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密室處於深淵底帶,也就是角鬥場下麵積最小、深度最大的地下五層。


    唯一逃出密室的咒術師,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每到一個崗哨,他都會告知黑龍脫困之事,令那些查看情況的雇傭兵成為自己的墊腳石。每當身後傳來搏鬥、撞擊與悶||哼聲時,咒術師都會不由自主地發抖,隨後加快步伐,好似有個深淵惡魔正追趕他似的。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石階處,顧不上大喘氣,便跌跌撞撞地爬到地下五層。那裏由“黑虎”的第三大隊駐紮守衛,最適合他投奔。慌了神的咒術師並未發現,在他踏上五層的刹那,身後的影子劇烈晃動了一下,隨後化為三團陰影,順著石階直接遊向地下四層,一路往上。


    在山體中開鑿出的“之”字形石階狹窄,折轉處的牆上架著火把。受窒悶的空氣影響,微弱的火光令整條通道昏暗無比,三團陰影仿佛脫離了引力的束縛,如魚得水地在通道中肆意遊走,很快便抵達了地下二層。


    隻要通過了這個關押普通野獸的地牢層,它們便能從後山的暗道離開。那裏的防衛力量,對於他們這種來去無蹤的影魔而言,不值一提。


    或許是輕敵的心態要不得,他們剛竄上通往地下一層的石階,就被一雙杏色的鹿皮高幫靴堵在了轉角。如果影魔擅長物理攻擊,那麽現在的它們一定會擰成一股繩,像眼鏡王蛇一般抬起上半身,彈射向前發動攻擊。


    “威廉姆斯大人,請退後。”隸屬於第二大隊的中年劍士感到了異常的氣息,越眾而出,上前兩步將雇主擋在身後——前方通道中似有危險潛伏,盡管肉|眼難以分辨,但隻要給他點時間,一定會發現端倪!


    “哦?有危險?”被稱為威廉姆斯的男人取下牆上的火把,越過劍士虛晃一圈,照亮了狹窄的石階通道,隨後轉身淡然道,“我看沒什麽。”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舉起的火把將他的投影拉長,好巧不巧地覆蓋了潛伏在石階陰影中的三位影魔侍從。後者不願承擔暴露的風險,自然順勢融入了男人的影子之中。


    中年劍士沉默地退後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但雇主的意思最好不要違背……不然,被強製參與決鬥,以生命供人賞玩,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這樣,威廉姆斯舉起火把,帶著蜿蜒的影子與雇傭兵們,拾級而下。


    他走到地下二層,簡單地巡視了一下被囚禁的野獸們,隨後向馭獸師下達指令——所有的馭獸師,帶著自己分管的野獸,去角鬥台待命。


    雖然有部分馭獸師對這樣的指令感到困擾,但想到“心動過速”到了展示肌肉的時刻,也就釋然了。威廉姆斯將身後跟隨的第二大隊成員,分出三分之一,協助馭獸師們的行動。


    隨後,他帶著眾人前往地下三層,那裏是人類奴||隸的囚牢。他們的個體戰鬥力雖然遠遜於獸人、精靈甚至矮人,但勝在溝通方便、價廉物美,且奴||隸貿易猖獗,永遠不用擔心貨源。


    如果說這樣優秀的消耗品有什麽缺點,那一定是壓迫下的反抗了。異族奴||隸數量稀少,彼此間語言不通,很難形成有規模的暴|||動。但人類奴||隸們數量眾多,反抗意識又最為強烈,隨時以通用語乃至手勢眼神進行交流,防不勝防。所以第二大隊半數人員駐守在此,防止暴|||亂發生。


    見威廉姆斯把||玩著一大串鑰匙,快步巡視牢房,身後的第二大隊成員跟著捏了把汗。他們生怕這位雇主武斷專橫,如同方才指使馭獸師們一般,命令他們讓奴||隸們也全員上場遛遛。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的奴||隸都戴著枷鎖的,一旦騷|||亂形成,即便鎮|||壓及時,雙方也免不了衝突流||血。


    好在威廉姆斯在巡視完畢之後,交還了那一大串鑰匙,帶著人前往地下四層。眾人不免長舒一口氣,並在暗中交流著,感慨深居簡出的威廉姆斯大人今天轉了性,盡做些奇怪的事。


    三位影魔侍從始終藏匿在男人的影子之中,跟著他在“深淵”中轉了一圈,漸漸也有了明悟。當威廉姆斯命令身後的雇傭兵們去五層圍堵逃逸的黑龍,自己轉而在房間中獨處時,他們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男人的影子猶如沸騰的黑水,又似夜色下漆黑的怒濤,幾番起伏之後,三個漆黑的人影單膝跪在地上,異口同聲地道:“參見無形魔大人!”


    “威廉姆斯”聞言,誇張地牽起兩側嘴角,開口道:“我們能憑借氣息與能量相認,人類卻隻以外表為主,是不是很奇怪?聲音、簽字可以靠練,所以隻要外貌相近,不是至親便很難分辨,這真是太奇妙了。”


    說完,“他”兀然抬手揭開自己的天靈蓋,露出裏麵核桃仁形的大腦,點了點道:“就算打開觀察內部,也別無二致嘛。”


    見影魔侍從並未受到驚嚇,“他”無趣地撇了撇嘴,嘟囔著“你們真是沒個性”,隨後穿著得體的身形化作一片模糊,最後縮小成一個矮小的灰影,舉目四顧,詢問道:“給你們報信的烏鴉呢?”


