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生人祭奠亡魂的日子,可是如今,在陸病生的麵前卻有一個無家可歸,無人祭奠的亡魂。這是一具女子的屍體,屍體上不斷有水滴落,顯然是剛從水上打撈上來的。屍體修長而苗條,不過如今卻給水泡的發白發脹,陸病生伸手摸了摸屍體的皮膚,還很緊湊細致,顯然這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


    “大人,這是剛剛在宮裏的荷花池裏發現的。”


    房間裏,一個人忽然說道。


    陸病生仍在檢查著屍體,他看到屍體的雙腳腳腕都有明顯扭傷的痕跡,不過不是新傷,而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膝蓋上也有不少損傷,顯然這個女子平常用的腳的機會很多。


    抬起頭,他就問道:“馮大人,看過了嗎?”


    “迴大人,監正大人已經看過了。”


    旁邊站的人迴答。


    陸病生聽罷,點點頭,目光轉向了女子的手。


    女子的手指指甲裏有許多淤泥,手臂上也有斑斑點點的綠蘚,他穩了穩,有股很濃重的水草氣味,顯然這具屍體在水裏泡了很久。翻開女手腕,他發現女子右手手腕內側的皮膚不見了,是被利刃削了下來。


    這是致命傷?


    他有些懷疑,轉到了另一隻手,那隻手卻是完好的。


    想了想,並不能做出判斷,他就直起了身子,朝前走了幾步:“馮大人說了什麽?”


    “迴大人,監正大人說,這具屍體死的蹊蹺,而且過幾日,靈王世子便要入京,陛下定是要在宮中賜宴的,這個時候宮裏死了人,不吉利。”


    陸病生思索了片刻,又問:“那馮大人,是什麽意思?”


    “迴大人,監正大人是想讓您來查一查這件事情。”


    聽罷,陸病生沒有再開口,隻是伸手撩起了屍體上蓋著的絹絲。


    絹絲下本應該是一張年輕女子嬌媚的臉,可是如今,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千瘡百孔,布滿了無數傷痕的可怖麵容。這樣的麵孔,一般人看一眼就避之不及,可是陸病生見的太多了,此時並未覺得驚駭,隻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些傷痕雖然可怖,但都不是致命傷,而兇手卻這樣做了,那一定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另有目的。


    “宮裏可有少人?”


    “迴大人,已經派人問過了,似乎都沒有少。”


    移花接木。


    陸病生聽到迴答,就想到了兇手的意圖,而馮淵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讓自己來查這件事情的。可是想要查清這件事情,就必須知道死者的身份,但是宮裏幾萬人,年輕女子不在少數,想要知道死了的究竟是誰,恐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大人!”


    忽然,有一個人走進了這間房間,“外麵有人要見你。”


    “什麽人?”


    “是個南衙衛士,沒說名字,隻說要見大人,屬下沒敢讓他進。”


    聽到此話,陸病生已知來者是誰。


    他原本是要出去,可走了一步,忽然就停了下來:“你去帶他到這裏來,我在這裏見他。”


    那人聽了有些疑惑,可也不敢多問,轉身就匆匆而去。


    不多時,他就領著一個人走進了這間房間。


    此人正是雲景。


    見果然是他,陸病生就讓左右下去,待房中隻有他二人時,方才問道:“你想好了?”


    “是的。”


    雲景正在打量著四周,他是第一次走進控鶴監的大門,而如今所見也正如他所想,控鶴監真的不是一個好地方,就連陸病生與自己見麵,旁邊竟然還有一具屍體在作伴。想到此,他心意更絕,便將那塊鐵牌拿了出來,但是房中隻有一張桌子,桌上卻是一具屍體,無奈一下,他隻得走過去,將牌子放在了屍體的腳邊:“我想好了,我還是做個看門的好。”


    “雲景,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陸病生對於雲景的決定並不感到奇怪,所以他才會在這裏與雲景見麵。


    雲景知道陸病生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可是這番話問的太奇怪了,他沒有迴答。見他不說話,陸病生就自己迴答了自己的問題:“這裏是控鶴監的監牢,能從這裏出去的,除了死人,就隻有控鶴監的人。”


    “你在威脅我?”


    雲景萬萬沒有想到,陸病生竟然有殺自己的意思。


    “不是。”


    陸病生似乎看出了雲景對自己的誤會,聞言搖了搖頭,“我隻是告訴你控鶴監的規矩,這裏的事情外人是不能知道的,而如今你卻知道了,如果你不想招惹麻煩的話,最好還是聽我的。”


    這不是一樣嘛。


    雲景心道,這難道是自己想知道的,還不是你要我來這裏的。他已經明白,陸病生這是給自己設下了一個局,而這個局他已經入了,無法擺脫,隻得無奈的道:“那你想讓我做什麽?”


    “你先過來看看這具屍體。”


    桌上的屍體,雲景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方才放鐵牌的時候也留意了一眼,他發現屍體似乎是從水裏撈上來的。可對於屍體,雲景實在沒什麽研究,隻知道是個女子,其他的就什麽也沒看出來。


    聞言,他還是走了過去,象征性的看了兩眼:“這不就是一具女人的屍體,有什麽奇怪的嘛。”


    聽罷,陸病生什麽也沒說,隻是將屍體上罩著的絹絲揭了下來。


    當雲景看到這張被摧殘而麵目全非的麵孔時,他的神情也立刻變得凝重起來,倒不是給嚇的,而是他明白了陸病生為什麽會這麽在意這具屍體。


    “這是在宮裏荷花池裏剛剛發現的,你也看到了,屍體十分詭異,我找你來這裏,就是想你幫我查清楚這具屍體是誰,又是誰,為了什麽而殺了她。”


    陸病生為自己將雲景引到這裏的所為作出了解釋,可是這樣的解釋,雲景卻不能接受。他看了幾眼屍體,轉首就看向了陸病生:“你們這裏有那麽多懂查案的高人,為什麽一定要我這個外人來?”


    “因為,我對他們不放心。”


    陸病生一臉正色的迴答,雲景卻聽了覺得奇怪:“怎麽,這裏難道還有奸細不成?”


    聞言,陸病生微微頷首,然後就說道:“嶽先生,你是見過的。”


    雲景點點頭,然後聽他繼續說:“嶽先生是我的上司,之前一直在調查七星耀的事情,他跟我說過,在調查七星耀的時候,似乎有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而之後我們在月山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雲景又是點頭。


    “那個時候,嶽先生發現我們的人裏有內奸,而能安排內奸的人……”


    陸病生話隻說了一半,就沒再繼續,不知是不知道那人是誰,還是沒有把握。停頓了一會,他方才繼續又說:“所以,這件事情我隻找你。”


    雲景看了看陸病生,心中不由苦笑。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給纏上了,雖然自己和陸病生也有些交道,但他感覺在必要的情況下,這個人還是會無情的殺死自己。可是此事雖容不得拒絕,雲景還是不想與控鶴監產生多大的聯係:“好吧,我可以幫你,不過也隻限於這件事。”


    “當然。”


    陸病生點了點頭。


    事情說完,雲景轉身便走,他不想再在這間昏暗壓抑的房間裏待下去。


    陸病生見狀,就奇怪的問道:“你不再看看屍體了?”


    “你不是看過了嘛,我對屍體沒什麽研究,迴頭你跟我說就是,咱們現在還是去發現屍體的地方看看吧。”聽他這樣說,陸病生會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轉首見到那塊鶴紋鐵牌還在桌上,便拾起丟了過來。


    雲景接到手,想了一下,到底還是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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