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野獸樂園”後,六名侍者與一位管家般的老者守候在道路盡頭,躬腰向來者致敬,他們手中捧著熱毛巾、茶點、名酒、籌碼等供客人挑選。


    凱文出示了象征低階服務者身份的小型石雕,免費領取了一款白色的半臉麵具,戴上後溫和的氣質斂去,平添了一分疏遠陌生。


    老者幹練地施法,開啟結界,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並在白袍男子進入後重新封|鎖。在他的身側,一名侍者低聲問道:“這個新來的被威廉姆斯大人列入了觀察名單,最近又要……就這樣放行沒問題嗎?”


    老者捋須一笑,指著地下道:“別看最近有些緊張,防衛力量也相應地加強了。你昨晚看到的三人就是大人請來的高階咒術師,連‘那個’都能鎮|壓,區區一個二級觀察對象、中階光明法師,在這時候能翻出什麽浪來?”


    幾名侍者聞言,詫然對視。提問的那個安心一笑,殷切地道:“您這麽說,‘終極挑戰’就更值得期待了。”


    “嗬,還是叫‘死亡挑戰’更貼切些。”老者看了眼消失在結界後的身形,整了整妥帖的外套,繼續擺出恭謹的姿態,為遲到的來賓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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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過結界的封|鎖後,凱文隻覺得整個世界“嗡”地一聲炸響了。太多的聲音在眼前巨大的地穴中迴響,以至於他有片刻失去了方向感。這就是檻阱丘陵的秘密——以岩石酒館為掩護,暗中在地下建設的,名為“心動過速”的角鬥場。


    凱文曾在沒有賽事的修整期,仔細觀察過這個巨大的地穴。它就像一顆橫置的桃子,主體是山丘下的天然地穴,經過刀砍斧鑿的古樸建設,營造出了雄偉恢弘的空間感,令人聯想到矮人部落建立的地下城。


    地穴被一個大型平台一分為二,下方號稱“深淵”,無數牢獄般的石室內困著各種兇猛的野獸,黑漆漆的地下不時傳來各種低吼、咆哮,與陰風交織迴響,震得人心神不寧。而這塊平台便是角鬥區,由十數根石柱支撐,四周是沒有圍護結構的寬闊連廊,通向“深淵”,供角鬥士們下場修整,或令馴獸師們帶些“驚喜”,上場參賽。


    平台的上方是緊貼岩壁的環狀觀眾席,20排座位逐級升高,按等級尊卑與地位的差別入席。高處由於地形收縮,貴賓席位少,卻靠近地穴中軸,能在平台的正上方將整場賽事一覽無遺。當然,比底層席位昂貴十倍的入場費,也是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


    所以當凱文入場時,見到的就是人頭攢動的環狀觀眾席,層層疊疊地向上收攏,予人以壓迫感。他們情緒亢奮,興高采烈地為自己押注的一方呐喊,因為“來者必須下|注,數額不限”就是這裏唯一的規矩。


    眼光準且有魄力的下|注者,賺迴入場費綽綽有餘。有身家的權|貴、商人則可以提供好手參賽,無論是打擂還是對賭,角鬥場都來者不拒。獲勝方除了麾下強者如雲的敬服與榮耀,還收獲不菲。這樣的秘密場所在好狠鬥勇的北境,可謂是推崇備至。


    唯一的缺陷不過是在諸多小公國中,角鬥場的存在,並不像在希瑟帝國中那般合法與光明正大。盡管如此,在地下秘密建設的大型角鬥場,仍是廣受追捧的。而“心動過速”能在緩衝國中脫穎而出,便是因為他們不惜違反禁令,引入矮人、地精、食人魔等異族,滿足了人們獵奇的心態。


    譬如此刻在角鬥場上生死相搏的四人中,就有一位女性矮人法師,她嬌小的身形在寬闊的平台上格外引人注目,即使過遠的距離模糊了容顏,火係魔法的紅芒也炙熱醒目。


    與她相比,一名雙持匕|首的黑衣男子身形模糊,閃避遠多於進攻,存在感低下。若不是角鬥場的常客,定然想不到他才是“心動過速”近期10場生死戰的主角——無名無姓的刺客,號稱“影子”。


    與法師、刺客二人組對抗的則是一對肌肉健碩的蠻人兄弟,古銅色的皮膚與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粗|壯的手臂掄起長柄武器,可謂是虎虎生風,不時贏得一片喝彩。他們是阿普頓男爵麾下的勇士,號稱“唿嘯雙煞”。


    此時,男爵本人端坐在高處的貴賓席上,戴著碩大的寶石戒指的食指,正一下下地敲擊著冷硬的扶手,顯示出輕微的焦慮,與把控節奏的誌在必得。事實上,他為了確保麾下的兄弟組合能在公國脫穎而出,特意以千枚金幣的價格,令角鬥場調整賽製,以2對2的方式,確立兄弟組合的默契優勢。


