重,但如果有人趁夜推門而入,桌角必定會與地麵摩擦出聲,從而驚醒他。解決了門鎖損壞的問題後,他用打來的水擦身洗腳,隨後將野外生活用的舊薄墊鋪在床邊,打上地鋪。


    此時,聽到動靜的柚子先生從被窩中探出腦袋,睜著水汪汪的綠瞳,一臉委屈地看向他了。


    這隻裝模作樣的貓!明明剛才還在兇狠地揮爪子的!


    黑發青年被它兩麵三刀的反差噎住了,好在金發人類沒有誤解自己欺負毛團,而是嗓音低柔地問道:“你想下來?和我睡?”


    柚子先生看著他指向地麵的手勢,“喵”了一聲,表示肯定。凱文卻遲疑地拒絕了:“地上涼,你還是睡被窩裏吧。”


    說完,他揉了揉毛絨絨的貓腦袋,收迴手時,卻被兩隻貓爪抱住了手指,那依戀的模樣足以打動人心。凱文或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但他也是個極有原則之人,無辜的小動物能寵就寵,危及對方的安全健康時,卻不會妥協。所以他輕柔地抽迴手指,婉拒了貓兒的要求。


    讓你裝可憐,被識破了吧——黑龍正在心底偷著樂,卻見金發男子俯身,在那毛絨絨的前額印上了安撫性的一吻,安慰著“睡醒就能玩啦,晚安”。隨後對方起身,笑著對自己說“你也晚安”,便躺在地鋪上睡了。


    ……我的呢?


    等了半天的黑龍隻見到懸空的光明球熄滅了,他意識到自己又被區別對待了,這是種族歧視嗎?龍不如貓!


    帶著種種不滿,人型黑龍滿臉不高興地閉上眼睛,培養睡意。不一會兒,他幾次被貓毛撓得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圈住了暖融融的毛團,用臂彎箍||住了那一身的毛。又過了一會兒,他睡著了,平靜的睡顏柔和純淨,連鼻端附近的貓尾巴尖兒都感覺不到了。


    隻可惜月上中天之時,他緩緩地睜開眼,醒了過來——喚||醒他的是饑餓感。身為一頭巨龍,就算化為人型,也需要足夠的食物攝入。而晚餐雖然豐盛,卻在各種消食、勞動與玩耍中消耗殆盡了。


    他瞪著天花板,告訴自己要克製,畢竟收留了自己的人類比自己吃得簡單多了,還將一整條火雞腿省給了自己……再不知足,一定會被嫌棄的。


    這麽想著,他閉上眼,想用睡眠對抗饑餓。然而腹中空空如也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輕微的腸鳴與前胸貼後背的不適感,令他輾轉難眠。


    “怎麽,你認床睡不著?”壓低了的嗓音傳來,黑發青年一怔,側身望向床邊。隻見金發男子已經從地上坐起了身,關切地望著自己。


    凱文是被輕微的腸鳴聲弄醒的,常年跋山涉水露宿野外的他,即使在睡眠時也保持著警惕,青年輾轉反側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他。他以常理推斷對方,卻未想到對方隻是……


    “餓了……”不會說謊的人型黑龍據實以告,隨後眼巴巴地望著對方,黝||黑的瞳令他顯得單純無辜。


    “呃……”凱文被這個迴答噎了一下,不過轉而他就將這種反常的饑餓,歸結於角鬥場對角鬥士與奴||隸的虐||待上。說不定對方已經兩天沒吃上一頓飽飯了,一身狼狽地逃出魔爪,饑腸轆轆地麵對人生,也很值得同情。


    這麽想著,他便示意對方輕手輕腳地下床,跟著他到廚房。黑發青年躡手躡腳地繞過毛團,心頭則雀躍不已——沒有嫌棄自己,也沒有將自己視為異類,真是太好了!