    一個影魔侍從在自己的黑影中撈了一把,掏出一團混沌能量遞上前去,解釋道:“按照您的要求,我們解開影縛法陣後,信使被龍尾抽中了,隻來得及收攏逸散的能量。”


    “歐,那真是太不幸了!無妨,無妨。”無形魔大笑著,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將那團混沌能量吸附其上,隨後施咒片刻,便重新生成了一隻信使。


    “呀——!呀呀!龍太大了!太恐怖了!”紅眼烏鴉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室內一個勁地團團轉,連撞到裝飾品也毫不在意,可見它陷入了死亡恐慌。


    無形魔覺得這種生動的反應比影魔侍從有趣得多,它不適時地鼓了鼓掌,隨後扯下一段手臂,揉||捏片刻便化為了一大串鑰匙,正是它方才把||玩真品時,記憶了許久的成果。


    將大串鑰匙丟給影魔侍從,它下令道:“你們將地下三層的人類奴||隸都放出來,我去看看樓下的魔獸們……信使你去角鬥場上,驚嚇那些普通野獸。”


    “呀!可怕!”被嚇破膽的紅眼烏鴉從影魔侍從的身軀中急穿而過,又撞向了無形魔。


    後者扒下糊了它一臉的信使,恐嚇道:“黑龍就在樓下,很快就上來了。”


    “我去樓上,去角鬥場,馬上!”說完,烏鴉以魔法穿牆而過,消失在視野之中。


    “這膽小鬼!造物主捏它的時候打盹了嗎?膽忘捏了吧。”對著三名黝||黑的毫無反應的影魔侍從,無形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行動吧。”


    “是!”異口同聲地說完,三道影子遊了出去。


    無形魔重新化為威廉姆斯的模樣,揉了揉自己的臉,隨後也大步向外走去。


    ---------


    在黑龍脫困時,角鬥場上的通天光柱已散去,露出了清晰的殘局。


    強森看著不遠處倒地的弟弟,與守在其身側的“影子”,他咬著一口牙,握緊魔吼斧槍道:“我可以投降,隻要你不殺他。不然……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說完,被完全激活的魔吼斧槍上亮起了一條條血線,鮮紅的色彩向持有者的右臂匯聚。強森的右臂肌肉暴起,突出的青筋如蔓延的咒文,向著他的胸膛與頭部延展。


    凱文遊曆多年,算得上見多識廣,他立時道:“是血脈之力!斧槍上熔鑄有煞魔的血液,一旦同化就會入魔!”


    “說得沒錯。”強森的聲音已經發生了聲線重疊,仿佛有兩個人在同步開口,“要麽接受,要麽死!”


    “影子”吸了口氣,小聲自語:“我還從沒見過投降得那麽兇狠的。”


    此時,他對凱文的仁慈無限感慨。要不是被對方說服和影響了,他角鬥時下手八成不留活口,那就失去了交易的籌碼,不得不直麵魔化後的狂戰士,導致傷亡。而現在,他可以抱起昏迷的艾迪,理直氣壯地丟向對方。


    強森放開魔吼斧槍,一把接住弟弟,探了一下鼻息,這才放下心來。


    見魔化中止,凱文在那對兄弟的腳下施放了一個小型的光明法陣,助他們緩慢恢複。隨後,頭疼欲裂的他走到同伴身邊,盤腿趺坐,通過短暫的冥想恢複精神力。


    “影子”一臉嫌棄,卻也默默地擔起了守衛的責任。


    與他們的平和相比,看台上匯聚的不滿之情幾乎能掀翻角鬥台。他們花錢來看角鬥,下|||注參賭,可不是為了友誼賽的!他們要刺||激、要血腥、要死亡,唯獨不要和平!


    見蠻人兄弟一個昏迷一個投降,以兩把附魔武器雇傭了他們的阿普頓男爵更是臉色鐵青,如吞了隻蒼蠅一般惡心。他本想喚來角鬥場的侍者,施壓傳達不死不休的理念,不過見到有人匆忙趕向擂台,他便知道角鬥場在憤懣的氛圍下,必定出手幹涉此事,倒不需要他多事了。


    “按照慣例,他們應該會讓我們戰鬥到一方死亡。喂,你聽到沒有?睡著了??”“影子”的腳尖碰了碰同伴的膝頭,後者依然趺坐在那兒,沒有任何迴應。


    冥想狀態中的凱文正在恢複精力,先前布置大型法陣時的些許明悟,也在思維的海洋裏一一浮現。此時若是開口,冥想的效果自然會減半,所以不如事到臨頭再一起麵對。


    出乎意料地,先趕上台的不是裁判或者話事人,而是一個個牽著猛獸的馭獸師,踏著四通八達的連廊,由漆黑的“深淵”緩步而來。


    饑餓的野獸們噴著粗重的鼻息,將擂台團團圍困,向人類投以敵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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