    畢竟“影子”是10場生死挑戰賽中,已獲得8場勝利的強者,謹慎些也不為過。


    如男爵所料,使用靈嘯音叉的弟弟艾迪,能夠準確定位快速移動的“影子”,並以聲波共振進行大範圍攻擊,逐步破壞人體。而其兄長強森正揮舞著魔吼斧槍,憑借長柄武器的優勢,向火係法師發動強攻。


    在靈嘯音叉引起的共振之下,女性矮人法師受到幹擾,頭暈目眩,數次吟誦失敗,撐起熔岩護盾方才減輕了不適感。強森適時殺到,沉重的斧槍斬下,煞魔怒吼的效果被激發,半固化的熔岩護盾巨震,艱難地抵禦著強大的衝擊力。強森見狀,爆喝一聲,斧槍猛然轉向橫掃,竟將矮人法師連人帶盾地擊飛出去。


    “漂亮!”


    “碾壓!”


    “揍飛那個矮子!”


    觀眾席上沸騰了,押注“唿嘯雙煞”的人們振臂高唿,看好刺客法師組合的則大聲咒罵著。凱文原本在觀察大理石台上的貴賓席,確認是否有影響預定計劃的大人物出席,聞聲詫然迴首,見到的便是平台上驚險的一幕——


    嬌小的女矮人身如落葉,連同護盾被一起擊飛。脆弱的法師之軀受不住衝擊,噴出一口血霧,轉眼就被熔岩護盾蒸發。強森站定,有力地掄圓臂膀,擲出了額外配備的飛斧補刀。遠處的艾迪靈嘯音叉虛晃,長柄上銘刻的兩列符文遽然亮起,閃電般發出一道幽靈尖嘯,後發先至地撞上浮空的護盾。


    高溫的熔岩漾起一圈圈火紅的波紋,半透明的幽靈麵龐痛苦嘶吼,一道聲脈衝瞬間貫穿魔法護盾,擊中了浮空的法師。女矮人如遭沉重一擊,嬌小的身軀一震,旋即變得僵硬。昏迷的施法者完全喪失意識,凝聚的元素之力潰散,魔法護盾焰火般崩碎了。


    星星點點的火光閃爍,襯得女矮人昏迷的麵龐愈加稚氣純真,而那失去魔法護盾庇佑的身軀,猶如剝了殼的雞蛋,一把飛斧就能令其重傷。


    見麾下二人組配合默契,快速建立優勢,阿普頓男爵肆意地咧開嘴,旋即端起葡萄酒杯,掩去了這個略顯悍戾的笑容。酒紅色的液體染上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就像撕碎獵物的鯊魚,滿口血腥。


    此時,橫飛的女矮人即將墜落,銜尾而來的飛斧劃破凝滯的空氣,牽動了浮躁的人心。更為不幸的是,強森橫掃的一斧威力極大,失去意識的法師幾乎越過了半個角鬥場,按照軌跡,最終會擦過連廊,墜向黑漆漆的“深淵”。


    而等待她的,除了被囚禁的野獸與高空墜亡,還有觀眾席上匯聚的嗜殺之念。


    白色的半臉麵具下,一雙湛藍的眸緊盯著被擊飛的身軀。凱文一手探向施法材料袋,一手流暢地打出手勢,開始凝聚魔力。當女矮人嬌小的身軀越過角鬥場邊緣的刹那,他抽|出一片羽毛,注入魔力,激發了附著其上的微型法陣,旋即一揚手,令其激射而出。


    作為引物,白色的羽毛在凱文精神力的牽引下,劃出一道白光,電射至女矮人的身下。它瞬間綻放出別樣的光彩,幻化成一片巨大的光羽,托住了嬌小玲瓏的身軀,避開疾射而至的飛斧,隨後如一葉輕舟般,載著矮人緩緩下降,最終緊貼陰風陣陣的“深淵”,落在了寬闊的連廊邊緣。


    觀賽者先是詫異,隨後不滿的唿聲四起。凱文並不理會這些,他快步跑上連廊,以光明魔法為矮人法師療傷。


    援護與治療,不符合角鬥場死亡與血腥風格的行|事作風,激怒了看台上的觀眾。他們咒罵著投擲雜物,大喊著“犯規”、“殺死她”乃至“殺死他”。


    環狀觀眾席上,戾氣狂暴洶湧。凱文不適地蹙眉,卻沒有終止手中的引導法術,而矮人法師也在光明魔法的治療下,唿吸漸漸平穩。他看了一眼趕來的裁判與“黑虎”值守於此的雇傭兵,平靜地亮出象征角鬥場服務者身份的小型石雕。


    盡管等級不高,但也證實是自己人,裁判不由得低咒了一聲,慣例選擇偏袒,向觀眾席大聲道:“援護行為發生在擂台之外、連廊上空,不屬於幹涉比賽的違規行為。”


    噓聲四起,那些付費入場、期待血腥場景的觀眾們自然不買賬,連角鬥場上的“唿嘯雙煞”都喝著倒彩,強森更是鼓起健碩的臂肌示|威。


    就在此刻,異變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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