    凱文找出了剩下的裸麥麵包,切成片遞給對方。他記得青年喜歡牛奶,便將剩餘的白幹酪也切了一點,抹在了麵包片上。濃鬱的奶香瞬間吸引了黑龍,他吃了一大口,隨後皺起眉頭,嗓音低啞地問道:“有點酸?”


    凱文注意到了青年的嗓音,似乎一直帶著沙啞,不知是不是在角鬥場中過於疲累造成的。他看了眼床上鼓起的一團被子,壓低嗓音解釋道:“那是因為賴特夫人用牛奶與檸檬作為原材料,所以成品微酸,而不是變質了。”


    黑龍一邊吃著,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展現出了他對人類廚藝的好奇。凱文見對方感興趣,便順勢介紹起了製作方法:“賴特夫人會將新鮮的生牛奶煮沸滅菌,然後等牛奶半涼時,一邊加入榨出的檸檬汁,一邊攪拌,直到出現分層現象。上一層清澈如水,下一層累積的白色沉澱便是需要的部分。經過握與擠壓進一步脫水,就形成了你現在吃的白幹酪。”


    人型黑龍睜大眼睛,聽著這複雜的製作程序,不由得感慨起了人類的用心與創意。得知自己口中的食物是經過精心炮製後的成品,他便覺得風味又濃鬱了兩分,無論是奶香還是清新的檸檬酸味,都可口極了。


    於是他在對方的注視下,將明日作為早餐的麵包提前吃了個一幹二淨,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凱文好氣又好笑,遞上了一杯水,小聲叮囑道:“喝完麵包就漲開了,少喝點。”


    緩解了幹渴感,黑龍滿足地抹了抹嘴。想起還在被窩中的毛團,他的愉悅感又平添了一分——瞞著那隻肥毛團吃東西的感覺,可真不錯。


    見青年這就往床邊走去了,凱文立刻拉住了他,阻止道:“剛吃飽別馬上睡,會不舒服的。”——他也不想||操心過度,但對方似乎毫無生活經驗,或許是被角鬥場囚禁太久了。


    黑龍言聽計從,最後變成了與對方一同倚在窗邊,打開窗戶,看著天上亮晶晶的星子與彎彎的弦月,放空身心。神秘無垠的星空之下,仿佛心境也會變得明朗,凱文暫時忘卻了塵世的煩惱,專注地欣賞起了大自然的瑰麗與奧秘。


    那雙澄澈的藍眸被星光點亮,令黑龍想起了自己曾經過的倒映著星空的水晶湖,美得令巨龍也沉醉。他一個個夜晚地徘徊不前,最終駐足生活了幾年,方才因為太過孤單而繼續旅程。


    凱文迴過神來,見青年呆呆地望著自己,不由得笑道:“目光都放空了,困了嗎?”


    黑龍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被推去床邊,順勢鑽迴了被窩。盡管他不待見那隻兩麵三刀的毛團,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盤伏身軀,沒有驚醒對方。吃飽喝足,他本該快速入眠的,但視線撞上男子關切的目光時,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奢求更多。


    “晚安。”凱文說完,便準備躺迴地鋪,卻聽到那低啞地嗓音問道——


    “還有呢?”


    “嗯?還有什麽?”


    “你,對貓做的……”


    青年撇了撇嘴,似乎為自己不能準確地定義那個行為,而感到沮喪。倒是凱文反應了過來,問道:“晚安吻?”


    青年眼睛一亮的模樣,令他失笑不已——晚安吻是具有安撫與祝福意義的,一般給予孩童、少女、與各種柔弱的生物。一個大男人,要什麽晚安吻。


    不過對方滿含期待的目光,又令他不忍拒絕。想來隻是一個撫||慰的動作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便俯身在青年的額頭落下了一吻,隨後語氣溫柔地道:“晚安。”


    “晚安。”這一次,黑龍痛快地迴應了他,並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睡顏純淨,抱著暖融融的毛團,很快便陷入了香甜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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